阿宋幽怨地瞪了李大夫一眼,“阿星姐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看你就没安什么好心。” 李大夫噗呲一乐,“你管我安没安什么好心,反正你阿星姐对你没那意思。” 此话一出一下就戳中了阿宋的痛脚,他愤恨地将擦柜面用的帕子甩在柜子上,哇哇大叫,“有你这么当师傅的吗?” 李大夫才不管他呢,撑着不怎么灵活的腿儿,悠闲捣着药。 “你有空想这些,不如把我昨天给你的药方背熟。” - 两人并排着走在街上,藏星打算带着萧润去云钟楼看看,那是不知道往前几个朝代的一位富绅请不少能工巧匠修建的,登上云钟楼能一览整个留芳镇。 楼阁上的雕梁画栋自是不必说,只是那留在墙上的文人墨客所作之诗才是最有意思的。宁安侯甚至派专人在那里转录那些诗句,形成了厚厚的一本云钟楼诗集。 登上楼阁之上,风有些大,旁人的已经是衣袖乱舞,往中间的屋内连连后退,就萧润一个还立在围栏边上极目远望,看着倒更像要乘风而去。 李氏医馆作为留芳镇上为数不多的医馆之一,许多人都是认识藏星的。一位姑娘拉了拉藏星的衣袖,让她帮忙看看手上的红疹。等藏星瞧完姑娘的手,回头看时,就瞧见萧润一个人站在外廊上,洒脱俊逸,很是有几分仙人之姿,心下感叹不愧是与仙君同名之人。 “留芳镇虽小但北靠大巫山,南临东川水,四季如春。除了大巫山兰花盛名在外,这处云钟楼更是被无数文人誉为中原第一楼。”藏星抚上这座古老楼宇的外柱,岁月的流逝对于人族而言或许沧桑厚重。但妖族的世代更迭太缓慢,所以人间的百年千年于妖族不过转瞬而逝。 萧润扭头看向藏星,见少女一双杏眼无神的望着远处的大山,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浓愁。不禁多出几分感同身受的怅然,身为仙族和月族,就算身在人族之中也很难完全融入人族,因为很清楚人族的生命如蜉蝣而我等皆为过客。 “此处果真风光独好,名副其实。”萧润不愿伤春悲秋,只是顺着藏星的话答着。自荣昊之后,就再没人会拿出这整日整日的时间陪他闲耗了。 两人一时无话,就那么静静看着远山和日落,直到萧润忽然说了一句,“藏星姑娘此来人间一趟,觉得人间怎么样?” 一记闷锤敲在藏星心头,果然萧润修为远高于她,早知道她是妖族甚至知道她并不是人间的妖族。 她试着张了张嘴,又因为心下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虽然是妖族但是对人族并无恶意,还是说自己留在人间只是想多学几味药并无其他企图?他会相信她吗? 没等藏星回答,萧润便转身背倚着栏杆,闭上了眼,自顾自继续说:“人间有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 藏星察觉到萧润并无恶意,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你们人间自然比我们那儿好,山高水长,人情冷暖。” 萧润意识到藏星似乎只以为他是一个人间修士,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是啊。” 他白色的发带很长,被风扬起,一下缠在了藏星手上,藏星小指钩住那一抹雪白的亮色,愣了楞旋即松开。 藏星有些慌张地转头看向另一边,云钟上暗色的篆文映入眼帘,于是提议着去撞一下云钟楼的云钟。“不知萧公子文采如何,来此一趟怎能不留诗一首。” 云钟楼的规矩,云钟一响诗一句。 她笑着往内屋指了指,萧润瞧过去见里面桌案前坐着个蓝布衫书生模样的人,“倘若萧公子能写出好诗,没准能被侯爷奉为上宾。” 萧润虽然爱这人间热闹,但万不想跟朝堂上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于是当即撩开衣摆大步往楼下去了,边走还故意大声嚷嚷道:“萧润只喜欢游山玩水,可不爱读书。” 那模样丝毫不像水云天的战神长珩,分明是那鹿城纨绔萧润。 藏星也只是提议了一下,没想到萧润跑得这么快,一副像被夫子抽背文章时结果答不出来的样子顿觉好笑。 - 萧润最爱的便是这人间的美食和酒。 藏星听他这么一说,自然领着他往镇上最好的酒楼醉仙楼去。巽风殿下也爱喝酒,自夕让走后更是一度到了嗜酒如命的境地,所以巽府的酒窖中一直都满满当当的存放着这各式各样的酒。藏星虽然自己不爱喝酒,但也从最开始对酒一无所知到现在闻一下就知道酒的好坏。 醉仙楼有整个留芳镇最全的酒窖,是藏星买酒来得最多的地方。 酒楼门口负责候客的店小二,一眼便看见藏星领着个人走来了,连忙上前将人往里面引。 “阿星姑娘又来添酒吗,掌柜的前些天去北边带了些北边的烈酒回来,特地给您留着,要不要先给您尝尝。” 藏星往身后指了指,“今日是带朋友来吃饭的,不买酒,上一壶醉仙酿就行。”巽风殿下这几月都没来云梦泽,巽府地窖里的酒还不需要添置。 店小二连忙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的雅座。 醉仙楼的生意一向红火,由醉仙楼掌柜自家酿制的醉仙酿虽说不算什么绝佳的酒品,但却是留芳镇独一份,因为酿制时间太长,常常供不应求。 菜品还未上桌,斜前方的独凳上忽然坐下来一位手抱琵琶的姑娘。 姑娘黝黑的辫子搭在肩膀上,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看着倒很普通,但十根手指纤细灵活,在琵琶上来回拨弄,琵琶声入耳,如闻仙乐,不少食客放下杯盏,摆手叫好。 萧润不由自主地也拿起一根筷子也和着琵琶声轻轻敲起了蓄了一半水的茶杯。 藏星听萧润的节拍快活有力,与那琵琶曲相得益彰,赞叹道:“没想到萧公子,还懂乐曲。” 萧润忽地止住了动作,将筷子又规规矩矩的平放下来,拿过一旁的茶壶给茶杯蓄满茶水,抿了一口才缓缓道:“曾与故人一道弹过琴。” 藏星闻言不自觉伸手摸着杯缘低声道:“那该是萧公子的旧友吧,我也有一个朋友,我曾说过要与她一道走天涯,如今她却只留我一人在这世间,连个归期也没有。” 她扭头看向窗外,那是大巫山的方向,大巫山顶云雾不分。 萧润听见她提到朋友不禁想到,自己一生算得上好友的只有两个,挚友荣昊行差踏错不得善终,亦敌亦友的东方青苍与太岁同归于尽也只余一缕精魂,也不知道小兰花是不是真的能将其救活。 “一定会回来的。” 萧润这话,似乎是在安慰藏星,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藏星敛眉尽力忽略心头的酸楚,将声音拔高显得轻快些,“是啊,她一定会回来的。” 4 大巫山的第一支兰花开放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特意来此赏花的外乡人们陆陆续续的开始进山了。 镇上的猎户药户一类时常进山的人,会被其他人知道没被别人发现的兰花,所以带人进山也成了另一条谋生的路。 托马叔的福,藏星知道了个较少人知道的位置。于是打算今日就带着阿宋和萧润避开喧闹的人群,进山赏兰花去。 月溪沟是大巫山山涧中的一条小溪,需得往山里走很久,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 阿宋得知要去月溪沟,一时之间竟然开始纠结起来,一边放心不下阿星姐跟萧润单独进山去,一边又觉得那路又远山又难爬为了看朵花真的不至于。 看着他一副为难得很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的李大夫看不下去了,抬起没伤的那条腿狠狠踹了一下阿宋的屁股,“你磨磨蹭蹭什么,快跟着一块儿去。” 不管怎样,阿星一个女子跟着个并没认识多久的外人进深山还是太危险了,哪怕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阿宋再笨总归是她师弟,还是会护着她的。 藏星捂住着嘴笑阿宋,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阿宋回身埋怨地看了一眼李大夫,拍了拍屁股跟上了藏星和萧润。 藏星与萧润,一个是月族花妖一个是仙君走起路来自然不那么疲累,倒是阿宋一路哭丧着脸高呼:“等等我啊,歇歇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两人正讲着那月溪沟的传言,听着阿宋连声叫唤,藏星笑道:“你怎么连夕让都不如。” 好歹夕让还跟着连翻了几个山坡。只是藏星没想过,那夕让毕竟也是月族啊。 阿宋太累了也没听清楚藏星说什么,只是在庆幸他们终于停下了,于是顺着旁边的树干就坐了下去,连连摆手:“阿星姐,我歇歇,让我歇歇。” 于是前头两人也只好停下脚步,就地休息。 萧润笑着轻声凑到藏星耳边对她说:“修行之人怎么能仗着修为就欺负阿宋一个凡人呢。”这话自然不能给阿宋听见,所以萧润靠得很近。藏星与萧润虽以日渐熟悉算得上朋友了,但还没有过男子贴这么近跟她说话,顿时就僵住了半边身子,脑子一下空白了。 好一会儿扭头却见萧润自顾自的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没有半分异样,才惊觉是自己一惊一乍了。于是红着脖子慢慢挪到阿宋身边,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饼和水囊递给阿宋,假意训斥:“让你平时不爱跟着我们一道上山采药,才走这点路就受不了了。” 阿宋已经缓了过来,也觉得渴得慌,于是连忙抬手接过食物和水,“阿星姐,我也走了谁看医馆啊。” “那以后我看医馆,你跟着李大夫上山采药去。” 阿宋顿了一下,选择假装没听见,继续啃了一口饼子,他才不上山呢,爬山那么累。 - 月溪沟是一股从山岩上飞泻下来的泉水汇聚成的小溪流,相传是山中精灵月下沐浴之地,就被叫做了月洗沟,前朝有位县官来到此地,游玩觉得这名字俗气得很,就给改成了月溪沟。随着山村中的村民迁出深山进入留芳镇那片山外平原,这里渐渐的便很少有人来了。 溪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无所遁形,阿宋拘起一捧水拍在脸上,试图缓缓自己的疲累。 萧润也觉得看着不远处飞流的泉水也觉得有趣,于是一步一步的往源头走上去。不由得喃喃道:“这样的水养出来的大巫山兰花,才真是禀天地之纯精而素洁脱俗阿。” 溪水边乱石横亘,偏偏萧润健步如飞,他远远的就瞧见那水雾里有一抹俏生生的浅黄色倩影。花开只了一朵但枝叶繁茂而细长,面朝着水面,倒像是在照着镜子自叹自怜。 那朵兰花在这山水之中,浑然天成。连藏星都不觉开始想,若这样的一朵兰花有一日修得人形,无论生为男子还是女子,都该是有出尘的美。 不过萧润走到离那兰花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萧润整个人被笼罩在了水雾里,藏星看着他忽然顿住的身体,以为是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步。随后才发觉他微微弯下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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