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意识消散前,他看见了村口挂着的名字。 舊■■村。 夏油杰最后留下来的消息里说的就是这个地点,这还是个挺有名的村落——附近就是风景区,甚至不久前还在报纸上报道过当地淳朴热情的民风,推荐大家有机会一定要去玩。 突如其来的杀意,会是针对什么而生的? 淳朴的村民不会有什么武力,但那样浓厚的情绪,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他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说不定是遇上了像伏黑甚尔那种角色。 因为吃过一次瘪,妹妹后来也去了解过伏黑甚尔,外号天与暴君的咒术师杀手死去之后,无人敢承其名。 但除此以外也说不清楚他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激荡。 所谓的命运共同体,其实她一开始并不完全相信夏油杰的话,后来做了几个小实验证明他们确实能够感知彼此的情绪,妹妹才无可奈何接受现实。 但这种感知不算公平,作为供血母体和受血子体的关系,他受到的影响要更强烈一些。 如果她的感受都到了这样的程度,那他肯定会更不好过。 妹妹神色严峻,浑身上下的力量几乎要透支,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抵达了他任务所在的村落。 吹过来的山风夹杂着一丝又一丝血腥味儿,吹拂到脸上,皮肤也跟着湿黏发潮。厚厚的铁锈味道让人作呕——流了血,一定有很多人的血,才会有这样重的气味,难道是遭遇了重大的敌袭?为什么又这么的安静呢? 越往山上走,她的心就越沉。 直到看见了路边的第一具尸体,仰面朝天,几乎要脱离出眼眶的眼珠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圆了,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连逃都没来得及逃,就被永远定格在了这里。 这并不是第一具。 男的。 女的。 老的。 她恍然掉进了什么噩梦或者无限恐怖流的世界里面,麻木地走了一会儿后忽然惊声尖叫,蹲下去拔了把草疯狂地去擦鞋子上染的血。 但帆布鞋上的血越擦越渗透。 半边天似乎也被死亡染得猩红浓艳,鲜艳的红仿佛要化成一场血雨滴落下来。 “你还是来了啊。”身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她捂着嘴干呕了几下,努力抑制住反到喉咙口的酸水,踉踉跄跄地起身回头。 来的就是她要找的人。 夏油杰。 “可惜你来得有些晚,”夏油杰平静地说,突然笑了起来,温声说,“还是说,你已经改变了主意……抱歉,我说了一句傻话。” 他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现在就在我面前,那就代表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黑发男生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虽然没有五条悟经常用无下限隔绝尘埃的方便,他依然有很好的清洁习惯,身上总是很清爽,例如现在,他依旧纤尘不染。 他走过来绕开地上尸体的样子,就好像是无足轻重的动物死尸,还因为嫌脏而不愉地皱了皱眉。 妹妹看着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恐怖又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退后了一步。 “这些村民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恐怕敷衍很难让人满意呢,”他挑了挑眉,“但欺骗没有必要,你说是吧?” 事实摆在这里,硬要否认也没有意义,况且,他也不屑于那么做。 妹妹瞳孔放大:“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是啊,你的问题很好,”他还像过去一样和气,她的眼睛却湿润了,“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些愚蠢的猴子值得。” 妹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他脸上还保持着温和的笑,声音却陡然变冷:“如果是就好了。” 那就不必亲眼目睹这些诞生于愚昧中的罪恶。 “强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像是在反问,却又自己给出了回答,“是保护弱者,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可怜的家伙,生命脆弱的不堪一击,随随便便一个二级三级的诅咒,就可以让他们死于非命。” “我就是为了这样一群家伙抱上了必死的觉悟,但是,他们又做了些什么呢?这些没用的,胆小又愚蠢的猴子毫无顾忌地伤害可怜的咒术师,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不犹豫地去伤害其他无辜者——” 他的面色阴沉:“像畜生一样对待两个可怜的孩子!” “那也不该杀掉所有人——”妹妹说,“不是所有人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吧?” “你不明白,”夏油杰的语气很宽和,像在和不懂事的孩子解释一加一,“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吗,我一直想到刚才,终于想出了答案。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恐惧,他们恐惧着别人有自己却没有的未知力量,以至于在这种情绪里诞生出了咒灵,恐惧是无法消除的,只要这种想法还在,咒灵就永远没办法彻底根除。” 他苦恼地说:“我无法解决他们的恐惧,只好解决掉他们了。” 她泪流满面,语无伦次地反驳:“这是不对的,不是这样的。” “接受现实吧,”夏油杰平淡地说,“听过红皇后假说理论吗。——‘在这个国度中,必须不停地奔跑,才能使你保持在原地’。” 他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慢慢引导着她。 “我原来以为,咒术师应该保护非咒术师,但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而天真,新物种的诞生往往意味着旧物种该灭绝,没有术式的人类已经不太适合继续在这个充满危机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以免受到更大的伤害,他们失去了应对危险的能力,不如早点从舞台上谢幕。” 他的神情如同双面佛像,既可怕又悲悯。 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这也是为他们好。” 分明在不久前他们还一起聊天,聊着之后的生活和打算,都没有想过,意外会降临得如此之快。 不过几尺的距离,好像隔着沧海桑田,再难以跨越。 “你说的通通都是错的,照你这种可笑的说法,难道你父母也是消失掉的猴子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叛逃成了诅咒师他们要怎么办!”妹妹本来还想继续说,结果看见他眼中忽然冒出的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吓得立马擦掉眼泪,“但你现在脑子进水了!我不跟你多说。” “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夏油杰说,“而且事到如今,该做的我已经做完了,一切早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你打算怎么做呢?” 妹妹脑袋里也一团乱,她往口袋里摸,但是摸了个空,“你不能走,至少绝对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好像很自信,我会听你的话,”夏油杰淡淡地说,“不过你大概是对我有些误解,我想做什么事,就算是悟站在这里,同样也没办法阻拦我。” 妹妹执着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动,“你先留下来,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放走了对方,那么一切就真的再也无可挽回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步入深渊。 “那么,”他收敛起了脸上虚假的微笑,无奈地宣布,手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做出了起手式,“抱歉了。” 仿佛寂静岭的死寂村落时不时爆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在他出手时的那一瞬间,妹妹就意识到,这并不是平时和他对战时的练手,夏油杰没有直接召唤出咒灵,而是选择了用近身格斗,但这并非他手下留情,裹夹着强大咒力的拳头落在坚实的土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坑,如果落到人的身上可以直接把头骨砸碎。她敏捷地躲过,姿势称不上好看,还有些狼狈。他的出手速度很快,山上不多久就弥漫起了一片灰尘。 她从被他击倒的树上跳下,夏油杰表情未变,宽大的衣摆无风自舞,手下源源不断地钻出了咒灵,磅礴的咒力将地上的树叶卷到空中,到处乱飞,形状狰狞丑恶的咒灵张牙舞爪地蠢蠢欲动。 妹妹放弃了躲避,直接欺身而上,用咒力把身体牢牢包裹住,迎面撞上巨大的咒灵团,半空中轰隆的一声,咒灵化作齑粉,蓬蓬落下。 装点山的绿树现在都已经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原来称得上自然美景的山林到处都被炸出了口子,他有意无意地将战场偏离了原本所在的地方,新的战场很快就变得四处疮痍,到处都坑坑洼洼的,清澈的河流也变得泥泞浑浊,死去的鱼翻起了白肚皮浮上来。 这场实力并不算悬殊的战斗对夏油杰来说虽然称不上游刃有余,不过也能说是在掌握之中,唯一困扰的是——她死死地咬住他不肯松口。 夏油杰敛下眸中的情绪,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和焦躁,他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他能赢她,但是想要尽快从这里脱离也绝非一件易事。可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或许真的能拖到其他人赶过来那个时候。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要这么执着的把他留下来? [明明我已经糟糕透顶了。] 他自我厌弃至极,心里的阴郁更加浓厚,手中凝聚起咒力,周围原本已经衰弱下去的咒灵又重新振作起来,更胜之前,它们纷纷凝聚在一起,组合成了一个扭曲的怪物。妹妹下意识反击了回去,与此同时,怪物猛然地向她冲了下来,接下这一招并不明智,她本想躲开,却忽然听见声后微弱的呼声。 “姐姐救救我!” 瘦弱可怜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体的后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把对方拉开已经来不及,她只能扑过去硬生生接住这一下。 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出现在这里!夏油杰脸上闪过了错愕和恐惧,小女孩害怕的眼神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丝得意,电光火石间他想通了一切,想再次出手将怪物召回,却已经错失了最佳时刻。攻击已经近至眼前,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将一路经过的花草树木摧残成灰。 刺眼的光芒忽然亮起,妹妹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震惊地睁开眼睛,脖子上的项链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咒力,一束明亮的蓝色像照亮黎明的第一抹晨光,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笔直穿透了怪物的身躯。 大到可以摧毁所有的咒灵在她面前定住,迅速灰飞烟灭。光芒却并没有消失,而是沿着刚才的轨迹继续前行。 在轨道的末端,黑发男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躲开!快点躲开!”她撕心裂肺地喊,“夏油杰!” 害怕和恐惧如同一只利爪牢牢地抓住了心脏,她也顾不得刚才的爆炸余势冲击,连爬带滚地靠近,嗓音完全破掉了,“走开——” [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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