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姐说的吗。”他俯下身来,修长而粗糙的手指绕起了她一缕黑色的秀发,她的头发是干性发质,冬天受静电影响,所以干脆剪短了,不过因为先前一直都是绑着的,所以剪短之后全都翘起来了,受静电影响就像个炸开的黑色刺猬球。 妹妹努力想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 ——她说过的糟糕的话实在太多了,根本想不起来是哪一句。 “记性真差呢,小姐。” 他说话时呼出的的气流拂过耳边,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学她的语调,“……‘甚尔是我的狗。’” “……” “怎么样,”他含蓄一笑,“现在想起来了吧。” 欸,妹妹叹息,太知恩图报了,也很愁人啊。 这样下去不行,不能从道德标兵变成道德败类。 妹妹:“我还是喜欢一开始你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禅院甚尔:“……” 妹妹:“你恢复一下。” 禅院甚尔:“。” 她也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热切,于是端出一副高冷的样子来把人赶走了,不过鉴于客观条件限制,高冷只能做到一半,个子不高,所以就只剩下了冷。 她特别冷。 禅院家也建在山上,夜风特别的凉,夏天还挺舒服的,一到冬天就变成了难忍受的折磨,冷风嗖嗖的,被炉虽然还能保暖,但只能放在硬邦邦的地上,一躺到床上就冷起来了。 每次上床都要心里挣扎好久,她在心里将那些不乐意引进空调的禅院家老古董往死里骂了一顿,还是钻进被子把全身都裹了起来。 凉凉的布料一接触到皮肤就冻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快点闭眼睡觉,但是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她翻过身,窗外的大树上蹲着一个黑影,很眼熟。 树枝并不粗,他蹲在上面灵巧的像一只黑色的猫,她本来以为他已经走了,可是却没有,也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白色的雪花在黑色的夜里旋转坠落,穿过叶片的缝隙,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冷。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禅院甚尔把头扭了过去,一个起落,钻进了房间。 带进来的冷风吹在脸上,她打了个喷嚏。 妹妹:“你不冷吗?” 禅院甚尔:“不冷。” 这点低温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要是扛不住的话,早些年就在禅院家里呆不住了。 妹妹看着有点眼红,犹豫了一会儿,“那个,你方便现在报下恩吗?” 答案是可以的。 之后的冬天好像也有了捱过去的方式,毕竟这个未来的冷酷杀手,他的胸肌也是暖的! 体温像火炉也就算了,关键睡起来还特别的有弹性。 “想要更暖和一点吗?”他非常贴心地提醒。 “不想。” “让我睡进去的话会很快热起来的。” 妹妹沉默回望。 “……”你在做什么梦,暖床工具不配拥有声带。 “闭嘴。”她也算牙尖嘴利,一张嘴在禅院的侍女中也算打遍天下无敌手,很难棋逢对手,现在却难免有点招架不住。 “老实一点,”她尽量不露怯,以免被他看出底气不足,凶巴巴地瞪着他,脑瓜子里搜刮到禅院直哉的屑言屑语,“我现在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哦,”他似乎恍然大悟,啧了一声,“原来喜欢这样吗……” 茫然的人换成了妹妹。 “啊?” “莲衣小姐确实是我的衣食父母,”他毫不介意这种言语上的便宜,“既然是衣食父母,……是想让我叫一声妈妈吗?” 妹妹:“……” “还是说,”他调笑了一声,低低地喊了句,“……母亲大人?” 妹妹听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咕嘟咕嘟的迅速流失,说不清到底是要沸腾还是要爆炸。 这狗东西! 禅院甚尔不以为意,他记事得很早,从小就没什么人管他,他自己摸打滚爬的在禅院家长大,见过了不少肮脏的事情,不管是前院还是□□,有人的地方,无论男女,都难见到一个干净的。 该听该看和不该听不该看的东西,他也不知道看过了多少。 他不觉得羞耻。 如果真的有人应该为此羞耻,那个人绝不会是他。 妹妹:“?” 这是没氪金就能听到的特别语音吗! 禅院甚尔不是高冷的天与暴君吗,怎么少年时期居然是这副鬼样子,看来长大以后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正经了吧。 “别说了,”妹妹神情郑重,“牛郎店没你简直是天大损失。” 天生的好料子啊。 2. 后来的冬天,妹妹基本上都是用这个方法过的冬。 又高效又环保,还节能。 循环生热。 最重要的是,弹性也很好。 3. 除了冬天以外,妹妹就对人间火炉敬而远之。 “甚尔。” 他似乎更喜欢她叫他甚尔,而不是禅院,就算只是听上去,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其他禅院就做了划分。 妹妹也并不排斥这种选项,毕竟在禅院家里,扯着嗓子一喊全是。 他笑一笑,嘴角那块疤也跟着动:“嗯。” 妹妹忍不住问出曾经风靡选秀综艺的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禅院甚尔:“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啊?”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她短短地猜了几个,猜不到,终于绞尽脑汁地又想出了一个答案。 妹妹:“……你的梦想难道是拥有发达胸肌?” 如果是这个梦想,他已经实现了! 禅院甚尔:“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是已经实现了的梦想啊,”谁知道他已经实现了什么东西,明明现在财务都还不自由,妹妹很不服气,“那你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禅院甚尔直视着她茫然而又不解的眼神,微微一笑,慷慨解答:“吃软饭。” 妹妹:“……”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那他确实还挺成功的。 苦索,你吃的可是我的软饭啊! 她撇了撇嘴,忽然听见禅院直哉的声音。他为什么会过来?妹妹大惊,不知他到底来做什么,没等想清楚,他就已经推门走入。 “直、直哉少爷!” 她心猛地上提,但对方脸上并没有恼怒的神色。 长大的禅院直哉比从前更高,轮廓也更立体,初具了男人的形态。 “看见我不高兴?” 他不满地朝她走来,嘲笑道:“怎么一副做了贼的表情?” “没有啊。” 妹妹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上了柜子。 “……就是意外直哉少爷怎么会来。” 禅院直哉一步步朝她走去,突然伸手穿过她的头发,撑到了壁柜上。 “当然是有事情要说。”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窗户。 妹妹冒出了冷汗。 门被禅院直哉堵住。 窗户从里拴着的。 禅院甚尔…… 还在房间里。
第145章 ⑦ 1. “听我说……”这声音语调一如从前的趾高气扬, 但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出一丝丝紧张,也没有用嚣张的自称。 妹妹嗯嗯点头。 她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讲什么, 因为有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恐怖的事实。 禅院甚尔现在还没有离开这间房间。 房间就是普通的单间宿舍大小,一眼尽收, 设施摆放也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 还有一个梳妆台。 他会躲在哪个地方呢? “虽然你不过是低贱的仆人之女, 天生就是服侍别人的下等人……” 他心跳跳得比平时略快一点。 她在走神,放在寻常时候一定会被刻薄挑剔刁钻的禅院小少爷抓住并且大肆用他那张可以把人说到自闭的嘴狠狠地批判折腾一番, 但是没有,不是因为有多隐蔽, 只是禅院直哉没有发现。 他低垂着眼睛, 长短不一的碎发轻轻扫过额前,总是喜欢用下巴看人的小少爷很少有这样乖驯的模样。 更多的时候, 他总是喜欢用那张无往不胜的利嘴将她挑剔的一无是处, 哪怕就是最普通的烧茶倒水, 他都会犀利地指出她毫无长进的茶道,但小少爷也许是有受-虐的爱好, 宁可天天忍受糟糕的茶水也没换人沏茶。 大概是莫名而来的紧张,他脑袋里突兀地想起了这些从前的记忆,紧绷的嘴角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面前的少女, 他第一眼的印象其实不太清楚了, 毕竟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大美女, 最适合的形容词也许是“有点姿色”, 有点姿色并不稀奇,御三家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 唯一鲜明的就是那双鲜活的眼睛,尽管那时还小,他还是一眼能看出这不会是一个矜持的女子,禅院家的人该是什么样的?冷漠的,利益至上的,虚伪的,喜阳的动植物在这里格格不入,会飞速死去。 后来的事情发展则是证明了他的英明预见,她成了一株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向日葵,荒谬又古怪。 陌生的感觉,但并不算讨厌。他最初把人留下的时候还在想,能坚持多久啊,肯定不会太久,他那时候半真半假地说,“你就不会变吗?” 一块布掉进有颜色的染缸里,怎么会不染色呢。 这里可是会吃人的禅院家。 御三家三足鼎立,千百年来,盘根错节,五条家有了六眼之后,愿意装模作样地披上一层温和的假面,其他两家看似不在意,实际上的内在压迫的更加厉害了,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只能前进,停在原地和后退都是死。 ——资源是有限的。 强大一点就能多抢一点,多抢一点就能更强大一点,于是陷入了死循环。 他同样走不出这循环,也傲慢地不打算走出去,因为有更好的解决手段——超越其他竞争对手。为了达到目的,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无所谓,说到底其实也不难,想成功很简单,要么对别人狠,要么对自己狠,所以他既对别人狠,更对自己狠。 为此他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微乎其微——曾经的样子,记不得了。 他很小的时候看到天上的星星也会好奇。 夏天会偷摸捕蝉。 也会期待下雪天。 但长大以后就没有了。 偶尔也会茫然那么一瞬间,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她。 无忧无虑的,也不去踏足那些纷争,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如既往。 每次他想训斥惩罚什么人的时候,她会冒犯大胆地站出来,替他先行怒骂对方。小的时候他以为这是她忠心耿耿,随着年岁渐长,他在泥潭中浸淫越深,渐渐就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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