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病了好像要多喝热水。”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好像不止一点点高,“还要多休息。” 为了方便客厅里换了一个新的时钟,到了点就能自动报时,钟摆来回响了有十下。 他嗯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那莲也早点去休息。” 从那时到现在,他很少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到后来甚至患上了轻微的睡眠障碍,睡觉对他来说只是生理上的必需品。本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从前那样入寝难安,可是他很快失去了意识,沉沉睡着了。 好像是睡得很熟了,仔细想来,他每每都是在她入睡之后才睡,总是精神奕奕的样子,似乎从来都不会疲倦,表露出来的永远都是温柔,积极的一面。可是人真的会像永动机那样,永远不会觉得累吗? 妹妹望向了一片虚空,眼里是不自知的柔软,凭着直觉低头睡在他的掌心上,“晚安,景光。” 她轻声喃喃:“做个好梦。” 深度睡眠中的青年唔了一声,似是回应。 但还是没能一觉睡到天亮。 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妹妹被冷醒了,她冻得打了个哆嗦,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还有轰隆隆的雷声,偶尔还能感觉到闪电带来的明暗变化。 这样的季节,温度确实很容易发生变化。 她站起来,给病人掖了掖被角,犹豫了一下,手撑在床沿上俯下身,将额头抵上他的。 ……糟糕,好烫。 应该就是那中可以在上面放个汉堡当微波炉使用的程度了。她急匆匆地摸到药箱翻到退烧药的那一格,倒了杯水,想给他送服下,端着药和水走到床边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人不见了。 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床铺,上面的确空无一人。 人呢?我那么大一只景光呢?跑到哪里去了?? “……景光?”妹妹放下水杯,大声喊了几句,可是隆隆的雷声又在这时正好响起,遮盖住了她的声音。 “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她只好一个个房间地搜找,最后终于在另一个卧室里找到了他,藏的地方是用来收纳衣服的衣柜,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里面。 妹妹试图把他拉出来,努力了一番之后失败了,不只是力气不够的原因,更是因为…… [我好像在扯一只不愿意从衣柜里出来的大猫猫哦。] 她粗喘了几口气看一屁股坐在地上,迷茫地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原来发烧之后会暴露真实的性格吗,还是说景光他其实是喜欢衣柜在里面到处乱钻的的喵星人? 可恶,妹妹被会心一击,未免有点太可爱了。 但放任不管是不行的,他还在发烧,温度也确实有点高。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妹妹想,起身把刚才的退烧药和水端了过来,打开衣柜门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 喂药的时候又碰到了难题,她摸到对方的嘴,想努力把药塞进去,无奈他根本就不配合,嘴唇死死地抿着,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吃。好不容易塞进去了,可是太干没有水又咽不下去。 一般人遇到这中情况都是怎么做的呢,妹妹沮丧地蹲在衣柜里,皱眉思索了一阵,脸上浮现出睿智的光芒。 [啊,遇到这中事,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她眼神坚毅。 实在是没办法,想对付不听话的病人,看来只能使用这一招了。 毕竟也算名正言顺,他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未来老婆提前索取一点利息的事,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没错,就是这样,她义正词严地说服了自己,喝下一大口水,双手摸到了他坚硬的颔角,确定好位置,仰头贴了上去。 因为个头差距有点大,她只好跪坐在柜子里的底板上才堪堪与他平视。 这样的姿势其实不是很舒服,为了方便不错位,她还伸手勾到男人的脖颈后揽住,稍稍用力就让对方低下了头。 因为生病发烧体温滚烫,唇也温热干燥,被她含着水的湿润的唇贴上,顿时也染上了一片清凉的湿意,下意识地紧随而上,汲取那点冰凉。 水痕从嘴角溢出,他的喉头动了动,药终于咽了下去。 妹妹气喘吁吁地松开手打算功成身退,一双手臂忽然绕到她的身后,将腰紧紧地圈抱住,她被力道带的朝他身上扑去。 衣柜门被风吹得自动合上了,封闭的空间顿时显得有些狭小。 削弱了视觉,感官反而被放大,又是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她听见耳旁灼热的呼吸,吹的耳后那一块皮肤酥痒,伸手下意识抵过去,掌心触碰到有力而稳健的心跳。 他主动低下头,凭着本能回吻。她感觉那双原本插在发间的手摩挲而下,身上穿的是方便入睡的衣物,很薄,丝质的衣料被水渍打湿后微微贴身,放大了触感,触碰过的地方忍不住颤抖起来。 外面猛地响起雷声,紧接着又是狂风暴雨,他们就相拥在这样隐秘而安全的空间里,仿佛独立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上。 呼吸炽热。 情-欲浓烈。 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变了味道,她迷失在对方的节奏里,既清醒又沉迷,还有点不知所措。 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诸伏景光忽然松开手,双唇分离,中间拉扯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他闭着眼睛仰头倒在了木柜壁上,眨眼就睡了过去。 “……” 不是吧? 妹妹整个人都呆了。 她捏了捏跪坐的有些发麻的腿,一个人在认真地思考和怀疑人生。 夜晚的温度到底是有些低,她只发了一会儿呆就打开柜门出去,没过多久又抱着一床被子回来,先把枕头垫到他背后方便睡得舒服点,然后又把被子盖上,避免病上加病。 但他还是睡得很不安,就算是在梦中,眉头也紧紧地皱着,好像被困在梦魇中,诸伏景光在说梦话,声音很小,似乎哽咽了,可在雨声中听不真切,实在很难辨认。她靠近他的嘴边听,终于确定了他在说的是什么。 “……妈妈?”她轻声重复了一遍,不解地沉默。 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过自己的家人——除了有一个哥哥以外。 他在她身前从来都是坚强的,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从来没有流露过一丝脆弱或软弱。 为什么呢? 妹妹伸手轻轻抚平这张俊秀脸庞上的眉川,他的神情也一点点舒展,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睡吧,”她没有挣脱,抬起身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晚安。” …… 诸伏景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床上。 他茫然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胸口有点沉。 他低下头,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胸前,身上还盖着被子,整个人又像被子一样把他盖住。 很温暖。
第54章 ⑤③ 好苦。 妹妹把药服了下去, 表情皱成一团。 她的身体实在是在那回车祸里坏了根底,平时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实际上抵抗力很差, 尤其是还在柜子里睡了一夜, 她现在直接就脑袋晕起来了。 由于身体素质很好, 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的诸伏景光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 没有发烧,可是脸还是很红, 他心里咯噔一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提到昨晚, 诸伏景光已经全无印象。但凭今早情形和两人身上衣着来看, 应该也不至于。 “你一直抱着我叫爸爸。”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飞快地说,“我答应了。” 诸伏景光:“……” 她看不见,但他可以,诸伏景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摁了摁眉心, 苦笑。 ……又做了那样的梦吗? “我不是故意占便宜的。”她申明。 “没关系,大概是因为……”他神情恍惚了一瞬,“我又梦到了小时候吧。” 是的,又。 童年的记忆如同附骨之蛆, 只要稍稍松懈, 就顺着神经攀附而上。 妹妹小声说:“想爸爸妈妈了吗?” “嗯。”他的声音很轻, “想到他们还在的时候。” 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妹妹了解他的家庭构成,上面还有一个兄长诸伏高明,但并不了解他的家庭,只是他从未开口, 于是她也便没有问过。 诸伏景光从回忆里抽身,笑了笑:“如果他们能活到现在的话,一定会很高兴见到莲你的。” 他说了一个不算很长的故事。 年幼的孩子和父母居住在一起,那个打雷下着大雨的夜晚,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爸爸塞进了衣橱,妈妈用身体死死地抵在衣橱门口。 ——有人闯进了家里,刀锋凛冽,轻而易举地插进皮肤里,拔-出来后,身体里的血液飙升而出,将整个房间染成赤红。 他藏在母亲身后的那个衣柜里,死死地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睛里滚落而出。 在衣柜门如针的缝隙中,看见他们如同轻飘飘的枫叶,染上猩红之后落下。他终于忍不住要惊叫失声,女人摇摇欲坠的身体似乎早有计划,后退了几步,猛然倒在衣柜门口制造出巨大声响,也将门挡住。 [不要出声,景光。] 这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 之后的很长时间,他无法说话,也无法入眠。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到,父母从眼前血淋淋离开的那一幕。 “凶手是谁?”妹妹咬牙,“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抓到凶手,”他闭上眼睛,“我只记得他们的身上有个高脚杯的纹身,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但还是没有结果。” 人海茫茫,时隔数年,当年的侦查措施并不完善,想找到对方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我也会去找的。”她说。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又想起她看不见:“没关系,我自己就可以的。” 不是不信任,他知道她做事向来全力以赴,而非尽力而为,只是如今客观条件限制,实在不必再将她牵扯进来了。 她凭借声音找到他的方向,将脸转过来,“景光不是说我以前也是警校的一份子吗?那么抓捕罪犯这种事,同样有我的一份责任吧。而且……” 她顿了顿,“我不是你未来的妻子吗?” 那双无神却依然美丽的眼睛朝他看过来,似乎在执着的等待一个答案。明知道她什么也看不见,诸伏景光忍不住将手遮上了这双眼睛。 “……是。” “所以陪伴你也是应该的事情吧。” “是。” 她在他的手里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刷过掌心,连带着心也开始躁动不安。 “那我接下来也会一直陪着景光的。”她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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