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木兰直抱到床榻上,让她感受自己灼热的心跳,哑声地道:“你是男子也好,女郎也好,只要是你,什么都好……让我证明给你看。” 木兰的手按在他心口上,两双黑眸一上一下对视,良久,木兰扯开了霍去病的腰带,红衣寸寸向下解。 三层幔帐垂挂下来,遮掩大好风光,红烛一夜燃到天明,榻上被褥翻滚如海浪。这一证明,就证明了一整夜。
第104章 赶在六月前, 五月末的最后两日,木兰还是大办了一场亲迎礼,这一回仍旧大宴宾客, 但不额外收礼, 除了主昏人由天子变为卫青卫大将军之外,两场亲迎礼的规模并没有变化。 从五月初的昏礼到五月末,这近一个月的时间, 木兰只在家里待了七八天, 其他时候几乎都和霍去病在一起,霍小郎嘴上说得厉害, 什么这辈子对女人没有过感觉,这些天木兰反正是没看出来, 有时候看他一眼,他就来感觉了。 五月末的昏礼办完,霍去病也住到了木兰家里, 和霍府不同,武安侯府人多眼杂,住了一段时间后,霍去病从一个不爱和人打招呼的青年将军变成跟谁都能说两句话的讨喜年轻人。他甚至可以有模有样地和老里正讨论种地的经验,但和花父花母说话不多, 他对父母这样的人到底是和木兰差不多的, 有一些抵触。 六月,天子开展大朝议, 决意收归盐铁经营权, 在此之前, 刘彻已经和不少儒家官员斗智斗勇了几个月,这些官员大多以圣人学说为基, 要说服天子使“男女各归其位”。他们认为花木兰虽然替父从军行了孝举,但嘉奖过后就不应身居高位了,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该老老实实做霍家妇,如今三纲五常刚刚兴起,就出了一个打破伦常的女将军,这对儒学治世产生了很恶劣的影响。 所谓三纲五常,刘彻是受利者,三纲是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则为仁义礼智信,这是一套完整的儒学治世理念,刘彻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汉家天子总是有些流氓习气在身上的,对朕有利的拿来就用,对朕不利的扔在地上踏一万只脚。往小了说,木兰才二十四岁,是一个武将的黄金岁月,往后他南征北战肯定要用,不可能打发回家生孩子,往大了说,难道朕以后的治下就全治你们这些男人,女人算男人的奴隶吗? 刘彻喜好美色,只看这些年他在位,长安的风气就是生了漂亮女儿想往上献就知道了,他不想治下只有男人,察觉到儒家的思想很不符合他的利益,也不符合后世皇帝的利益,他就准备搞几个人再改改这套理念了。 在改换理念之前,刘彻先给了全体官员一个拳头,盐铁经营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暴利,有本事的郡守拿捏着这两项就能把地方上的豪强逼死,没本事的被豪强拿捏住,天子令都下不去县乡。盐是民生,铁是武力,他要把这两样收归国有,原先这两条利益线路上的大鱼小鱼,就全部要扫清。 参加朝议的官员上朝如上坟,说实话,除了职权范围根本捞不着边的,盐铁经营这两项,插手的官员数目远远高出刘彻的预计。一开始的朝议上,众人还有些法不责众的妄想,但刘彻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不仅不怕,反而更兴奋了。 天子这个称呼可是刘彻自己给自己搞出来的,他都是天命之子了,难道还怕这些臣子?臣是什么?上古之初,臣的本意是奴隶,大臣只是管束其他奴隶的大奴,世间岂有君主畏惧奴隶的道理? 刘彻如他自己所言的,把朝堂掀了个底朝天,牵连官员甚广也就罢了,有的后妃也和娘家人一起掺和了一手的,连后妃一起坐死。漫天的风波下,霍去病带木兰去了山里别院避暑,山里清凉,最重要的是没什么亲眷在,除了一些不来后院的仆役,几乎就是两个人单独相处。 这一去避暑,就快入秋了也舍不得回来,还是刘彻那边料理完了国事,带着乖巧的大臣们去甘泉宫避暑,才把这如胶似漆的小夫妇叫到身边来,木兰还矜持些,霍去病就直接对刘彻抱怨了,“陛下身边陪着这么多人,偏还记得我和木兰。” 这话天底下能说的人不多,刘彻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地开口道:“那晚昏礼,朕在窗下……” 霍去病瞪大黑眸,天子竟然拿自己偷听来的事威胁他! 好在刘彻并没有往下说,虽然不少听见的大臣有些好奇,但谁也没有冠军侯的胆量和天子撒娇,只能脑补了一些窗下之事。 甘泉宫是天子避暑之地,住得自然十分舒适,木兰也没有特意梳什么妇人发髻,只是坚决不戴冠,大多时候自己束发一拢就完事。她和霍去病一起随同天子狩猎,有时候刘彻左右一瞥,还能想起当年两名少年随他进山的旧事。 如今想来,倒也有趣。 元狩五年,宝儿已经和他心仪的赵女郎定亲,霍光更是六礼就差亲迎了,他属于是被兄长耽搁了,要不是霍去病忽然要办昏礼抢了他的吉日良辰,他早办完了。 今年翠兰已经虚岁十六,是个大姑娘了,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木兰问了翠兰的意见,她总是拒绝,问多了就低着头不吭声。木兰还特意认真询问过,是不是翠兰心里有了人,她也在翠兰的那些男同学里仔细观察过,没发现有特别出众的。 这一点少女的烦恼木兰是真不懂,在她看来,有心仪的男子就去问,问人家乐不乐意,要是两厢情愿正好定亲,要是对方不愿意就趁早收心,不能一直拖着不解决。 这次甘泉宫一行翠兰也在,她答应木兰去问问,但一连多日都还是把自己闷在宫室里,木兰有心把她拖出去找人,但还是按捺住了,果然住下来的第九日早晨,翠兰什么仆役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这两年金日磾讨了天子欢心,在很多人看来他几乎都要顶上当年霍去病的位置了,天子先后提拔他多次,将他从马监里的奴隶提拔到马监,后来又升任侍中,常伴天子身边。 两年的时间里,翠兰一共就见到金日磾六次,但她每次见到金日磾,临走时都会问他愿不愿娶她。 做了侍中的金日磾仍旧谨言慎行,他不可能成为霍去病,那是天生的贵人,他能留在天子身边,是无数次卑躬屈膝磕头跪拜来的。他也知道翠兰的出身普通,但她有一个封侯的阿姐,和他有天壤之别,她从未见过他跪伏在地上任人践踏的模样,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罢了。 但要说讨厌翠兰,也算不上,金日磾来到大汉时就没有想过别的,他磕了无数次的头,只是想和母亲弟弟一起好好生活下去,活着已经足够疲惫,他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去接受一份炽热的爱意。翠兰问了他六次,他也拒绝了六次,然后就是近三个月没见了。 她大概已经放弃掉了。 金日磾一边刷着御马,一边不知是什么心情地想着,他其实已经不用做这些活计了,但他到底和那些出身尊贵的侍中不同,手里没点事情做总是不踏实。 夏日炎炎,头上忽然遮了一把伞,金日磾心头一跳,一时竟然不敢回头。 翠兰看着他汗湿大半的衣裳,气恼地道:“你为什么大中午站在这里刷马?马在马厩里,你就不能往里站一站?非要把自己晒死是不是?” 金日磾低声道:“我不刷了。” 他把翠兰拉到有马棚草帘遮盖的阴凉地方,伸手用袖子擦了擦汗,翠兰看他袖口都湿透了,从怀里拿出干爽的帕子给他擦,金日磾僵硬着身子任由她从脸擦到脖子,他自己看不到自己,他也从脸红到了脖子。 大中午的外头没人,翠兰也热,但她就是不肯走,和金日磾两个人沉默了好半晌,她才道:“我阿姐昏礼两场都办完了,我阿弟比我小两岁,他都定亲了,前几天阿姐问我是不是有了心仪的人。” 金日磾别开视线,只道:“我这等样人……” 翠兰急着道:“你什么样的人?你敢说?我看中的人不可能一辈子给人刷马!今日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不答应,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金日磾从前只盼着翠兰说这样的话,但今日这话说出来,他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嘴唇颤了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他想说他是匈奴人,但他现在还是匈奴人吗?他少时是休屠部的太子,如今不过是个幸运的奴隶,在大汉得到了一个官职,和母亲弟弟稍稍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他这样的人,配得上一个高贵的妻子吗? 长久的沉默被一滴泪化开,金日磾惊醒回神时,就看到翠兰那双黑眸里滚落泪珠,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十六岁的少年郎最终还是抱住了心仪的女郎。 这桩喜事其实没那么多顾虑,第一木兰不反对,第二刘彻不觉得有什么,他看重木兰,总不会连带她的家人一起看重,这桩小小的喜事在秋末冬初办完,比霍光的婚事还早几日。 金日磾一家是在长安住了一个小小的官邸后院,昏礼办完之后,木兰就把这一家搬到了武安侯府来住,专门给收拾了一个带十间房屋的大院子,沿街开了门户,也算是翠兰成了个家。 冬季天寒时节,木兰在霍府住得多些,因为霍去病实在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温暖,更别提他家还有一个可爱的狗房,木兰每日早起练剑,晚间撸狗,几乎想不起来回自家的兔子窝。 想到兔子窝,木兰忽然翻身压在霍去病身上,笑着问他,“霍郎当初连兔子的雌雄都不分,叫我家如今到处都是兔子,你说是不是该送来一些,替我分担分担?” 霍去病含笑接住兔子,把兔子抱在怀中。 元狩五年,风平浪静。 元狩六年,平安无事。 …… 关于大汉和木兰的故事,也就此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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