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怎么对付这玩意儿!” 在天地之间发起冲锋的,正是那饱含恶螭在战败之际所发出不甘诅咒的洪潮,它混杂于本就积蓄数日的大水之中,引导着这片浪潮冲向了南部的璃月地区。 先前的归离集人,现在的璃月人怕是这辈子就跟水过不去。 漆黑浑浊的洪水率先抵达山脚,沿途冲毁了无数草木与山石,山顶的一位禽类仙人腾飞而起,向整个璃月传递警戒的讯号。片刻后,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座璃月港,这不仅是提醒仙家与士兵们的讯号,更是。 而背着大刀的斗天踏地真君也从天而降,跳入千岩军之中,它一边咳嗽,一边发出号令:“千岩军的好儿郎们,结阵御洪!运转阵型为【水之玄武】!” ——将乃兵之胆。 能指挥的将军回到了阵中,周围训练多日的人类军士们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那样,勇气大增,齐声应诺,旋即每个人都做出了平日里训练中操练无数次的举动。 只见他们以最快速度解开了背后背着的长方形盾牌,将它举在身前。 最前面一排的军士们单膝下跪,错列而成,将盾牌底部深深地扎在地上。他们身后的第二排军士冲上前来,弯着腰,将盾牌的凹槽与同袍手中的盾牌边缘机关卡在了一起。再接着是第三排…… 眨眼间,一座巨大的、圆形的类似龟甲阵的阵型就结成了。 斗天踏地真君站在狂风暴雨中依旧猎猎飞舞的玄武军旗下,见到准备就绪,旋即高喊一声:“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周围的人类战士们同样大喝道:“干城戎甲!靖妖闲邪!!” 随着这声口号的激发,士气和战意蓬然而生,每个人腰间的特制腰牌上亮起了微弱的蓝光,一道道光芒汇聚到了战阵的军旗之中,让旗帜上那头原本闭目养神的玄武模样的战阵化身豁然睁眼! 它从军旗中飞出,变大,最终一道道蓝光完全笼罩住了千岩军士兵与里面的仙家将领。 轰隆—— 漆黑的洪流在这一刻终于撞上了位于山脚下的千岩军战阵,但与之相对的,是在水中浮现而出、身形虚虚实实状态的“玄武”。 祂外形如巨龟,脑袋如龙头,背负着尖锐又沉重的山岳,踏浪而来。 至于原本的千岩军们则消失无踪,但随之而来的越来越实体化的“阵魂·玄武”。 ——此即为千人一心,万人同命,以凡抵仙的力量。 阵魂玄武的眼瞳里绽放出两道蓝色的明亮光芒,在昏暗中天气里如灯塔射出的远光一样显眼。祂在水中搅动着这方洪流,尝试将它引导向无人的地区来泄洪。 在不断冲刷奔涌的大水中,凡人组成的神异战阵如山峦一样巍然不倒,那沉重又灵活的玄武化身奔跑在水中,所过之处,洪水减弱、消弭。 然而好景不长,眨眼间,一道混杂着血丝的粗大黑水从浪潮中陡然间抬起,在半空中化作与那恶螭身躯隐隐有七八分相似的模样,扑杀而来。 与此同时,这洪浪似乎有了自我的意识,见到这怪异的蓝色水中巨兽难以对付,索性绕开两侧,故意不再冲刷祂,而是直直地冲向千岩军阵魂背后的天衡山! 【什么?目标是天衡山吗……】 作为真正操控这“玄武”阵魂的“大脑”角色,斗天踏地真君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战友们能够解决天衡山的危机——因此这玄武发出了低沉悲愤的轰鸣咆哮,爪踏洪浪,冲向那黑水所化的螭龙残躯! 祂要在这里拖住这道满是怨气和诅咒的残魂! 一时间,天衡山脚下泛起浪潮,水位急剧上升,水流在翻滚,夹杂着先前落入洪水中的无数山石杂物一并撞击这座大山,以至于整座山的地基都开始晃动。 “这可如何是好?”剩下的几位仙人平日里都不以武力值见长(毕竟真正能打的都被带出去打仗了),因此急得满头大汗。因为任谁都看得出再这样下去,天衡山一旦被冲垮,从单纯的洪水进化为泥石流的天灾将会直接摧毁后方毫无防备的璃月港城! “归终大人呢?马科修斯大人又在何处?” “他们正在执行应急疏散民众的方案。” “快去请他们来!” 最后来的只有归终一人,因为熊熊要留下来继续指挥民众的撤退和疏散进程。 作为【尘之魔神】,归终来到天衡山顶,不用旁人解释便看出了眼前的危机,然而她一看山下的动静就忍不住眉头大皱:“这样暴雨的天气不利于我的尘土造陆,抵御洪流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好。诸位仙家,还需要人手来一起顶住天衡山!” “——我来吧。”移宵导天真君缓步走出两步,它的神情果决,头顶的金色鹿角却是如此宏伟、修长又美丽。 在风雨中,那宛若树枝般繁盛华美的鹿角宛若黄金所铸造的艺术品。 那是移宵导天真君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身体部位,也是最坚固的部位。 “你们谁来斩断我的角,用它来撑住天衡山的这一侧!” “移宵!你想清楚……”其它仙人纷纷试图劝阻它,谁都知道斩断一头汇聚着仙鹿毕生仙力和精血的鹿角意味着什么……移宵导天真君这样一做,没有上百年都难以完全恢复! “我很清楚,各位同袍,归终大人。”年轻的仙鹿是如此热血又果决,它的话语在风雨中慷慨激昂,“在西边,若陀龙王正率领众仙与千岩军拱卫国门;在北边,棱游则是与那袭来的恶螭尽力交战;我等守土仙众,又有何不能牺牲?区区鹿角而已,尽管拿去!” 于是,众仙神答应了移宵导天真君的请求,用神力取得它的鹿角——非常难以切割,就算是归终用神力来切割的话也需要耗费许久。最后仙人们不得不在移宵导天真君的头顶挖出了两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才把鹿角完整地取下——由于擅长医术的仙人们多半都去了前线随军征战,因此大家只能给移宵导天真君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但它还是不肯休息,而是挣扎着跳入已经绕过天衡山的部分潮水里,前去帮助那些落难的民众去了。 那金色的鹿角落入天衡山脚下,沉入大水的水底,与这山脉完全连成一体,再加上归终于上空不断操控尘土汇聚于此,终于顶住了这片被恶螭所诅咒的洪水! ………… …… 其实,在第一缕洪水涌入天衡山背后的璃月时,早已如同惊弓之鸟的璃月民众就行动起来了。 尤其是璃月的许多中年人,他们曾经在二十多年前经历过归离集毁灭的一幕,以及后续的一连串奇妙获救事件……众人对于“洪水”这种事早已有了许多阴影。 因此大家不敢怠慢,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带着亲人家眷,依照平日里的训练逃生方案前往被摩拉克斯等魔神提前修建出来的避难之处。 然而一些反应较为迟钝、在璃月建立之后才出生的年轻人,不太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因此哪怕空中长时间回响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左邻右舍都拖家带口的狂奔出门,他们还在磨磨蹭蹭、稀里糊涂地试图跟上大部队。 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尼利尔就发现了自己隔壁家有这么一个小蠢货,原本正在准备与女儿一家前去避难的他气得当即抓着拐杖,冲进领居家的院子里,疯狂抽打这个试图带走更多财物的愚蠢小伙子:“荣轩!你小子怎么不惜命?还不快去避难!” “哎呀,尼老先生,别打了别打了——”荣轩被这位老人家打得嗷嗷乱叫,又不敢反抗,结果躲闪之间怀里的摩拉都掉了一地,心疼又痛苦(被打)得快要哭出来了。 尼利尔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三个孩子里最小的那个,如今已经成家了——她急得趴在门扉上大喊:“爹!老爹,别管这蠢货了,快走吧!” 荣轩一言不发地涨红了脸,任谁被隔壁家的同龄人姐姐说是蠢货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他试图蹲下神去捡起地上的金币,却被挥舞着拐杖的尼利尔打得差点屁股爆炸。 年迈的千岩军退休教官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已经不再拥有年轻时的英勇与善战,满脸都是皱纹甚至是老年斑,他如今只是用拐杖简单地打了几下人,自己就累得气喘吁吁。 但他还是回头对女儿喊道:“阿秀,你跟小胜带着宝宝先走!” “我已经让夫君带着孩子先走了!”女儿阿秀急得也快哭出来了,“爹,您都一把年纪了,别管这混蛋了!他从小到大都不听别人劝的!” 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荣轩的臭脾气当时也犯了,他不顾那些劈头盖脸的雨水淋在身上,梗着脖子大喊道:“尼老先生,我的死活我自己负责!不需要你们来管!” 然而尼利尔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他猛然拔出藏在拐杖里的短剑,一把架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荣轩,你听好了——你娘是生你时难产死的,你爹为了多挣点摩拉来抚养你,起早贪黑的在矿上干活,到头来也落下了病根!所以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死了倒是轻松,但你死后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爹?臭小子,还不快给老夫滚去避难!” “……” 少年人那倔强顽固的糟糕表情终于崩解了,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包裹转身跑出了院子。 在他身后的庭院泥土里,还有几枚金色的摩拉被慢慢涨起来的水流所淹没、冲走。 “老爹,人各有命,他不听劝是他的问题。您这是何苦呢?”女儿阿秀连忙冲进来扶住几乎站不稳的老父亲。 “哼!要钱不要命的混小子!他爹没空揍他,我也能揍!”尼利尔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 阿秀迟疑了一下,还是帮忙解释了几句:“那些摩拉是荣轩平日里在码头给人搬东西干活,一点点积累的,听说就为了给他爹买点好些的药物……他舍不得也正常。快走吧,爹,这儿快被淹没了,我们快走。” “哎……”尼利尔唏嘘地长叹一声,双手颤抖地勉强将那柄短剑插回拐杖里去——这还是千岩军的军工匠人朋友送给他的退休礼物——旋即,他又从原本那须发凛然的老战士形象变回了家中常见、佝偻着背的老头子。 一老一年轻人在已经蔓延到脚踝高度的水位中往外跋涉,然而走了没有几步路,他们就看见一对年轻的陌生夫妻遇到了困难。 那丈夫怀里绑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却不幸被一棵倒塌的树给压住了腿脚,如今正咬着牙尝试爬出来,他的妻子则是努力想要推开那树干,却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绝望地向路过的行人请求帮助。 阿秀的表情都僵硬了——不是她冷血无情,主要是自家老父亲明明都退休了,还是如同年轻时那样热情助人,完全不顾自己的一把老骨头是否还受得了——果然,她只感觉身侧一晃,没能第一时间抓住自己冲出去的老爹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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