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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漆黑的蝴蝶可远远没有眼前的场景来得诡异：一大群胖鼓鼓的、柔软的蓝色蛞蝓伸出腹足，在空中滑翔，叽叽咕咕地发出轻语，簇拥在她身边。 魔法的辉光被这些食魔生物贪婪地汲取着，这些东西几乎挤满了这座建筑。 奇异博士不由得在门口倒退了一步，脱口而出：“天啊，密涅瓦，这是些什么东西？！” 密涅瓦的眉毛好看地蹙了起来。死灵法师很有闲情逸致地停在了原地，甚至跟他讨论了起来：“我以为你知道呢。据我看来，这些好像是厄伽沃利蛞蝓，应该是些外来生物。” “不，我知道这些东西的名字，亲爱的。”史蒂芬下意识说道，随即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呃，我是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它们看起来……很饿！！！” 他的最后一句话末尾怪异地提高了音调，奇异博士从墙上抓住了一把古老的斧头，猛地一挥，将一只简直有马匹那么大的蛞蝓给拍到了一边——刚刚这只贪心不足的生物对着密涅瓦的脑袋张开了嘴。 “我还以为是你弄出来的，史蒂芬。”密涅瓦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着那只糊在了墙上的软体生物说，“我一推开门，它们就已经在你的房子里四处觅食了。你刚刚去哪了？” 史蒂芬将那扇他刚刚关上的门又重新拉开，一边示意密涅瓦和他一起走进去一边说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了月亮，还有……” 在和密涅瓦目光接触之后，史蒂芬又突然闭上了嘴。密涅瓦的眉头微微一皱，似笑非笑地观察着他忽然中断话题之后的表情。 至尊法师镇静地将目光从密涅瓦头顶掠过，望着那群争抢着吮吸密涅瓦的魔法的食魔蛞蝓说：“总之，我获得了一个不太妙的预感，而我的预感总是挺准的……呃，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些小家伙？” “如果你不介意浪费魔法的话，倒是可以让它们饱餐一顿，好放过你的房子。”密涅瓦望着门内的景象皱起眉，“不过我猜，你更想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在你房子里的，是吗？” 门内是一片荒芜的景象。 灰白的天空中，以太的余烬如灰尘般飘荡，地面一片焦黑，除了废墟之外毫无余物。匮乏魔力的狂风刮到他们的脸上，就像刀刃般令法师感到刺痛。 那些跟随着密涅瓦进来的食魔蛞蝓在如此干涸的魔力环境中瑟缩着，挤挤挨挨地试图离她更近一些，像是追随水源中的鱼群。 “这是以太下区，一个与地球的环境十分接近的附属维度。曾经这里满是以太的光芒，魔法的能量明亮得让人在地表看不见丝毫暗影。”奇异博士伸手接住了从空中飘下的一片以太的灰烬，表情凝重，“昨晚我在梦中得到了警告后，我才感知到这里出现了异常。” “这里不存在魔法。”密涅瓦的表情冷了下来，“只有毁灭留下的余温。”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史蒂芬蹲下身，感受着地脉中灰飞烟灭的魔法波动，喃喃说道，“是熔岩暴雨，或是太阳火焰？我只能如此推测，毕竟当一个维度的魔法走向末日时，天灾往往是摧毁它的根源。” 他听到一声轻笑。 密涅瓦低头凝视着他，虽然面带笑意，眼睛却满是冰冷的平静：“我知道一个维度的魔法走向末日是什么样子。无论是熔岩暴雨还是太阳火焰，我都见识过许多次，但没有哪种天灾能如此干脆利落地杀死一个维度。这是谋杀，史蒂芬。” 史蒂芬回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真想找到一个能证明不是如此的证据。但我知道你说得对，密涅瓦……所以，我需要找到让它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原因。” 密涅瓦沉思了一会儿。 在她思索的短暂时间中，那群饥肠辘辘的食魔蛞蝓仍在成群结队地把她当作某种吸吸乐零食，看起来恨不得将她当作一块小点心生吞活剥。史蒂芬心惊胆战地看着这群不知来由的异界生物，不动声色地试图将它们引到自己身边。 “看这群蛞蝓的饥饿程度，它们大概就是从一个魔力干涸之地来的。”密涅瓦轻声说，“也许它们正是从这扇门中逃脱出去的。那么问题就变成了是谁打开了通往至圣所的门……这个维度中有至尊法师吗，史蒂芬？” “……有。”史蒂芬沉默了片刻回答，“泽拉奇斯·拉维，我认识他，他是他的维度中的最强的法师。如果我的联络咒语还没失灵的话……恐怕他可能已经死了。” “知道名字可好办多了。”密涅瓦眨了眨眼，“整个维度都被死亡笼罩着，这可不是个找人的好地方……我想，问问这里的至尊法师本人，是得知这片维度发生了什么最好的方式。” “他的灵魂很可能已经彻底消散了，密涅瓦。”史蒂芬站起身，皱眉说道，“复活被带到了死亡国度的人需要你向死亡付出不菲的代价。我不想让你……” “虽然我很想说死亡会给我优惠，不过不幸的是，你说的对。”密涅瓦露出一个微笑，“付出相应的寿命，或者与之相符的魔力。但只是问一些问题可没那么困难，恰好我擅长此类与死者打交道的艺术……如果这里的至尊法师还活着，只是被带走到了什么地方，对我来说倒是麻烦多了。” 史蒂芬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他相信要是那位人格化的“死亡”不肯放人，密涅瓦能一路跑到死亡的国度去索要，她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刚想开口说话，密涅瓦就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挑了挑眉：“我知道你对第一时间得知答案很急切，史蒂芬。不过我得说一声，你的手术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我相信你没忘记这件事……但你不会是想用阿戈摩托之眼倒退时间去完成你的职责吧？” 奇异博士一时哑然。他当然从不觉得拯救魔法与拯救病人的性命之间存在着优劣，它们都是他的责任，所以他必须完成这一切。 在他还在踌躇时，密涅瓦走近了他，连带着那一堆蓝色的蛞蝓一起。 他永远坚定、强大而从容的心上人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眼睛微弯：“在你的梦想重新点燃那天，我就向你许诺过你还有我。所以别担心，史蒂芬。只要我还在这里，我们的世界和我们的魔法都会安然无恙——毕竟，这样的事情我们已经完成过一次了，不是吗？” 她用的代词是“我们的”，不是“你的”。 一只蛞蝓悄然无声地吸走了从史蒂芬的肩头探出头来的焦虑情绪。在心头骤然一松的情境下，史蒂芬望着微笑着的密涅瓦，鬼使神差般地脱口而出了一个问题：“我该如何才能留住你？” 密涅瓦的微笑中当即多出了一丝困惑。奇异博士在话音刚落时已经回过神来，在窒息中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当即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向那扇突然出现的门快步走去，尽量让自己显得语气自然地说：“时间紧迫，我先去医院了，密涅瓦。我会尽快回来，如果有意外情况随时联系——” 门关上了。起码一大半的厄伽沃利蛞蝓追着至尊法师而去，也许是因为他的情绪力量同样是种美味食材。 密涅瓦看着至尊法师简直能被形容成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想笑：她一直觉得史蒂芬对守时的要求十分严谨，但两份工作叠加确实会让向来注重规划的博士在期限面前手忙脚乱。 这会儿看他因为赶时间而匆忙离去，先前那份从容而克制的风度荡然无存，倒有种狼狈的可爱。 就是他冷不丁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密涅瓦有些困惑地想着。一种在她的语言中找不到对应的暗喻，或者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俚语？莫非她应该去问问别人，比如说托尼·斯塔克？ 她觉得还是暂时把这事放在一边更好。 密涅瓦将剩下的那些不愿离去的食魔蛞蝓驱赶到维度交界的魔力集中地，希望这些小东西能吃个饱。利用它们解决掉了至圣所的骚灵已经是密涅瓦的极限了，她才不要当个“蛞蝓的保护神”之类的古怪角色。 她重新关上维度之间的门扉，回头望着以太下区的这片魔力的荒野。 密涅瓦闭上眼睛，在虚无中勾勒出一个灵魂的形状，轻声叫出他的名字：“泽拉奇斯·拉维。” 毫无动静。 密涅瓦睁开眼睛，表情真正变得冰冷了起来。她的魔法自无数个世纪以来第一次没有奏效，并非是找不到那个死亡的灵魂，也不是因为魔法本身的施放出了错…… 只是在那短暂的一瞬间，魔法不听从它们的主人。死灵拒绝回应死灵法师的征召，某种新的秩序试图凌驾在旧的魔法秩序上，将其焚烧殆尽。 “泽拉奇斯·拉维！”密涅瓦再次尝试，提高了魔法的强度。 维度本身似乎正抗拒着死者的归来，在密涅瓦已经不耐烦到想要亲身前往死亡的国度时，那个灵魂终于被召唤了出来。 只是那位昔日的维度最强法师的意志已经接近崩溃，他被召唤出的灵魂本身也如同粉碎的锯末般在空中聚合摆荡，像一团人形的灰尘。 这重归世间的灵魂双目无神地对着虚空中麻木地一遍遍重复道：“若你拥有足以让你听到这条信息的魔法，你正处于危险之中……他们来了，正在维度之间跋涉，试图杀死所有魔法。” “是什么人在屠杀魔法？告诉我。”密涅瓦伸出手，让一道魔法的灵光落在这个破碎的灵魂身上，语气平静地问。 “你正处在危险之中……”那法师喃喃说道，忽然，他的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 灵魂转向了正凝视着他的白发法师，像看见了救星那样，一滴虚幻的眼泪从那空洞的眼窝中滚落下来：“他们自称唯物帝国。他们自称要重建世界的秩序，带来一个没有魔法、没有危险也没有混乱的世界……” “一个死寂的世界。”密涅瓦轻蔑地说，又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属于秩序的世界。你曾见过领头者是谁吗？” “没有。”灵魂痛苦地回答，“他们行动时会宣称‘上报主教’，但我并没见过那个主教是谁……” 浑浑噩噩的死者忽然清醒了过来，向密涅瓦伸出双手，哀求道：“无论你是谁，你能从他们建立的魔法不存的秩序中将我重新拼合起来，你一定能成为魔法的拯救者……将我的警告传递给所有魔法波段，在他们摧毁一切之前！求求你，……”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不会再有更多人死去了。”密涅瓦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他的话，语气平静地回答：“安息吧，法师。” 灵魂再次流出了一滴眼泪，接着，他在空气中化为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像沙漠中的一捧水那样，这道光芒融入了干涸的维度，徒劳地试图让这里再下一场滋生魔力的雨。 但密涅瓦知道那不可能。魔法已经被人杀死了，彻底地、永远地，一个法师的灵魂不足以令其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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