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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焦虑。”纽约街头某家咖啡店里，斯塔克放下手中用吸管拼接起来的玩具说。 “不可能。”史蒂芬面无表情地端起了咖啡杯，“我有什么动机焦虑？” “怎么了？难道会魔法很了不起？”斯塔克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看起来很懂地说, “爱情从来不是婚姻的全部！你不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适合度过余生，尤其是你们的余生还远不止人类的生命长度……” 史蒂芬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咖啡。他低声说：“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了……我相信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斯塔克的鼻子皱了起来，朝他做了个牙酸的鬼脸。 花花公子抬起一根手指, 推了推脸上的墨镜：“那么，你确定你真的有爱人的能力吗, 斯特兰奇？你既不坦诚也不勇敢, 如果哪天你们出现了矛盾你会怎么办？收拾行李，一个人黯然神伤地淋着雨离开？” 奇异博士还真的想象了一下他描写的场景。他有点被斯塔克刺痛了，于是下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呢？你就有这种能力吗？” “我没有。”托尼摊开手, 十分无所谓地说，“所以只有她们收拾行李黯然神伤地离开我的份儿……不过我一向大方，不至于让美人淋雨。” 史蒂芬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利索地结账离开, 在心里暗暗诅咒斯塔克永远不会有婚前焦虑的困扰。 呸。这才不是婚前焦虑。 …… “我婚前焦虑了，王。”几天后, 史蒂芬在卡玛泰姬的图书馆里找到了他的好助手，坐下来说道。 王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闻言转过身来露出他的正脸，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闲得没事的话，你可以去把萨菲罗斯之城外围的山羊血吸怪打一顿。”王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让厨房给你做山羊血吸怪卷饼。” “我说真的。”奇异博士说，“我发现我在担心。” “我也是说真的。”王愤愤地说，“卡玛泰姬是有清规戒律的！你跑来跟我倾诉这个有用吗？！” 史蒂芬灰溜溜地离开了，还真的顺路去破碎领域殴打了一圈山羊血吸怪。他真的很对不起卡玛泰姬的清规戒律，可谁让他是奇异博士呢？ 这种休闲活动倒是确实让他心情平静了不少，但当他回到纽约圣殿自己的卧室里，看着衣柜里挂着的那套熨烫得笔挺的西装礼服时，他又开始焦虑了。 这焦虑感并不那么严重，但沉甸甸地压着他的胸腔，像一团堵在嗓子眼的毛球，伸出了枝蔓，让史蒂芬时时刻刻有着深呼吸的冲动。 最开始，他只是强迫症般地一遍遍核对着宾客名单和仪式流程——由于他们的某些朋友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如何安排座次不至于把婚礼现场变成火并混战，是一门十分高深的学问。 但当一切都完美无缺之后，他开始一次次做噩梦。他总是梦到密涅瓦——这本不该发生，因为所有的世界中，都只有一个密涅瓦。 但他的确梦到了她。尽管梦中人只有一个剪影或是声音，但他在梦里总是会认为那就是她。她总是与他分道扬镳，冷淡而坚决地向他告知，他们从不是同路人。 一个魔法实体的梦境足以在梦之国度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这些噩梦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奇异博士甚至见到了睡魔本人。 “你……你的梦整天在我的国度里大肆破坏，我的房子都被她给锤掉了一块。”睡魔欲言又止，“要不然……我让你从此以后只做好梦？” 史蒂芬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墨菲斯的提议。然而情况也并没有变好多少，显然梦君的许诺对上一个力量足以扭曲现实的神明时，并不是那么好用。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梦之国度的房子保住了。 很难说密涅瓦对他的这种状态是否有所察觉，但她最近也常常忙碌得不见人影。 这样正好。史蒂芬一点也不愿意把这种莫名其妙的焦虑感对她诉诸于口，生怕她会觉得他的爱意不够坚定。他如此爱她，爱她更甚过爱自己。 他只是开始怀疑一个问题：他真的可以吗？ 婚礼前夜，史蒂芬再次陷入了一个未知的梦境。这次的梦境倒是没有一个冷漠的密涅瓦在其中，他只是梦见了……另一个自己。 平行世界，当然了。 奇异博士独自一人，行走在一个已经没有魔法的世界里。不是被唯物帝国毁灭的世界，不是被颠倒人或者赫卡忒燃尽了秘法的世界。 魔法并非被剥夺，也没有被摧毁。 它只是……消亡。像燃尽了薪柴的火焰。 梦中的奇异博士是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存活于世的法师。因为施法者们渐渐死去，魔法的核心也不再平衡，最后，科学彻底取代了魔法。 而他是魔法的守墓人。 白发苍苍的史蒂芬背上了最后的魔力之源，独自穿过闹市和雪原，穿过墓地和遗迹，直到他终于翻过山岭尽头，来到了魔法的最后一个灯盏前。 他将所有的法器投入灯火中，将他每个巫士和法师好友的遗骨投入灯火中。在一切魔法都已倾倒后，他将他的最后一个朋友王的神龛也投入了灯火。 最后，奇异博士孤身一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他的人。这个世界已经忘记了他。他在痛苦深渊的最底层，聆听着整个世界的、魔法消亡后的寂静。 满头白发的斯特兰奇凝视着那盏脆弱无力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他脱下了身上的斗篷和维山帝赐予的法器，纵身走入那跳跃的灯火之中。 “如果哪里有个记录者正在记录我最后的想法，请无比强调，我在这世上的去留情状都是一样的……绚烂无比。”在一阵灼热的烈焰中，奇异博士说道。 他满怀感激地沉入死亡的深渊中，感受着他的魔法像光一样迸裂而出，照亮整个世界。新生之光燃遍世界，让奇迹再次有了诞生的可能。 在那无比辉煌宏大的一刻里，强烈的孤独感席卷了史蒂芬的全身。 那深沉的孤独感让他从梦中惊醒，史蒂芬睁开了眼睛。 夜色正深，密涅瓦的手勾着他的小指，呼吸平缓。他的梦里没有她，但他却一直在想念她。 他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密涅瓦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拨到一边，将她的手放回被子下面，起身走到了窗边。 窗外的夜空被城市的灯火照亮，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一轮月亮高悬于天际。月亮的光辉依旧带着巫术的魔力，史蒂芬能感觉到它与自己的心跳共同起伏着，仿佛计数着世界的脉搏。 他将窗户推开了一点点，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夜风吹到自己的脸上，又不至于刮进室内。 奇异博士再次回过头，看了一眼密涅瓦的方向，确认她这会儿大概是真的还在睡梦中——和那些传说故事中机械而冷酷的神灵不同，他们更愿意像人类一样生活。 做完这一切，他那撞得胸腔有些发痛的激烈心跳这才平息下来。 史蒂芬干脆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婚礼计划，试图平息那种从孤独中再次顽强地升起的焦虑感。 按照史蒂芬的设想，密涅瓦可能会更倾向于一个低调的、只有他们两人在场的小仪式。 奈何待到他鼓起勇气正式求婚、婚礼被提上日程之后，他才发现现实情况是“这二位希望他们结婚的人真的是非常多”……既然总有些朋友不能被排除在外，他们干脆选择了广发邀请。 是啊。他们要结婚了。时间温柔回旋，将他命中注定的爱侣带到他的身边。 史蒂芬从不会因为焦虑而忽视自己心中那轻飘飘的、甜蜜而温暖的欢愉，他回过头，再次看向了他的恋人。 ……密涅瓦正拥着被子看着他，一手托着腮，雪一样的卷发散落下来。 史蒂芬心里微微一动，顺手掩上窗户，坐回了床边低头问道：“怎么醒了？” 密涅瓦将他拉回了被子里。她垂下眼睛，握住了他的手指，白色的睫毛在窗外的城市灯火映照下同样闪着微光。 “想逃跑吗，史蒂芬？”她轻柔地说。 “从不。”奇异博士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尽管不安感还未彻底散去，语气已经柔软了下来，“为什么这么问？我永远爱你。” “嗯……”密涅瓦凑近了一些，忽然十分报复性地向前，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她在某些时刻的咬人爱好让史蒂芬一度大为疑心，不知当初那只魔狼是不是到底给她的性格带来了某种影响。 这不轻不重的一下让他感觉到仿佛一阵电流顺着脊椎骨往上窜去，以至于声音又低了半度：“密涅瓦？”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塔罗牌，水晶球，占星盘，梦境占卜……你的一系列占卜结果究竟怎么样？我不知道你对我们的关系如此忐忑，史蒂芬。” “呃，我只是……”史蒂芬的声音又低了半度，“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密涅瓦。” “我知道。”密涅瓦轻快地说，“我也是。所以，起床，我们走吧。” 她没给任何询问的机会，等史蒂芬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地上，且被扒掉了身上的睡衣。 奇异博士一头雾水地用法术换上他的制服，看着从容起身将睡衣变成长裙的密涅瓦，还是选择开口发问：“我们去哪儿，密涅瓦？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 “唔。你担忧我们能不能永远在一起……”密涅瓦将长发从衣领里抽出来，朝他扬起唇角，“所以，我们去看看‘永远’。” 她那微凉的手自然地伸到了他的掌心里。奇异博士在短暂的怔忡过后也垂下了眼睛，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他转过头，看向密涅瓦的眼睛：“准备好了吗？我们向前走吧。” 时间是线性的，但并非总是如此，这点对于精通时间魔法的史蒂芬·斯特兰奇来说感触尤其深刻。 他知道未来存在着无限种可能，但当他们造访未来的时候，总会来到最有可能发生的那种。 他们手牵着手，在一片星空中向前漫步。 第一个站点是十五年后，在一间学校的草坪上。当他们从时间中走出来时，几个头上冒着火或者长着冰霜皮肤的孩子急匆匆地跑过，不忘对着他们大声问好：“校长好！” “咦，密涅瓦女士不是应该在教室里吗？”孩子们低声议论着，声音越飘越远，“今天斯特兰奇先生好像特别高兴……” “看起来好像你的责任又多了一个，史蒂芬。”密涅瓦朝史蒂芬的方向歪了歪头，“奇异魔法学院？” “我想，这里似乎也有你的责任，亲爱的。”史蒂芬说，眼睛中带上几分笑意。 他们折身回返进入时间中，继续向未来走去。 未来并不总是会发生，而窥视未来会让人由衷地觉得生活失去乐趣。于是，他们只是看了一眼这个时间点，接着避开了与之相随的数百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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