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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衣服忽然变成了法师袍和斗篷，阿戈摩托之眼在他的胸口被白炽灯管折射出冰冷的光。 那冰冷的光被更柔和的光晕取代，珠穆朗玛峰的白雪被高空的寒风卷起，片片大如树叶，拍打在他们身上。 洛基呸了一声，眯起眼睛看向天穹上一只盘旋的苍鹰：“怎么想到来这儿的？” “密涅瓦没来过这里。”史蒂芬简单地回答，“这附近施过一些保护咒，足够安全——话说回来，你不会被冻死吧？” “谢谢关心，我是冰霜巨人。”洛基木着脸说，“很高兴看见你还没失去理智。” “听起来你似乎猜到了我会去验证什么，不得不说这很奇怪……你对地狱有什么了解？”史蒂芬问。 “那要看你问的是哪方面了。”洛基用讥笑的表情说，“简单来说，地狱是上帝的地盘，尽管它听起来似乎不归上帝管。地狱是多元宇宙共通的概念，许多维度领主和旧神在无法偿还代价时，夹带着自己的神性跑进了地狱里，试图在上帝的庇护下逃过债务。” “我想这其中包括着涅迦尔。”史蒂芬心平气和地说，“我查阅了一些神话典籍，在巴比伦神话里，他是炽热可怕的太阳的象征，代表高热与火焰，同时掌管瘟疫与战争，也管理着巴比伦神系的……冥界。” “虽然我对他不熟，但这种大恶魔的来历可以说相当典型。”洛基脸上的嘲笑意味更浓了，“在面对债务时仓皇逃跑，把自己弄成一个恶魔，试图逃过收债；但又舍不得放弃神性，因为恶魔注定会在上帝的末日审判中受到惩罚……” “涅迦尔在一次试图占领洛杉矶的行动中被我封印在了灵薄狱深处。”史蒂芬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我昨晚去确认了封印。” “他跑了？”洛基懒洋洋地说。 “没有。封印完好无损，我没感受到任何警示……”史蒂芬的目光凝视着雪山之外空无一物的风雪空隙，“他只是不完整了。涅迦尔的本质被分割成了碎片……他具有神性的那一面被人带走了。现在，那里封印的是一只纯粹的恶魔。” “高超的魔法。”洛基对此不置一词，只是赞许道，“触及到了灵魂本质和规则漏洞的敏锐……那一定是个真正的大法师，不像某些二流术士。” 一团雪球突然拔地而起，袭击了洛基的后脑勺。 “你父亲的话让我非常困惑不解。”史蒂芬眉头紧锁地看着洛基说，“究竟是什么人能向诸神和那些维度领主收取代价？难道是那些‘神上之神’？” “他们？差得远了。他们只是诅咒的一环，如果说末日怪物是毁灭阿斯加德的工具，那些神上之神也只是使用工具的人而已。”洛基脸上的愤怒隐去了，他再次恢复了那副懒散的表情，“而那位债主……她是规则本身。” 史蒂芬扬起一边眉毛，抱臂看着洛基。他仍然戴着那双黄色的长手套。 “那涉及到上古时代一件隐秘的往事，我也是在升上故事之神的时候才得知了一些。我不确定如果我说出来会不会被神王们追杀……”洛基拖长了声调。 “说吧。”史蒂芬面无表情地说，“难道你不是为此而来的吗？” “行吧……我想想，从哪说起呢？”洛基踢了踢脚下厚厚的积雪说，“啊，就从魔法的来源说起吧。我猜你一定听过那位女□□字……赫卡忒，机遇的三相女神，魔法的女神，每个施法者在入门时都会聆听她的名字。” “的确。”史蒂芬的声音提高了许多，“难道你想说她就是那个债主？！据我所知她同样只是希腊神系的一员——” “其实从来不是。”洛基平静地说，“她是魔法之源，早在诸神出现前就已经行走于世间——有人认为她是人类对奥秘看法的宏观意识集合体，但我更倾向于她就是魔法本身。” “你看到的故事可真够多的……”史蒂芬咕哝了一句，“你好像只升格了十分钟。” “闭嘴，菜鸟法师。”洛基恶声恶气地说，“总之，这位慷慨的女神想让世界变得更好，于是将魔法分给了人类。当时的魔法女神对人类充满善意，希望他们能用这种神奇的力量获得幸福……” “人类？”史蒂芬的眉头蹙了起来，“我注意到你的故事里并没有神的存在。” “听我讲完行不行？！”洛基恼火地说，“魔法女神是如此慷慨，她分出来的一丁点火苗就足以让那些上古法师成为了神——那就是古神的起源。宙斯，奥丁，纳布，拉，等等……不同的神系就此诞生。” “神只不过是比较强大的法师。”史蒂芬喃喃说道，洛基敏锐地看了他一眼。 “赫卡忒的魔法帮助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而那些人类同样影响到了她。她从一个概念变得渐渐越来越像人，而这也给了那些贪心的神以可乘之机——他们发现自己可以通过取悦她获得更多力量。”洛基说到这里，表情里的嫌弃已经明显到无法遮掩了。 “你有好奇过奥林匹斯神系的诸神为什么都穿成那个样子吗？”洛基嘲讽地笑着说，“因为宙斯当时为了讨好她，发下毒誓说部落的全体成员都要永远穿着和她一样——” 轰隆！ 晴空之下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劈在了远处的山头上。洛基疑神疑鬼地瞪着那里，说道：“你说过这里有防护咒的是吧？” “呃……”史蒂芬委婉地说，“确实如此。” “我希望那不是宙斯发现我在说坏话。”洛基干巴巴地说，“毕竟这才哪到哪啊？后面还有他更不爱听的……” 轰隆！ “好吧，我们长话短说。”洛基的头发在静电作用下根根直立，他恼火地捋着头发，语速飞快地说，“反正，宙斯是拍马屁大王，最后赫卡忒决定加入奥林匹斯，并且和冥王哈迪斯订了婚……但她那时候觉得众神拥有的力量足够多了，于是不再分发更多魔法。” “我觉得接下来的事不会太美好。”史蒂芬说。 “众神的贪欲怎么可能轻易平息呢？”洛基嘲笑道，“他们设下了陷阱，用上帝的力量困住了赫卡忒，将她困在封印之中数百年。奥丁就是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宙斯组织起一个联盟，其他神系的主神也加入了那个秘密联盟……他们将它称作‘普罗米修斯’，偷盗魔法的火焰。” “好吧，你不用再说了。”史蒂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掩饰着自己心里的不平静，“故事的结局总是如此。被背叛的女神满腹怨恨，等待着一个毁灭一切的时机——所有的魔法都来自于她，她是一切的债主？……那么，赫卡忒已经脱困了吗？” “其实我也只看到了那里。”洛基不情愿地说，“我并不知道被封印之后的赫卡忒做了什么，所以我也无法判断奥丁昨天给你讲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我知道他曾经的确以狩猎诸神为乐，但招致诸神黄昏的究竟是他狩猎诸神的举动，还是因为他出了那个倒霉主意，这我可不太好说。” “如果旧神都无法逃脱赫卡忒的报复……那维度领主呢？”史蒂芬慢慢地说。 “如果你问的是维山帝，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祂们没有欠下赫卡忒的债务。”洛基竖起一根手指说，“但如果你问的是爱德华兹……在这点上，奥丁很可能说的是真话。” “我注意到你对奥丁开始直呼其名。”史蒂芬避开了那个他潜意识里并不想听见答案的问题，“和诸神黄昏的真相有关吗？” “有一部分原因吧，在我看见了某些故事之后，我确实感觉到童年崇拜的对象有点幻灭。”洛基耸耸肩，“我没有跟索尔讲这个故事，担心他绿豆大的脑子不足以理解这一切。” “又或者是因为你过去的形象让索尔很难相信你讲的故事。”史蒂芬抱着手臂说。 “无所谓了，他知不知道都没差，至少我那个傻哥哥没有去骗别人感情。说到底为什么我是谎言之神？我看让宙斯拿这个神职还差不多——”洛基愤愤说道。 轰隆！ “干什么？！”洛基朝天空大声嚷道，“敢做不敢认吗？我从小就看你们希腊神系不顺眼——” “咳。”史蒂芬清了清嗓子说，“其实这一片雪山区域经常出现晴天打雷的现象，洛基。地理因素。” “……那太好了。”洛基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以顺便为你解答一下奥丁为什么突然对你发难：因为我和索尔发现了海拉的力量正在脱困。奥丁担心那是诸神黄昏的前兆……简单来说，他担心爱德华兹的行为会提前引发末日。” 史蒂芬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 洛基那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一敛，他严肃地说：“维度领主并不一定是欠债人，但古神的神格必然会招致赫卡忒的注意。而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她还吞并过恶魔——那就更糟了。” 洛基的声音放轻了，史蒂芬几乎得竖起耳朵来听：“因为那会得罪上帝，而上帝可能是这个宇宙里唯一能压制赫卡忒的存在了。旧神们只是得罪了一个赫卡忒就不得不藏在地狱里瑟瑟发抖，你可以想象一下同时沾上两个大债主的后果……”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史蒂芬喃喃自语道。 “可能因为她不是自愿的——噗嗤，对不起，这话实在有点好笑。”洛基咧咧嘴，表情瞬间恢复严肃，“其实我可能可以理解……一个迫切地想要实现目标的人不会计较代价。” 他垂下眼睛：“即使可能的结果是带来毁灭，他也会觉得自己有能力控制那一切。” “你在说你自己？”史蒂芬轻声说。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洛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可没有吞并什么神格。” 再次抬起眼睛时洛基已经恢复了那从容不迫的表情，他后退一步，对史蒂芬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我已经向你传达了我看见的一切，该如何挽救宇宙就看你的了，至尊法师。” 一阵绿色的光芒波动，洛基像被风吹走的幻影般消失在了原地。 雪下得更大了，在空中打着转，被金色的阳光照射得熠熠发光。 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了史蒂芬的睫毛上，于是他眼前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朦胧、冰冷的白色。 在寒冷如刀的风霜之中，史蒂芬站在地球的顶端，想起了苍白高原那陨落如雨的群星和空气中漂浮的梦想。 —————— “王，帮我个忙。”史蒂芬在卡玛泰姬图书馆里找到了眼下乌青的大法师。 王幽怨地看着他，连珠炮般地开口：“我觉得我们得修改一下卡玛泰姬的防御体系了，晚上十点钟之后禁止外部人员来访，你知道我昨晚等着关闭禁制等到了几点吗——要我帮你干什么？” “帮我准备仪式……”史蒂芬轻声说，“我要去星界面见维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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