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的场一门,是目前在除妖世家中赫赫有名的一族,而其中的族长的场静司,年少有为,十分年轻便坐上了家主之位。 此刻问话的正是的场静司——一位蓄着长发,皮肤显现出病态苍白的俊美青年。 他的右眼上覆盖着一层咒符,被长发所遮盖,另一边的眼中流出妖冶的赤色,青年薄唇轻启,淡淡的询问身边的男性。 “放心吧,家主大人。”旁边的中年男性立马毕恭毕敬的回答:“不过是一座上不得台面的偏僻村庄里面的地缚灵,胆敢自誉神明罢了,用不了多久,我回去收网时,它就会跪着恳求我收服它为式神。” 的场静司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们的场一门,为了除妖以及获取强大的式神,向来是不择手段。无用的式神便会在一定的时机榨取价值废除掉,以达到效益最大化的目的,而为了得到强大的妖怪作为式神,有时候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也是必要的。 毕竟除妖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人类,无论怎样利用妖怪,为了同类,这些都是正义之举。 他们的国度,对神明的概念其实十分混淆,有些时候,一些山中野怪,得到了人类的信仰,甚至真的会获得力量,被奉为神袛。 不过这种“神袛”,在的场一门的眼中,只是些更好用的式神罢了。 中年除妖师十分自信的与家主的场静司汇报完了近期的工作成果之后,陡然咳出了一口血液。 血渍溅落在的场静司的浅灰色羽织上,显现出更加黯淡的色泽。 “十,十分抱歉,家主大人。”男人慌忙道歉,然而破坏诅咒之后的反噬已经接二连三的到来,他满脸痛苦的栽倒在地,的场静司将手头上的治愈符咒迅速拍在这家伙的身上,并且换来了门外的族人对其进行紧急救助。 针对那只妖怪的诅咒,被人为的毁坏掉,因此才会遭受如此严重的反噬。 不管做出这一举措的是人类亦或者妖怪,此情此举都无异于在抽打他们的场一门的脸。 的场静司望着族人狼狈的模样,思索片刻,又唤来了新的族人,他预备亲自连夜去那座“上不得台面的小村庄”查看状况。 — 夏目樱子是在用新涌现的温泉水,暖洋洋的洗了个澡之后,走出院门舒展身体练剑时,意外看到那个人的。 因为盛情难却,她暂时居住在了虎杖爷爷的家中。 “……贤治君?” 篝火晚宴之后,天色已晚,虎杖悠仁都早早的睡了,宫泽贤治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这里? 夏目樱子很奇怪,她收起剑,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然而很快她便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 面前的宫泽贤治的金发,很明显在月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彩,甚至夸张一点说,这孩子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并非是宫泽贤治。 “您是……伊哈特伯神大人?”夏目樱子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果然,你的反应很敏锐啊。”“宫泽贤治”挠了挠头,笑呵呵道:“不过不用喊我神明大人,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其实我不止是神明,亦是妖怪。” “因为我没有固定的模样,所以就暂时借了一下那个孩子的样子。”“宫泽贤治”变幻成了太宰治的模样,询问道:“或许,变成你的这位友人的样子,可以让你更加放松一些?” 夏目樱子语速飞快:“您还是变回去吧我觉得贤治的样子就很好很放松。” 伊哈特伯神又笑眯眯的变了回去,樱子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善良的人类孩子。”伊哈特伯神 说道:“之前我的力量受到了压制,所以连化身成人形来到你面前提醒的办法都没有。” 夏目樱子赶紧摆手:“不,那个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所以,果然是可恶的除妖师,运用这种方式想要逼迫您就范,成为他们的式神吗?”虽然早已经猜中了前因后果,但是看到神明大人切实站在自己面前时,她下意识的又感到了愤怒。 “不,我并不责怪那些除妖师。”他摇了摇头:“他们希望获取我的力量,用来保护人类,于他们而言,这是他们的选择,只不过……我并不想离开这里,也是我的选择。” 但是这番宽慰的言语,却让夏目樱子更加难过了。 这位神明……他明明遭到了人类的伤害,却没有任何的憎恶和怨恨,他依旧用这样温柔的眼神,像看孩子一样温和的看着她时。 “我已经与这座村庄共生太久了。”他微笑:“最开始的时候,也许对大家来说,是一件好事。” 伊哈特伯神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起出去散一散步。 “我可以控制农作物的丰收,让牛羊每天清晨都能吃到新鲜的牧草,让村庄一年四季风调雨顺,没有恶劣的气候,村庄存在,我便存在着。” “但是五十年前,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现在的情况。” “那个时候觊觎我力量的,是另一只妖怪,村庄衰落的现象比现在更加夸张……不过那个时候……” 夏目樱子接下话茬:“一位名为夏目玲子的少女横空出世,呱呱打败了可恶的坏蛋妖怪,拯救了这个村子?” 伊哈特伯神哈哈的笑了。 “非常惭愧,我是力量仅仅是庇佑自己的子民获得幸福和丰饶,却没有半点自保的能力。” “没错,多亏了那个时候你的外婆,我和村庄才得以幸存。” 夏目樱子好感动,真不愧是神明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她和外婆弄混淆。 “不过你的外婆也与我做了一个约定,就是等到我的力量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需要把姓名交给她当报酬。” 夏目樱子:“……” 玲子外婆,啊你这,趁火打劫啊。 “很遗憾,我与她的约定如今已经无法完成了。”伊哈特伯神停下了脚步:“也许你也能看出,我的生命和力量在这次的诅咒之后已经走到了尽头,如果继续与村庄共存下去,下一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受到伤害的,便不止是农作物,温泉,和牛羊了。” 夏目樱子微微一愣。 他的意思是,村民也会受到影响吗? 她忽然有些慌乱起来,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位神明接下来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如果除妖师过来的话,我会把他们赶跑的。”她慌忙牵起“宫泽贤治”的手:“您相信我,我和我的外婆一样,都很厉害的,我的朋友,我的老师,他们都很厉害,一定能……” 她语无伦次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伊哈特伯神温柔的望着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只是山中没有神智的精怪,若非是这座村庄的建成与人类的信仰,我从来不会拥有思想,拥有想要守护的人们,并且存在于今天。” “已经足够了,足够长久了。” “对于人类而言,这很像是离别,但是于我而言,是换了一个形式继续庇佑着这个村庄,我会变成伊哈特伯村的一部分存在着。” “可是我才刚见到您呀。”樱子觉得她的鼻子和眼眶酸涩:“您刚和我见面,刚刚跟我道谢完,然后就要这样和我道别。” 虽然明白这个村庄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见到这位神明,虽然明白自己至少发现了他存在过的证明,虽然明 白他是为了保护村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但是…… 她也想忍住不哭的,但是悲伤的情绪在一瞬间就将她淹没了。 神明想要上前安抚她,但是宫泽贤治的身体实在是太小了,所以他化作了夏目玲子的模样,将吧嗒吧嗒掉泪的少女环在怀中,轻轻拍抚脊背。 “如果你的外婆看到了今天的你,她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已经做的足够多了,人类的孩子。” “……”夏目樱子沉默了很久,最终也没有非常任性的说出,那您是否能选择不消失的请求。 她擦干眼泪叹了口气,没忘记开一下玩笑:“您用外婆的样子对我说这句话,好像有点奇怪。” “是吗?”伊哈特伯神微笑着想了想,然后在一瞬间幻化成了两面宿傩的模样:“那么,用这种样子与你交流呢?” 诅咒之王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只不过那副恶劣高冷的表情变成了举手投足中温润随和的模样。 “两面宿傩”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剧烈的反差感让她浑身都毛了。 夏目樱子顺间炸毛:“……!您您您还是变成外婆吧!变回去!” 换了一种存在形式,让除妖师和妖怪都无法觊觎他的力量,彻底化为这座村庄的一部分。 对于这位走过无数岁月的神明而言,这就是他的选择。 而她作为见证者,也只能心怀怅然的记下这一切,记下在月光下温和的牵着她的手与她散步的伊哈特伯神,记下这位温和的神明在最后一刻予以她的祝福。 “从今往后,你会继续畅通无阻的,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中走下去。” “临别之时,赠予你一个小小的礼物,你灵魂的模样很纯粹也很强大,我想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对了,有机会的话,欢迎经常回到这座村庄游玩,这里的温泉确实有延年益寿,祛除疾病的作用。” 在某个拐角的地方,伊哈特伯神松开了她的手,缓步走向了黑暗笼罩的小路。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在思考,能“看见”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夏目樱子很配合的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开口阻拦,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长出一口气之后,背着伞剑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今天的月光好刺眼。 刺激到眼泪都没忍住流出来了。 — 当太宰治被眼睛红彤彤的夏目樱子敲窗户惊醒时,他吓了一跳。 “太宰君你睡了吗?太宰君你没睡啊,太好了,陪我出去走走。”硬生生把太宰治敲醒之后,夏目樱子满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太宰亦未寝。 太宰治:“……” 他满脸无奈的穿好外套出门,抬手用力揉了揉傻孩子的脑袋。 这一看就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眼睛哭的像小兔子一样。 “太宰君,你觉得如果世界上有神明的话,神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闻听此言,太宰治的第一反应就是近在咫尺的某个荒神。 “啊,总之个头不会很高,是个脾气暴躁的不讨喜小矮子吧。”他振振有词,一本正经道。 夏目樱子:“……” 她有点郁闷自己怎么想不开找太宰君一起夜游,还不如在友人帐上翻一翻,找个善解人意的花御小姐过来呢。 “对了,太宰君,你觉得那些除妖师要是来的话,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呢。”她的面庞有一半被阴影笼罩,忽的笑了笑:“我是真的很想认识一下,会不择手段的把神明收为式神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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