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担心的并不是妹妹的安慰,而是那头小鲸鱼是不是别有所图。 不过,算了,按照玲子外婆的话,它作为妖怪只是一只心智没成熟的小幼崽,犯不着多计较。 “那好吧。”夏目贵志再三叮嘱:“记住了,如果遇到危险的话就喊……” 他的大脑在妹妹友人帐上那一众名字之中搜罗了一番,结果硬是没找到几个相对来说比较可靠的。 说实话的,在第一次看到妹妹的友人帐上到底记录了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实在是有那么亿点震惊的。 看起来,还是外婆当年的格局小了。 ……妹妹她可真会交朋友啊。 “……喊鬼灯先生好了。”夏目贵志有那么多犹豫的说道。 樱子:“遵命,长官~” 夕阳西下。 湛蓝的湖水冻结之后,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宛若宝石,闪闪发光。 不像天空的蓝色,也不像大海的蓝色,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国文水平也没办法用言语描摹出贝加尔湖的万分之一的美丽。 此情此景已经足矣她掏出海螺吹奏一首乐曲了。 不过她到今天也只能用这只奇妙的海螺演奏那么几首简单的歌曲,像贝加尔湖畔的难度就太大了,她试了试总觉得吹的很不对劲,最后琢磨的音调是家喻户晓的那首“樱花”。 虽然画风不太对,不过倒是融入了逐渐笼罩大地的暮色,让周身的氛围愈发苍茫壮阔。 “……化鲸也不像是不守时的孩子呀。” 吹了半天都没呼唤到人,樱子摸出手机顶着严寒查看邮件,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将明天记岔变成了今天。 唔。 害,这种错误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了,习惯就好。 她耸了耸肩,准备收拾收拾掉头回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遥远悠长的大提琴声。 大提琴演奏的,也是自己刚刚吹奏的那首“樱花”,但是来自异国的乐器又奏响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一曲终了,它又开始演奏自己刚刚试了半天没有吹出来的贝加尔湖畔。 樱子:“……” 所以那位大佬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听到了吗,太社死了,她好想在湖上钻个洞藏进去。 于是她好奇的循着琴声寻去,在即将看不见民宿的小木屋之前,她看见了一名坐在树下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可以完美融入冰雪世界的白衣,他的皮肤也是这个北国的人特有的苍白,像大理石一般毫无血色,黑发柔顺的垂落在他纤弱的颈侧,他正忘我而纵情的演奏着,仿佛沉溺其中。 一曲终了,少年抬起头来,望着她的方向轻轻的笑了笑。 他的眼眸像是紫水晶,在这个纯白的世界中,拥有着别样夺目的色彩。 这是樱子第一次遇到费奥多尔。 — 这位来自北国的少年,谦逊有礼,优雅端庄。 他的日文说的很好,与她交流的毫无障碍。 和他聊天的时候只会感觉到轻松和舒适,他总会微笑着和她聊一些简单的,能让她心情愉悦的小事,让她更多的了解这个蛮陌生的国度。 樱子觉得这大概可以归因于对方的情商很高? 费奥多尔少年说他的姓名全称很长很长,不过她可以喊他费佳,这样更加顺口,也显得更加亲切一些。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从来都是微笑着的,不会让人的心中生出一丝一毫的芥蒂。 于是,在樱子宣布她好像交了一位俄罗斯的新朋友时,哥哥和老师的反应可谓截然不同。 哥哥:“嗯……那个……这次的朋友还是男生吗?” 猫咪老师:“什么?!你这次又交了哪个黑泥怪做朋友?老实交代!” 樱子:“……!才没有!费佳君他是个很好心的俄罗斯人哦,他说我们想去莫斯科城区玩还可以找他当向导哦。” 夏目贵志的表情看起来更沧桑了,他喃喃道:“啊……果然是男生吗。” 猫咪老师也仿佛被掏空了灵魂:“完了,丫头喊他好人,完蛋。” 樱子:“……” 不过她依旧习惯在每天晚饭之后的时间去同一个地点,去聆听那位少年奏响的乐曲。 大提琴的乐曲仿佛能够跨越波罗的海,跨越永夜。 今天的樱子,她的手中捧着一只小小的雪兔妖怪。 她答应了要帮助这只小妖怪寻到创造出它的主人,像这样由雪构成的小小妖灵,在正常情况下,妖力大概最多只能支撑它度过这个凛冬,但是即便如此,它的心愿也是希望“回到主人的身边”。 因为类似的忙已经帮过很多次,所以她这次也是极其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围巾裹着雪兔,准备和费佳少年打一声招呼就去帮小妖怪找主人。 没想到今天的费奥多尔没再继续演奏下去,他收起乐器,背起琴盒,微笑着对她说道:“那么,一起去找吧,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樱子:“欸?欸?费佳也能看见吗?” “嗯……大概是因为我是异能力者的原因,所以能够稍微听到一些你们之间的交流,也顺势猜测了出来。”费奥多尔抱歉一笑:“之前没有提及过呢,会觉得奇怪吗?” “不,那个,完全没有。”她赶紧使劲摇头:“我没有告诉你我能够看到的这件事情……我才是……” “不必介意,我想每个人都会拥有着自己的一份小秘密。” 少年的声音就像大提琴奏响的华丽乐章,拂去了她内心刚刚萌生的那一缕不安。 “不过我也确实有些好奇……” “能够看见它们,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触呢?” “说实话,最开始得知我们是在与这些生物一同共存于世时,我的内心稍有迷惑和仿徨,我在思索这究竟是幸运亦或者不幸。” “直到……” “直到察觉到我演奏时拂过脸颊的暖风,直到我能够听见它们纯粹的声音和言语,我才意识到与他们共存也许并不是一件多恶劣的事情。” 他们一路按照小雪兔的指引前行着,中途费奥多尔少年看少女呼出寒气,甚至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递给了她。 樱子慌忙摇头:“那个,这就不用了。” “让女士在天寒地冻的凌冬冻伤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他温和的坚持道:“况且,我是这里的原住民,早就习惯了。”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接受了围巾,结果手中的小妖怪一直带着他们原地转圈,还得是费佳注意到了它似乎迷路的这一点。 “好奇怪,她的家确实应该在这里才对。” 手中的小雪兔急到焦头烂额,不过幸好樱子并没有觉得它是在刻意戏耍自己,而是很有耐心的引导道:“没关系的,你再想一想自己的主人有什么特征,或者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 这也是她与哥哥缘何得到了那样多的妖族信任与尊重的缘由。 心平气和,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予以帮助,永远都怀着一颗善良的心,用最温和的态度温和待人。 站在她身边的北国少年也安静的望着此刻的少女,他缓缓的敛起紫色的双眸,久久无言。 不过,听完了小雪兔颠三倒四的形容之后,他缓缓开了口:“习惯在冬天穿那种民族服饰的本地居民,这里确实是有的。” “只不过……” 他微微斟酌了一下语气,尽可能委婉的说道:“那大概已经是两三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两三百年之前,这片已经变成冻土的荒地,大概也确实是一座村庄。” 少年言明的真相让雪兔怔愣了很久,樱子也微微一愣。 原本她误认为这是一只初生的小妖怪,会在初春寿命走向尽头的小雪妖。 结果没想到是误判,它体内的妖力之所以淡泊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趋近于零,而妖族向来对时间没有什么恒定的概念,所以才……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们帮了我。” 道别的时候,小雪兔对他们点了点头,像是在鞠躬:“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呢。” 它充满遗憾的说道。 “之前明明和她约好了,在雪化的时候一起去看阳光下的向日葵,现在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望着小妖怪落寞的背影,樱子又不由得开始感慨人类与妖怪不可结缘的寿命论。 对于妖族而言,十年,数十年的等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是结局就是…… 像之前老师提及玲子外婆时,言语中全是满满的怅然。 不过幸亏于人类恒长不灭的灵魂,外婆得以在一切结束之后和大家有重逢的机会。 不过只可惜,那只小妖怪…… 唔,不对啊,稍微等等。 她忽然一下蹦了起来,背对着费奥多尔就拨通了鬼灯大人的电话。 “喂,鬼灯先生?” “嗯,我是樱子,就是,那个……我冒昧问一下,地府有没有和这边弄跨国联动服务呀?” “有嘛!那麻烦您帮我问一下这边下面缺不缺少雪妖的狱卒好了!” 穿针引线一通操作完毕后,她长出一口气,连连道谢着挂断了电话。 不愧是鬼灯大人,太可靠啦。 不过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还有个费佳少年在旁边等待着她,还得是人家帮忙让自己节省了很多时间少走了很多弯路。 她赶紧回过头来道谢。 “不必道谢。”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忽然笑了,他开启了一段新的话题:“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就在期待见你一面了,樱子小姐。” “你果然……没有让我的期待落空呢。” 在他都开始为结局怅然的时候,却能想到这种让人意外的做法。 少年清冽的嗓音十分动人。 樱子:“……欸?” “我做过一场梦,在梦里,我被某个白痴的声音劝诱过,它予以了相当丰厚的条件,让我千里迢迢的赶去另一个国度,去解决一个名为夏目樱子的女孩。” 樱子:“……咳,我应该能猜到那个声音是谁。” 但是怎么说呢,那个“它”挑选的蛊惑对象,应该是“它”看中的“极恶”才对。 但是眼下的费佳少年,怎么会…… “然后它给我看了一系列所谓的未来。”费奥多尔微微敛起眼眸:“它表明可以看穿我的一切欲望,满足我的一切需求,即便是消灭所有的异能力者,创造出一个全然和平,没有战争的世界,那种事情也完全可以做到。” 樱子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听说原来的夏油杰师父有可能会变成“把一切非术师当成猴子干掉”的不归路,某种意义上和未来的费佳少年是全部反过来的。 要不你们俩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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