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绿狱底,没有日夜之分,只有耳边偶尔传来沙漏声在暗示着时间的流逝。倦缩在牢房一角,紫鷨已经不知道呆了多久,泪早已流干,因为过度思虑而衰竭的神思,让本已虚弱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摆欲熄。 如果她的自由,要用与玄同用命魂相连的摩罗天章来交换,那这样的自由,得来还有什么意义?以燹王的心智,会让失去摩罗天章的玄同顺利带她离开彩绿险磡吗?她又该如何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可怕杀局?心,在流逝的沙漏中渐渐变冷,恍惚间,又见玄同冷清魅惑的俊俏眉眼……临别时的匆匆对视,如今想来,竟是如此裂肺剜心,憾恨难填。 默默拔下鬓间的凤翼金簪,一头长发随手洒然飘垂,淡绿光线下,只见其间星星点点有银丝如雪,突入其来的悲恸顿时浪潮般拍击着心岸。红颜未老发先白,谁又能想到,整日周旋于阴谋权术间的她,早已心力交瘁,无以为继。玄同,本是翱翔天际的苍鹰,她也曾一厢情愿地想与之共翔,殊料,命运兜兜转转,到头来,此番梦想终成虚幻。情真,相识不必恨太晚,缘浅,两情纵悦梦难圆。 精美的凤翼簪尖,缓缓移向胸口心脏的位置,那里,盛满了她此生不变的浓浓情意,生相依,爱别离,如果她的生,成了囚禁他的锁链,她宁愿化魂一缕,永赴忘川。潸然闭目间,手中的凤翼簪已蓄力刺下,只盼魂销一刻,他能冲破桎梏从此高飞。 “傻瓜……这样做值得么?”温柔的轻叹中,她蓄力的腕竟落入另一只手中,温暖而坚定,袖映霞光陌枫红。在一股强大旋力的催转下,她软软落入一个似曾相识的怀抱,娇艳夺目的飞扬红发,瞬间映入眼帘。 那曾在心中千百万次深深缱绻的熟悉脸庞,眉,若远山,眸,如秋潭,没有剑意剑思剑风骨,却多了江南烟雨温柔怀。 “嘘……”轻轻置指于她唇边,他笑得惑人娇艳,“鷨儿乖巧,定不会为吾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玄……”话到口边,她却惊觉得再也唤不下去,明明是一样红发,一样的眉眼,为什么会让她感到如此陌生,又有着与玄同不一样的莫名亲切?呆呆看着他,她一时失了神魂,不觉间已被他温柔抱起,轻轻置于榻前。 她神思恍惚地伸出手,在触到他脸颊的瞬间已被轻轻握住,一如当初的玉波池畔。 “今生今世,唯此一人……”他含情低喃,温柔笑意映上眼帘。 埋藏许久的情感因为这句话奔泄而出,化作万千相思情泪,顿时沾湿衣襟。 “又做梦了……”紫鷨伸手掩面,在崩溃边缘苦苦挣扎。 “梦……”他突然失笑,缓缓将她安置于榻上,只手抚上她的发,“就算是梦,你也该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 在他温柔的呵护中,她终于撅着泪水沉沉睡去,末了,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第33章 庄周梦蝶术 看着榻上沉沉睡去的美丽女子,他唇边露出一丝淡淡怜惜,终究还是个需要呵护的人儿呢,昔日还在灵卵中的时候,他曾通过灵触术探知她的种种坚毅聪慧,本以为她天生好强,不想也有如此柔弱无助的一面,只可惜自己虽每日吸噬她体内的金精灵元素力量,每日维持这成年人形貌的时间也不过一时三刻,要想再长,已是不能。 被阎王哄骗进入深脑长议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他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本来的容颜,在灵卵中日日与她神元交汇,他早已把她心中那人的形貌记入脑海,破茧重生的他,的确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来保护自己不全的灵识与功体。庄周梦蝶术,本是红冕边境的不传秘术,身为红冕之王,他施展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初时只是想借与那人相似的孩童形貌呆在她身边直到功体恢复为止,没想到今日竟出了岔子。 阎王阴险,燹王诡诈,一向好战的他素来不屑为伍。当年阎王以三界资源为诱邀请五王进入深脑长议的时候,他已有所防备,并将自己四分之一的脑识藏在灵卵内以观后路。如今人世变幻光阴已逾千年,而留在深脑长议中的脑识仍不觉时间流逝,所谓的六王开天果然是阎王一场算计。依照初时的想法,红冕边境金、火元素充沛,只要将灵卵置于地底源心,吸收足够的金、火元素后他自会重临人世,不料失去王息后的红冕边境,一切力量全部停止运作,宛如一座死城。千玉屑虽不负所托找回灵卵,却苦于力量所限没有办法唤醒他沉睡于卵内的脑识。机缘巧合下,他受眼前这个名叫紫鷨的金精灵女子力量抚育重见天日,倒也算承了她一份大大的恩情,只是在他功体未复且未寻回剩下脑识之前,他实在不便暴露身份。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谁知她竟为了玄同自残生命,这才逼得他现身出手。 轻轻抚过眼前女子熟睡中仍微蹙的眉头,他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深深眷恋,似血浓于水、又似情爱附骨……鷨儿,这是她的名字,他曾不止一次听人唤起,更不止一次在心底默默唤起。她给了他重活的机会,让他体会到世间亲暖,如果,这副惑人形貌是她心中最爱,他又何妨为她化蝶一回? 弹指拈诀间,他已祭起周身元灵,一只展翼光蝶在指间幻化成影,翩翩起舞间散作万点银芒,没入她的身体,而她微蹙的眉头亦在光蝶入体的瞬间渐渐舒展,绝美的脸庞更显清丽动人。 那年,习得这庄周梦蝶之术时,先王曾谆谆教诲,此术化形无妨,入心则伤。若要让受术者迷失本心视你为真,须以神元为媒将自己部分神识植入对方脑海,付出代价极大,一旦术破,性命堪忧。如今,先王警语虽隐现脑海,却敌不过眼前佳人眉间一缕轻愁。也罢……既已交心,那便化一回这入梦之蝶,做一回梦蝶的庄周,演一段真真假假人间传奇。 淡淡的蝶影在他指尖逐渐消失,朦胧的光线中,他又恢复了原来那个两、三岁孩童的稚嫩模样,在筋疲力尽中伴她睡去……
第34章 此生情未歇 世间,有没有一种感情,可以在没有血脉相连的两个人之间维系彼此的心意?吾不知。绛紫苑内,面对鷨儿的锥心一问,吾竟无法作答。在这个连血肉至亲都不能相信的世界里,吾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感情,美好如鷨儿,不该为吾倾心。吾的命运,从与摩罗天章联系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注定充满了斗争与血腥,聪慧如鷨儿,不该与吾同行。所以,对于鷨儿,吾更愿意相信,我们之间是因为歉疚而产生的情谊。 然而,欺人终究难以欺心,当她眼里只剩下淡然与疏离的时候,吾没有办法再平心静气;当她冷漠以待骄傲转身的时候,吾竟渴望用剑强留住她的身影。幽篁秋水,她以柔弱之躯为阎王挡下魔剑,伤在她身痛在吾心。那一刻,吾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吾有机会留她一次,哪怕从此剑上蒙尘。 香染衣说:玄同,你可知,鷨儿最大的心愿不是拥有羽翼,而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平凡渡日。 素还真说:玄同,迷失方向的时候,循心而往便知方向。 吾的方向,在剑亦在前,吾的心,却不知迷失在了何方。她被魔剑所伤,受尽痛楚,吾在非非想的医庐外守了七天七夜,但望能为她求得一线生机。知她心系传家宝物金圣衣的下落,吾便冒死寻遍整个狼木岩,只盼她能在重伤之余欣悦欢喜。非是吾心如铁石,万种柔情心间埋。吾虽因歉疚与她相识,对她的感情却远远超出歉疚,只是这一思一悟间,吾似乎错过了许多。 听到她要与燹王大婚的消息,吾乱了心绪,燹王诡诈,非为良人。那一夜,吾与素还真蒸茶煮酒,交相言欢。未了,素还真按住吾执杯的手,道一句:玄同,你的心在哪里? 吾的心,在哪里?! 碧霄殿上,她盛装娇艳,举止端雅,早已不再是那个跟在吾身后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吾本该为她感到高兴,却为何暗生不喜?听她借燹王之名故作嗔怒,吾生气有之,懊恼有之,却在她回头刹那变成了暗暗的欢喜。原来,吾虽没有伸出那只将她留下的手,却早已生出了留她的心。 深髓古河一战,她全力助吾重创三首云蛟,当吾将重伤的她抱在怀中的时候,只觉心痛如绞,追悔莫及,如果,当初那只没能伸出的手还有机会伸出,一切是否就会变得不同? 玉波池畔,吾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坦诚心意,她亦泪流满面相诉衷情,若那浓情一刻是彼此交心的开始,吾会将她的心牢牢握在手中,珍惜且珍惜! 得知她被燹王带走的消息时,吾与阎王一战留下的心创仍未痊愈,一时,也不知是伤痛还是心痛,仗剑欲行的一刻,却被香染衣拦住。 “鷨儿要我转告你,一切与素还真商量过后再作决定。还有……她说,她从不后悔认识你。” 吾不由暗中攥紧了那只握剑的手,鷨儿,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如今天下纷乱,双王联手,吾不该为了一时冲动扰乱素还真的布局。然而,吾有吾的行事原则与手段,营救一事虽可缓,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香染衣,烦你代吾休书一封,务必让燹王知道鷨儿在吾心中的份量。” “玄同太子……”香染衣一怔,随即会意,“好,我马上去办。” 歇泽而渔,虽非良策,但燹王手下曾送来天下八分图,甚至想借绿菌之毒控制素还真,与阎王未必同心,既是如此,拥有阎王之剑的吾对燹王来说尚有利用价值,以吾之名,定能保鷨儿暂时无虞。 “鷨儿说过,蛋生与红冕之境有关,千玉屑来自红冕边境,不如……”香染衣沉吟道。 “吾这便前往玉心窝与国相一谈,请……”正准备离开,却被一抹香影拦住脚步。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清脆语声中,翠萝寒执剑而立,明目微含薄怒。 “吾现在要去寻找一个人,比剑之事,来日再续。观剑不则的心得,他日再来研究了。”知她与醉心剑术,吾却没心情与她一战,淡淡抛下后约,吾已拂袖离开。
第35章 国相千玉屑 嶙峋古道上,微雨缠绵,山路上缓缓行来两人,其中一个锦衣华冠,俊俏非常,微挑的唇角与眼尾似带三分□□,和瑞谦祥之中又生旖旎艳光。跟在他身后的绿衣小童亦是漂亮可爱,背着个大大的包袱仍不忘蹦蹦跳跳。 “国相,我可以不离开吗?”绿衣小童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盼。 “不可以,小若叶。”千玉屑轻敲手中玉笏,停下脚步。 “哦,我知道了。”小若叶悻悻垂头,“国相是怕我有危险,所以才让我离开玉心窝的。” 千玉屑失笑,“小若叶这么懂事,让国相有些不舍呢。” 小若叶还要说什么时,却见前方行来一抹红影,随着那人的靠近,一股尊贵凛然的剑息竟透过微雨直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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