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回礼。 兄长原本在等我,听得那魏公子“邪术”一言,便索性也回转过来。 此时江澄小少年洒然上前,先是自报家门,又一一介绍,再说“久仰蓝二公子、蓝三公子之名”,言谈有礼,并不怯场。 忘机兄长收回视线,双方见礼,言道“过奖”。 如果他不是说久仰蓝三公子的话,我就信他真的久仰。 默默腹诽完毕,静看兄长表演“没有拜帖,不得入内”不让进门。 其实,我觉得这个时候,他频繁打量魏无羡就像江家师姐频繁打量我一样不正常,虽然两个人的目光都挺隐晦的。 江家小少年明显没有他家师兄能说,所以随后被禁言的是倒霉的魏无羡君。 我家二哥哥潇洒离去,拾级而上。 独留被禁言的魏无羡呜呜唔唔,不断跳脚。 这一对小少年初相见,约摸算不得愉快。 可惜,学习禁言术是要靠悟性的,其中灵力运转之复杂,导致我至今只学会施法,没学会怎么解开。 蓝家山门弟子尽职尽责的为魏无羡君科普了一下蓝氏禁言术,见此,我随着二哥上山。 江师姐欲言又止,我也不多言,只先上山去了。 行至半路,见二兄意欲转身有所停顿,不知是否有些后悔。随后却终归没有停下来,直接进去里面了。 我是知道剧情的局内人,一如当年留不住母亲的性命,我似乎也解不开魏无羡的禁言。 我不能说出我知道的任何事,貌似除了我的存在,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第2章 云深知处 “云梦江氏诸人露宿于山下河边。”山门弟子来报。 我那心肠极软的二哥亲去叔父面前解释,又亲下山去将江家诸位引上山来。 当前自非是为魏公子美色所惑,便当真是一片纯真温软心肠了。 想我蓝家亲爹闭关,叔父固执,长兄真挚,二兄纯粹,传说中的长老团也不见踪影。 蓝家嫡系,基本就没有别个了。 叔父一生未婚,也没个叔母打理内宅。 亲娘一来就是个“藏起来”的状态,别说执掌家事,出门都难。 家中有云深不知处祖宅一处,山下粮田、桑田若干,彩衣镇供奉若干,门人子弟夜猎所得若干。 居然,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时下倒是妖魔比人多,普通人能活着就算不易。 农家每日甚至只有一顿饭,不需要劳作时一家人躺在地上节省体力,约摸两天吃上一顿。只等农忙,才能吃上一顿稀饭,一顿干饭。 这还是姑苏鱼米之乡,风调雨顺之年,才能有此光景。 仙门世家,待遇要好上一些,一天三顿饭是没问题的。但是要说过的有多好,多宽裕,还真没有。 家中门人子弟只管修炼,四处夜猎尚且支应不开,一应俗务甚少有精通的。 偌大的蓝家,竟是个粗狂的放养模式,像个学堂更甚像是世家,这样也能跻身几大世家之一,就可以想象这个世界人类活的有多困难了。 自我会看账本起,长兄就迫不及待的把仙门俗务分摊给我一大半,今日亥时之前要将积攒月余的事务处理完毕也并不那么容易。 此地仙门,虽有仙法灵力,却奇异的,仙人居然要吃饭的。除了我在试图辟谷,其余诸位一日三餐都要有。 姑苏蓝氏所在长江下游,鱼米之乡、物产丰富。这些年,通过调度蓝家门人不断针对性地四处巡游夜猎,秩序已然大好,彩衣镇日渐繁荣不说,周边的小村镇也算得上能够安居了。 这里根本没有所谓政治经济一说,掌握着绝对武力的仙门高高居于顶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堪称想干啥干啥。 蓝氏家风雅正,几代当家人皆是心如赤子,一心仗剑平乱,不曾压迫过平民和小家族,但是也没啥大发展。 甚至,连后路都没布下几条。 我虽天资不算出众,好歹看过猪跑,狡兔三窟还是知道的。 叔父学究脾性,跟他讲经济无疑对牛弹琴,就说近年来门人渐多,家中坐吃山空如何能成,拿出金银来买良田才能保证有足够的饮食供应啊。 蓝氏家规,饭不过三碗。 就是这么来的。 长兄风雅,笔、墨、纸、砚,笛子、箫、琴,柴、米、油、盐,绸、缎、丝、帛,哪一样不要供应呀,是吧。家里的小同学们,要学习、要吃饭、要穿衣就得有投入是不是,家里这点儿进项撑不住啊。 凭借强大武力,犁地一样的围着彩衣镇画圈圈,人能生存了,良田才能开垦才有产出,桑麻才能生长才能织布。 既能练兵,又能给家里置办下产业,何乐不为。 可惜此时妖魔比人多,莫说了是找种地的农民,找种地的怪物可能更可行一些。 这时候人类龟缩在城池之中,敢于行万里路的基本都是仙门百家或是修行中人。 为了保住家中新开辟的产业和好不容易迁来这里居住的百姓,不得不在外设立别庄,也就算说得过去了。 这年月没有仙门庇佑,人族城池和村镇根本就活不下去,不出两天就得被邪祟攻占。 一些肥沃的土地就这样荒废了。 我也不跟别的仙门去抢地盘,只在姑苏地界上折腾就是了。 两年下来,果然人口多了,物产也多了,家里日子好过了,先给叔父、兄长们置办衣服。 这两年,家中能信得过的门生弟子,那些天赋不好不得精进的,多有离开山门在外地的,一边夜猎一边看顾镇村的农民、渔民、牧民等等。 可惜仙门都有自己的固定服饰,走到哪里都掩盖不了,尤其是蓝家抹额。 所以,蓝家新发展的势力只能放在暗地里,不能排在明面上。左右小乡村小镇子,今天有明天无的,温家是不会关注的。 长兄多次笑我杞人忧天,我也不与他争辩。 家中产业如何,他巴不得是不管的,全由我打理他才乐呢。 托福于此,我的御物法门愈发熟练,同时操纵五六只笔不在话下。 山下彩衣镇,蓝氏插手不多,周边那些新兴的小村小镇才是每年供应物资的大头,那些米、菜、肉、丝绸、纸张等等都是自家产出了,省下大笔支出。 不止一次的想要找个账房来,偏偏悟性出众的大伙儿,就是没几个学会四则运算,也是醉了。 我跪坐在玉桌后,微微合目。 一支蓝笔勾画进账,一支红笔记录出账,大理石磨制的算盘珠子啪啪作响,于半空中摇晃。 青色香炉燃起,青烟袅袅,是我喜欢的木质香味。 心神微动,一旁放置的紫笔自动飞起,在账册上做好记录。 账册合起,自动落入左侧的木匣子,底下已经摞起来一叠相同的蓝色封皮账本,每个本子上都有紫色记录。 刚刚呼出一口气,一声清脆入耳,这声音有些涩,应是山门处的结界破损了。 执剑出房门,正巧看见隔壁忘机二哥也出来了。 冲他点点头,我飞身跃上屋顶。 云深不知处规矩繁多,然而触犯者甚少,此番应当是魏公子来了吧。
第3章 天子笑谈 明月当头,清风习习,真是巧啊,魏公子。 我简直想要笑出声了。 我家二哥哥还是头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呢,虽然是说魏婴触犯蓝氏家规一二三。 魏公子叽里咕噜解释了一堆着边际的和不找边际的,又意图拉我二哥和旁观的我一同饮酒,果然被打了吧。 我立于一侧,并不插手。 二哥应该是有意试探魏公子深浅,也就用不到我上前了。 更何况,背水是一柄短剑,我本也不善于近战。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我那二哥哥聪明又机智地切断了两瓶天子笑中间的草绳,魏婴为了救那心爱的佳酿不得不翻身下来。 一瓶入手,另一瓶么。 我伸手一招,及时拯救了这瓶天子笑。 右手执剑,左手托酒,魏公子见我竟是极为开心愉快,一边拱手为礼,言道“多谢蓝三公子相救”,一边伸手来拿。 这样活泼生动的少年当真是经年未见了。 我旋身后退半步,恰好躲开魏公子的手。 来此十二年,有多久没有想笑了呢。 魏无羡,久违了。 二哥翩然落地,白衣飘飘,恍然若仙。 “你转身。” 其实,我与二哥,声线已有不同。 十几岁的少年进入了变声期,声音更为低沉。 我的声音,较二哥还要清凉清脆一些。 魏公子缩回手,抿抿唇,低低应声回头,正看见我家那刻满家规的铭文碑。 魏公子先是诧异于我家家规之多,微微一笑,一扭身又飞上房顶。 约摸,他是不做希望拿到我手上这一瓶了。 喝了一口酒,魏公子胆气更壮,竟是调侃起我家二哥来。 我那二哥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差,竟也去接他的话茬子。 叫魏公子一顿抢白,就成了冷酷无情、不通情理、刻板迂腐之人。 我觉得今晚其实我应该在房间里不出来的,这样就不会这么辛苦忍着了。 我好想笑啊,又要憋住,好难受。 魏公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尚未说出回云梦要作甚,便再一次被凄惨禁言了。 二哥回头瞪了我一眼,身后跟着呜呜咽咽的魏公子,道“走”。 我托着酒瓶,想了想,干脆浇了花,方才跟上。 不过,二哥瞪我作甚? 叔父与长兄正围着今天白日里带回来的尸身研究,两人举着烛台,气氛还有点恐怖。 这几个月,周边时常有修士失踪,长兄命二哥和我一同下山,逡巡数日也只发现这一具尸首。 因正好是我家外姓门生,便带了回来。 二哥提着魏公子的脖领子,往前一用劲儿,魏婴就趴在了地毯上。 这地毯还是我家自己产出的呢,毛料细腻,花色清雅,又好清洁。 等等,我的注意力好像跑偏了。 长兄蓝涣,表字曦臣,尊号泽芜君。 兄长两人,你来我往,三言两语,就给魏公子定下了家规三百遍的惩戒。 禁言解开,魏公子手舞足蹈一通解释,又闻得家人已经被我二哥迎进山门休息,便意欲与蓝二公子表示谢意。 偏偏我家这二哥哥早早就忘记如何与同龄人相处,见魏无羡笑嘻嘻的欺身过来,竟是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若非见他那只握剑的手都捏红了,当真还以为他有多嫌弃人家呢。 这样活色生香的佳公子,我家二哥哥动心与否呢。 反正我虽没有大哥读心术一般的读弟神通,但有赖于我二人一胎双生,还有些心绪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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