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作纪念? 惜春郑重点头。 黛玉搜罗出不少名画包好让惜春带回去,不等她推辞,黛玉便说:“四妹妹拿去看,现在正是多看多学的时候,说不得某天就开悟了呢。待你成为大师后多给我些你的真迹就好啦,我这是提前投资呢。” 惜春脸蛋红红的点头。 此后她一心沉浸于磨练画技,智能儿来找她都不得空,慢慢的两人也不来往了。 王熙凤自从有孕后便睡得早,这日她早早睡下,迷迷糊糊间却见宁府与她交好的蓉儿媳妇唤可卿的走进来含笑与她作别。 凤姐儿恍惚间并未纠结于秦氏为何来她房中,只急着问:“你要去何处?” 秦氏只顾摇头,看着凤姐儿轻轻一叹:“我有一件心愿本想托付婶子,只是婶子急流勇退,如今不在其位也不好谋其政了。” 凤姐儿不解,还想再问时秦可卿到底嘱托道:“婶子,我们娘儿俩交好一场,婶子且听我的多在祖茔附近置些地亩田庄以应他日罢。” 说罢她便在凤姐儿惊疑的视线中飘飘悠悠的走远,凤姐儿心里一急,猛然惊醒。 原来是做梦。 这也奇了,怎么梦到可卿?还说了这一通不详的话,明儿过去看看她罢。 凤姐儿思索着,正想叫小丫头端水来,就听传事云板连叩四下,突然外面有人来报:“东府蓉大奶奶没了1。” 凤姐儿吃了一惊,噌的坐直,可卿去了? 上年秦可卿虽有些症候但早已养好,阖府都说她精神头不错,怎么突然就去了? 凤姐儿心里直打鼓,再联想到梦中可卿所言,不由得心悸起来。 呆坐一回,她急急忙忙的催人服侍穿衣往王夫人处去。 两府忙乱一夜,次日贾珍安排好章程决定葬礼要大办一场。他出现于人前时竟拄了拐,比贾蓉还悲伤不能自已的样子,谁人不纳罕? 早就有传言说贾珍与儿媳有些不清不楚,贾珍现在作出这幅样子不惹人闲话才怪。尤氏不知是真病还是怎的,对外说犯了旧疾起不得身,不能料理事务,将贾珍愁得不行。 与原书不同,这次凤姐儿并未协理丧事,一是她初初确诊有孕时在床上躺的那几个月吓坏了众人,便是宝玉再不经事也知道凤姐姐劳累不得。他不提,凤姐儿又早已退出管家,贾珍自然想不起这一茬来。 最后还是经贾雨村提醒将赖嬷嬷请出来打理事务,再由凤姐儿并王夫人接待诰命,总算将事情敷衍过去。 这桩事得以解决,贾珍哥俩好的揽着贾雨村:“时飞,多亏你提醒我,不愧是做过官的人,心思就是细腻!” 贾雨村心下腻歪,面上却不得不奉承道:“也是贵府能人众多,你一时没想起来的缘故。” “还是时飞说话熨帖,唉,我这儿媳妇比儿子强出多少去,可怜她年纪轻轻……”贾珍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拉着贾雨村道:“她伸腿去了,再如何身后事我定要给她办得风风光光才好!待此间事了我再找时飞说话。” 贾珍一副深情流露的悲伤模样,看来宁府的风言风语未必无因,贾珍必定是与其儿妇有不轨之事了,贾雨村分外唾弃他这种行径。末了又自怜起来:自己堂堂一个进士出身,如今竟沦落到恭维一个有违人伦的畜生了,老天何其不公! 因文烁对朝政把控愈发紧密,不似刚登基时那般缺乏人才。再加上明年便是科考年,到时又会选拔一批更可心的进士入朝,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补充,文烁尝到了任用新科进士的甜头,已经看不上类似贾雨村这般的明日黄花了。除非是才干闻名于朝野之人尚能得到启用,否则便是有缺也会优先给林隽那一科嗷嗷待补的进士,根本轮不上贾雨村。 他凭着一腔不甘心徘徊于京城以期找到一个补缺的机会,贾雨村早已看出贾府的外强中干,可谁叫他们运气好呢?以前有王子腾,王子腾倒台又起来一个贤德妃,莫非是宁荣二公余泽犹在,对一群不肖子弟也要倾力庇佑? 他现在就指着抓住贾府这一根救命稻草,说不得比贾家人还期盼贤德妃在宫里受宠呢。 至于提醒贾珍用赖嬷嬷,也是做个顺水人情的事,赖尚荣别看是个奴才之子,他们一家靠着宁荣二府比一般家庭的底蕴还深呢。 到了晚间赖尚荣提着酒找到他的住处,两人对月漫饮,酒过三巡后赖尚荣好奇问:“时飞先生怎的不将家人接来?一个人到底冷清了些。” 贾雨村叹道:“我前程未定,如何好将她们接来?索性在家里过日子安稳。” 赖尚荣唏嘘:“是极,当今做事太过较真,我那前程也不遂人愿,尚不知如何是好呢。” 文烁整顿吏治不止影响到贾雨村这类候缺的人,为官僚、朝廷带来腐败的捐纳制度更是文烁的眼中钉。特别是上年文烁统计到各县中“捐纳者”出身的县官一度占到官吏的一成,更是大发雷霆,将吏部尚书顾平斥责了一顿,命令取消这一制度,且以往通过捐纳做官者非大功绩不可升迁,升迁者除吏部核准外还需报与文烁批准。 赖尚荣屡试不中原本打算捐官的,可惜时运不济,刚有这个念头当今便下了旨意,他现在急急的冒头,不是擎等着被抓住杀鸡儆猴么? 是以赖尚荣也暂时歇了心思,四处寻找其他出路。 两个谈及前程都觉渺茫,闷闷的喝了半天酒,半醉的赖尚荣压低声音说:“时飞先生,你可尝过味精?” 味精现在在京城可是个稀罕调味料,谁家若是能在菜肴中放些味精提味儿,必定是要被客人夸赞一句大方的,小小的调味品俨然已经成为衡量一个家庭是否富裕的象征了。 贾雨村囊中羞涩,哪里会特地花钱去买味精入菜?不过他这几日常在宁府吃饭,宁府穷奢极欲,每道菜都放味精调味,果真鲜美无比。 贾雨村淡淡点头:“此物确实提鲜,似我这般不重口腹之欲的尝着也不错。不过这始终是小道,林元卓满腹才华不去为民请命,倒将精力花在这些东西上,到底辜负陛下一片栽培。” 他这话有些酸。 得知林如海升职进京他早去林家拜访过,可惜林如海身体不好,平日待在林隽家调养基本不会客。林隽这样的红人贾雨村自然也想结交,只是没人居中牵线,便是递上拜帖也得不到回应。 几次下来他也觉得求见一名晚辈面子上不好看,默默作罢。 贾雨村这样的人面对与他出身一致的林隽伯侄俩时总要将读书人的骨气拧起来,生怕被他们小瞧了去,反而面对贾珍、赖尚荣之流舍得放下身段。 究其原因恐怕是自觉与林家伯侄思想、地位一致,是读书人一国的,而他看不起贾府纨绔子,与他们来往时颇有一种“大丈夫不拘小节”的对下心态。 索性他忍辱负重折节相交的努力在今日有了结果。 赖尚荣凑到他耳边说:“听说日后金陵那边要建一个味精分坊,甄家那位小爷对味精感兴趣得很,时飞先生,别看甄家悄没声儿的,他们私下可有些手段呢。” 贾雨村眉毛微挑,甄家从孝宗时便领着江南织造,历经两朝,当今似乎也对他们没意见的样子。且甄家还有位老太妃在宫中,与贾府又是老亲……恐怕他们有意在京中低调,江南才是其大本营。 “时飞先、” 贾雨村抬手制止:“我虽长你几多岁数,细究起来不过是把光阴虚度,当不得先生之称,你我二人便兄弟相称,岂不亲热?” 赖尚荣笑道:“既如此小弟便不客气了,时飞兄。” 贾雨村含笑颔首。 赖尚荣吃了几筷子菜,悄声说:“池州府下的青阳县知县有恙,若是时飞兄不觉受到埋没,甄家可以将此缺交给时飞兄。”赖尚荣借着酒杯的遮挡细瞧贾雨村神色,贾雨村此前做过知府,现在甄家让他做一个小小的知县,以他的心气儿难免心中郁愤。只甄家也没办法,他们倒是想弄个大的呢,只不想碍今上的眼。 “交给”他,甄家好大的口气。 贾雨村心念急转,如今在京城蹉跎度日亦是煎熬,虽说知县不过七品官,但有官做才有上升的机会,否则一切不过空谈,还不如先抓住眼前触手可及的东西。 至于甄家如何谋划县官之位,那就是甄家的事了。按照赖尚荣透露出来的,想必这青阳县在日后开办味精工坊中有些出挑之处。 “我如今一事无成,谈何埋没?还要多谢赖兄弟为我筹谋才是。”贾雨村举杯。 赖尚荣笑呵呵摆手:“小弟不过是替人传话,当不得时飞兄的谢,小弟在此祝贺时飞兄一飞冲天了。” 可惜,他自己也想要这个官位的,到底没考中在出身上低了一层。赖尚荣叹道:“兄有了着落,小弟还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呢。” 贾雨村闻弦歌知雅意,赖尚荣既如此耳聪目明,说不得还是个上好的助力,便笑道:“弟若不弃,届时可与为兄一起赴任,咱们兄弟俩互相扶持,岂有不雄飞高举之日?”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仍是吃酒谈笑。 宁府这边贾珍觉得儿子官职太小,写在灵幡经榜上不好看,寻思着为贾蓉捐个前程才好,他丝毫不将文烁明令禁止不许捐纳的旨意放在心上。因戴权并未在上皇面前出头,而黄内相深知当今对宁府的态度,自然不会前来吊唁。没有戴权这个爱财的帮忙,贾珍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投贴托人,招摇过市。 这事甚至传到文烁耳中。 文烁靠在龙椅中闲闲的说:“贾珍目无法纪到这个地步,该说他是无知呢还是有所依仗呢?” 易修武神色微妙:“他与那秦氏间不干净,秦氏因他而死,想必贾珍想通过大办丧事弥补秦氏。” 王子腾死前曾说贾府与义忠亲王旧势力有些瓜葛,拱卫司自然遣人监视贾府,与义忠亲王的牵扯易修武是没查到,宁府中不堪入目的风月事倒是查探得一清二楚。贾珍与儿媳妇背德□□是不争的事实,如今贾珍这副作态恐怕全京城的贵族们都知道了。 那秦氏倒有些自尊心,被人发现后自尽赴死。可惜她想掩耳盗铃,贾珍却大剌剌的丝毫不加收敛,生怕别人看不出两人有一腿,将秦氏的苦心败得一干二净。 恐怕他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情圣呢。 “这么说贾珍还真是愚蠢得格外清澈?别是装的罢?”文烁怀疑道,贾珍毕竟是这个圈子里浸淫长大的,做事这么没脑子么? 易修武摇头:“贾府确实没有查出什么,反而是甄家不怎么干净。”他通过甄家钱庄查到数十年来甄家总是会给贾府寄会票,说是贾府存在甄家钱庄里的利钱,然而甄家出账数目与贾府收到的数目完全不一致,还有一笔钱不知流向何处。 甄家借着贾府的手给别人送钱呢,联想到此前义忠亲王后院便有甄家人,易修武怀疑为义忠亲王旧势力提供钱财的背后之人便是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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