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我出钱的。”宝玉忙不迭从荷包里掏出银票举给林隽看,证明他不会跟着吃白食。 林隽:“……” 他再三确认宝玉是否征得长辈同意,“这一去轻易回不来的。”贾母那般宝贝这个大孙子,也放心? 事实上贾家因为这事已经闹过一场了。 宝玉过年时听林隽说要去滇南后回家就突然冒出个跟他一起去的想头,这念想一落地便迅速生根,再难移除的。事实上宝玉如今在京城无所适从,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是其一;其二则是往日那些朋友的态度——要么避而不见,要么眼里总是含着同情,相处起来小心翼翼生怕惹出他的伤心事。宝玉又不是个看不懂人眼色的傻子,顿觉没意思极了。 若是跟着林大哥出去就不同了,既能照看流放到滇南的父母,又能换个环境生活,还能在林大哥身边学学他的本事,比之呆在京城流于庸碌好多了。 他下定决心便与贾母说了这事。 贾母听说他要出远门,当即就不答应:“不行,外面岂是你一个小孩子能乱跑的?” “同林大哥哥一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往苏州也去了,我一点油皮都没破呢。” 贾母摇头:“苏州到底是富庶之地,来往也方便。滇南就不一样了,” 她欲言又止,流放之地是个什么好去处?想到已经上路的政儿两口子,贾母伤心一会儿后打起精神哄道:“那边多野蛮未开化的土人,会吃小孩儿的。不似咱们天子脚下太平,听话,咱不去。” 宝玉哭笑不得,他读了许多游记,哪里就这般危险了。 他如今看着稳重多了,不会似过去那般动不动将自己揉到贾母怀里撒娇,但还是仗着贾母偏疼软磨硬泡,就是要出去。 贾母哪里舍得,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跑那么远放我老婆子在家里担惊受怕么?” “我会随时寄信回来,一天两封!” 宝玉低落的说:“留在京中我也无事可做……白白浪费粮食。” 听到这话贾母心口被攥着似的疼,她吸了口气,舍不得怪宝玉,只能将气撒到其他人头上:“谁说你什么了?是不是你大伯?”肯定是贾赦这不孝子口头无遮拦说什么叫宝玉听着了。 贾母敲着拐杖推旁边的鸳鸯:“老大家的呢!去把他叫来!” 宝玉忙劝止:“与大老爷并无干系,是我自己想出去看看。” 他跪在贾母膝前,恳切道:“祖母,您护我这么多年,我该长大了。且老爷太太在那边不知情况如何,我、我想挨着他们。父母养我一场,现在该我照顾他们了。” 提到贾政夫妻,贾母心中大恸。对上宝玉认真的眼神,她颤抖着捧起宝玉的脸,这才发现孙儿往日幼嫩的面颊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出棱角,不是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孩子了。 “你也说了你林大哥哥不一定会去呢,等他定下再说罢。” 宝玉见她松动,笑起来:“那我就等林大哥那边了。”没把握的话林大哥轻易不会说出口,他一定会去的!宝玉兴致勃勃的跑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贾母这边又将贾赦叫过来一顿骂:“定是你胡说八道,你要气死你老娘才甘心么?你若看不惯我们祖孙俩,不用你说,我们自个儿找地方住去!” 贾赦无所谓的抠了抠耳朵眼,闲闲道:“我看宝玉现在才算个样子,有种!跟着林家哥儿够他受用不尽了,一般人还没这个条件呢,老太太就是瞎操心。” “宝玉以往就是被您偏纵着养坏了。” 贾母:“……你滚出去!” 滚就滚。 等到林隽就任的旨意下达,贾母不知是被贾赦刺激还是被宝玉由内而外洋溢的喜悦触动,贾母最终同意了宝玉的决定,只与他约定一月至少要写五封信报平安。 此时宝玉站在林隽面前嘚吧嘚吧:“林大哥你就放心吧,老太太都答应了!” 而这边林如海面对黛玉要随他出门的请求竟也点了头。 林隽听完头疼不已,这些家长还真放心啊。 但面对黛玉宝玉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也不忍拒绝。 罢了,多备些药品吧。 确定队伍里多了两个“玉”,林隽绞劲脑汁的改装交通工具。给马车配了橡胶的轮胎,安装弹簧减震。叫看热闹的易修武、孔翎试坐后赞不绝口,易修武竖拇指:“怨不得隽弟将人家树苗都要回来了呢,橡胶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若马车都似这般舒服我以后出行骑什么马?”便是腿上磨出层层老茧,但一连几天都在马背上度过的滋味可太难熬了。 孔翎不愧是在户部浸淫出来的,摸下巴:“元卓,我看这个轮、轮胎很有卖相啊,咱们是不是该考虑弄个工坊出来?” 林隽:“这就要靠你们了。”他要去千里之外呢。 对面两个一怔,均露出不舍。 孔翎拍拍手,故作轻松道:“你可要好好记录一路见闻、在地方上的经验教训,说不得下次就轮到我下去了,让我抄个作业。”毕竟顾平那老匹夫就疯狗似的盯着他们仨不放。 “……” 林隽笑起来,这还真说不准,“放心。” 易修武拧眉:“此去恐怕不太平,我给你两个人你带上,有什么叫他们去做。”他抬手不让林隽拒绝:“我知道你身手好,但你带了两个小的,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带上我才安心。” 林隽只得谢过他的好意。 如是万事俱备,安叔特意请清虚观的张道长看了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一大早煮了鲜香的饺子,压着每人都吃完一大碗后才红着眼眶将一行人送到码头。 他们要先乘船到金陵,剩下的金陵至武陵至临安路段陆行。 码头上全是过来送行的,英莲、德福、薛蟠兄妹俩,还有三春连同贾母贾琏。 贺秋拍了拍英莲:“学校那边好好干。”她要去临安,识卓女子学院便交给英莲代管。正好英莲和她学过拳脚,文化水平也不差,完全可以胜任教师一职。 英莲眼角红红的点头。 薛蟠这会儿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妈妈,都是些什么绝色啊、“啊!” “谁敢打老、”子的脑壳? 他一抬头就对上林隽威胁的眼神,顿时菊花一紧,赶忙收回乱飞的视线,讨好的笑了笑:“大哥。” 宝钗简直没眼看。 “好好做人,知道么?”林隽亮了亮拳头。 “知道,知道,我就看看,不做什么。”薛蟠努力睁大一双傻气外溢的眼睛:“你看我,完全是欣赏美的眼神呐。” 林隽轻哼一声。 这时他们要乘的船到了。林隽财大气粗直接包了一条船送他们到金陵,易修武派来的两人赶着马车上船安置。林隽冲亲友们摆摆手:“我们要启程啦,都回去吧。” 他抬步正要上船,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元卓,等等——” 林隽回头就见顾宜气喘吁吁的赶来。 他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走到林隽面前,张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元卓有这遭都是自己的父亲一手促成。 林隽笑道:“季同兄,屯田司那边增开味精分坊,你要多照看着了。”屯田司现在油水充足,可是个大热门岗位。他一走,顾平肯定要为顾宜运作屯田司郎中一职。索性顾宜不似他老父亲,林隽和文烁都对他没意见。文烁打算升其为郎中,另升孔翎接替他为员外郎牵制顾宜。 顾宜定定的说:“我会到地方上亲自看着分坊建成。” 林隽挑眉,这些本可以交给主事去跑,顾宜这话叫顾平听见了会气死罢? 但何乐而不为呢? 林隽弯着长眼给顾宜竖大拇指:“亲力亲为,季同兄果然靠谱。” 顾宜垂眼,轻声道:“若是元卓在也会这般的。” “季同兄,你可不要有包袱,焉知我不是自己愿去滇南的呢?”顾宜做人还行,林隽可不想叫他背上顾平的因果。 顾宜一怔。 林隽笑了笑,“走了,待我回来咱们把酒言欢。” “……好!” 这边贾母拉着宝玉和黛玉的手不放,殷殷叮嘱:“宝玉,你老子那边偶尔去看看,千万跟着你们大哥哥不要乱跑。”贾政夫妻被流放到广南府,即便挨着临安府但两地往来没那么近,她根本不放心宝玉一个人行走。 两人乖乖点头,祖母都说了好多遍啦。 “宝玉,照顾好你妹妹。”贾母眼角含泪:“要听话,记得随时写信,祖母等着你们回来。” 宝玉点头不止,临行前看了眼家人,又遥望后方巍峨高大的城墙,扭头义无反顾的登上大船。 任凭贾母再如何不舍,宝玉自有主意,她只能看着孩子们随船飘悠而去。 直到这艘船消失在地平线之外,贾母才在孙女们的搀扶下回家。 待所有人走后,不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上,施嫂子递出手绢:“擦擦眼泪罢。” 对面坐着一位泪水连连的漂亮姑娘,正是晴雯,她捂住脸:“叫嫂子见笑了。” 施嫂子轻叹一声,她也曾劝过晴雯,若真放不下那位贾府公子完全可以追上去再续前缘。如今两人之间没了身份阻隔,再没顾虑的。可惜晴雯只摇头:“宝玉再不是以前那个宝玉了。”而她也不是以前那个晴雯。 能送宝玉一程就够了。 半晌马车驶动,向通州而去。 贾母先是送走贾政夫妻,紧跟着又看着宝玉离家,心中郁郁难过。加上在运河边吹了风,次日便病倒了。 老人生病最是危险,凤姐儿慌不迭延医问药,唯恐她这一倒就起不来了。奈何贾母病来如山倒,怎么也不见好转,大夫摇头直说“心病难医”,若是再没起色可以准备后事了。 心病。 谁都知道贾母的心病为何,但除非贾母看开否则谁都没办法。 凤姐儿两口子正手足无措时贾赦踱到贾母床前,看了看贾母毫无血色的病容,一张口就是生怕气不死贾母:“老太太,您自管放心的去。” 他狞笑:“待您去后我就赶宝玉出家门,给他寄一分钱算我输。” “诶嘿嘿,您瞧好罢。” 屋里众人:“……” 鸳鸯恼怒不已,脱口道:“老爷,这是为人子能说出来的话么!” 贾赦轻哼一声:“这是你个丫头能对老爷我说出来的话么?” 他指指点点:“今时今日不同以往,你们要靠老爷我度日呢,眼招子放亮些,老爷我可不好得罪。”当还是以前要巴结她金鸳鸯的时候么?变天了! 贾琏:“……爹,您少说几句罢。”没见过这么不要体面的老头。 “我说差了?真惹我不高兴将你们都赶出家门!哼!” 许是这句“赶出家门”刺激了贾母,她硬是凭着一口气撑起身体对贾赦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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