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的交情太广、势力太大,得不到就毁掉!是以二皇子一派早将林隽视作眼中钉,谋划着将其铲除。 林隽实在腻味朝中的明争暗斗,他宁愿去滇南种花也不想继续待在京城了。 与家人商量过后,林隽递上了自请下放的折子。 文烁看着林隽的奏折,上面“奴儿干都司”、“亦力把里”两处刺眼不已,都是条件恶劣的边陲之地。 他恼怒不已:“怎么,他这是要挟朕么?”真将林隽赶到这些地方天下人怎么看他? 站在下面的易修武忍不住替林隽辩解:“陛下误会元卓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文烁眯眼,易修武默默站在底下任他打量。 “是了,你们俩关系最好。”文烁淡淡的说,“你回去吧。” 易修武暗道不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表哥现在陌生得很,不似从前那样好说话了。 他咽下未尽之言,依言退出去。 文烁心里烦躁,夜间睡下时还在想干脆准了林隽的离京申请又如何?当真以为他缺不了一个林隽么? 他迷迷糊糊的睡去,做了一个梦。 仿佛神魂抽离,他飘飘悠悠的来到一处巍峨宫殿,看见年轻的“文烁”正跪地接旨。 “……朕之三子烁,人品贵重,深肖朕躬……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原来是自己登基的时候。 文烁飘在空中看“自己”接了旨意,在群臣簇拥下登上帝位,为父皇延医问药,奄奄一息的父皇渐渐好转。 很快便是次年的会试,文烁胸中怅然,元卓就是在这一年被自己点为状元的呢。 当初他们君臣多好啊。文烁突然想看一看稚嫩的元卓,心随意动,场面突然转换到殿试的考场,他饶有兴致的飘在考生中间寻找林隽的面孔。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遍寻整个考场竟连林隽的影子都没看到! 文烁心里一惊:他那么大一个状元呢? 想起林隽的两个好友,他又转来转去的找李茂和孔翎,可惜根本没有这两个人! 文烁不信邪,飘到传卷官处候着,考生们交一张试卷他便对一个名字,没有林隽,没有李茂,没有孔翎! 很快今科状元出炉,却是顾宜夺取头名。 文烁懵逼,这是什么情况?分明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春闱,怎的没了元卓几个? 吴圭倒是还在,第二名。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文烁确认这个世界似乎与现实有些差别—— 他怀揣着好奇心跟在“文烁”后面,场景转得飞快。很快父皇病愈,同现实一样突然卸下权力的不自在被有心人挑唆变成对“文烁”的不满。缮国公世子祸害人命事件爆发,这次没有林隽在父子间斡旋,想为民除害的“文烁”彻底得罪一干老权贵,在他们的挑拨下父子俩关系势同水火。 “文烁”寸步难行,上皇指手画脚。 这就是一个恶循环。 他看见“文烁”想对一干蛀虫下手,四王八公却沆瀣一气借着宁国府秦氏丧礼向“他”示威,而宫里的太监亦与权贵勾结,卖官鬻爵,“他”仿佛一个孤家寡人。 文烁发现“他”身体不好,而表弟易修武早已病逝,文烁多方探听才发现原来当初表兄弟俩在闽省遇袭后根本没有一个林姓书生相救,表弟重伤不治,“他”也落下旧疾。 原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元卓! 文烁眼看着“文烁”与上皇争权夺利,朝堂派系林立,吴圭被何平拖下水,很快淹没在争斗之中;顾宜被顾平压制,始终不上不下,才华不显。没有林隽弄出来的足球、工坊,乔渊、原玉、贺氏子弟未被发掘,匪患、天灾没人更没钱管;到得后期自己总算凭着“年轻”斗败老皇帝,这个国家也已经千疮百孔。 ——卫所军户大批量出逃落草为寇;倭寇在沿海肆虐;鞑靼犯边;滇南一名叫做“布朋”的倮族青年因妹妹被茶商欺辱杀人造反,倮族一呼百应,整个滇南陷入战火。 “文烁”勉力支应,将翰林院的官员派到地方以期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能帮助自己打理好地方。可惜未经过磨砺的文人应对这样混乱的局势左支右拙,不是与地方豪族狼狈为奸,便是同林如海那般呕心沥血而亡。 而京中原义忠亲王势力与被打压的勋贵在铁网山搭上线,密谋改天换日。 王朝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在边境虎视眈眈的野兽都能闻到。南安郡王与虎谋皮,却不知那是引狼入室,缅、越、西洋夷犯边! 这次没有林氏兄妹改进的大威力武器,文军节节败退不堪一击。 忠靖侯拼死力战,却被私自退军的南安郡王、粤海将军背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最终战死。 “他”屈辱的与缅、越和谈,赔款、和亲…… 文烁看得怒火中烧,在“他”耳边吼:“去找贺家兄弟!乔渊!打回去啊!去召集人手研究燧发枪啊!” 可惜他只是一抹孤魂,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的喊叫。 很快,北方的义忠亲王势力造反,却被黄雀在后的鞑靼攻入京城,整个大文哀鸿遍野。 文烁茫然四顾,鹅毛大雪叫天地恍如初开,一片阴惨惨白茫茫。 只因没有元卓,文朝便成这个样子了么? 他猛地想起父皇弥留之际喃喃的话语:“老祖宗曾言于我朝有用之人大半取自那一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文离不开元卓! 文烁想通这一点,心里一急:不能让元卓走—— “嗬!” 他大汗淋漓的坐起身,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还有自己保养得宜却能看出岁月痕迹的双手——他总算从噩梦中醒来了! 真是真实到可怕的梦境啊,体会过那种身陷淤泥不得寸进的感觉后,他才知道上位以来治国顺利靠的是多少能臣干将的倾力相助,而非隐隐自矜的“天生为皇”。 天色未亮,文烁靠在床头,在寂静中回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中了邪似的放纵己身、贪图享乐、宠幸奸佞,背脊发寒,冷汗直流:这不是他年轻时最厌恶的行径么? “陛下?您起了?” 是小张太监的声音,为自己守夜他一向尽心。 文烁面上臊得慌,嗯了声:“什么时辰了?给朕备马车,朕要出宫。” 张太监面色迟疑:“适才寅时二刻,宫门未开,您再睡会儿罢。” 那也快了,文烁等不及。 “快去,朕要去林家!” 张太监对上文烁催促的眼神,不得不出去准备。 天色熹微时出来锻炼身体的林隽便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哒哒朝他们家驶来,车帘掀开,皇帝探出头:“元卓!” 林隽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 文烁几步跳下马车,匆匆走上前来肉麻的握住林隽的手:“元卓,我有话对你说。” 林隽:“……”两个中年男人这样拉拉扯扯的很怪好么? 他默默将文烁引进院中。 文烁面色微红,看着林隽不好意思道:“元卓,此前是我放纵了,那不是我的本意。你就当我中了邪!我已经反省过了,以后再不弄这些花活,你……你别去地方罢?” “我离不开你!” 林隽:“……”什么奇怪发言?皇帝现在才像中了邪罢。 他细看文烁神色,发现这位竟然有几分真诚,沉默。 不论文烁有什么打算,如今他想要维持君臣之谊,他只需配合就好。 林隽笑了笑:“臣自请去地方自然不是与陛下怄气,我想着造机械少不得大量用矿,从海外运到底费时间。陛下有所不知,鞑靼以北、甚至更北的俄罗斯矿产资源极其丰富。横竖我们挨得近,正好与他们做矿产生意,还可顺道打探北方的消息,北边对咱们大文也有旁的心思呢。” “奴儿干都司虽寒冷,土地却是一等一的肥沃,这处咱们合该好好经营,似滇南倮族那般将原住民归化亦是助力……” 林隽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一道来,文烁这段时间压制的智商重回高地,在林隽的指点中也看出北边的不稳当。 他感动不已:元卓还是那个元卓,一心为大文打算。反倒是自己,有了几分成绩便骄傲起来,殊不知治理王朝根本不是一劳永逸,问题永远在路上,预先做好准备应对一切才是好皇帝的素养! 他同意了林隽去地方的申请。 消弭隔阂,文烁心念一动,问:“元卓啊,之前听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 “陛下是听长青兄提起的吧。”林隽拢袖点头:“臣母当初受惊生产,我们母子俩都因此身体受损。若非岳母一家精心照料,恐怕我很难长大呢。” 文烁瞬间明了想必梦境里元卓便是没养活……因他而来的一系列人才、好点子便都无从谈起。 “贺家有大功德。”文烁庆幸不已,“帮我抓住元卓这份上天赐予的礼物。” 林隽:“……”好怪。 很快,朝臣便发现那对快要分道扬镳的君臣又腻歪起来。仿佛是为了补偿之前对林隽的冷淡,文烁又是送补品又是慰问林家人,还特地令天使去青州表彰林隽岳母贺苗氏……毫不掩饰的昭告他对林隽的看重。 凭什么! 妈蛋,林元卓到底是个什么人才?将近四十的“老”臣有什么好宠溺的!也看看他们各家的青年才俊啊! 林隽没有理这些私底下的愤愤不平,他正坐在去北边的马车上,同行的还有一位十六岁的少年郎,那是大文的嫡皇子。
第158章 番外四 文基作为文烁的第一个儿子,还未出生便被寄予厚望。更遑论他出生后,大文有了嫡长子便代表江山还可延续,朝野上下一时人心安定。 文烁颇为喜爱这个盼了好久的孩子,基者,起始,根本也。以“基”为其命名,文烁的态度可见一斑。 即便后面有了更多儿子,文基在文烁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文基小时候甚至由文烁手把手开蒙,一对一教导,这是其他皇子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七岁以前文基没什么不顺心,天底下最尊贵的那对夫妻是他的生身父母,没有人敢给他添堵。他锦衣玉食,名师教导,所有围在他身边的人都隐隐将他当作下一代帝王讨好——文基自然也是这般想的,他占嫡又占长,身上有双重保障,父皇的江山不交给他还交给谁呢? 母后一向谨慎,她从不直言帝王宝座的归属。但会一遍又一遍的讲父皇又做了哪些事,会为他读杂志,读各种报纸。文基小小年纪便展露极高的天分,他敏锐的从这些五花八门的报纸中总结自己想要的信息:工研所研究出了适合提炼海盐的机器,盐场将迎来变革;蒸汽机是一种全新的动力系统,不知能否做出来;滇南又出了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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