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林父和英莲也要同去京城,毕竟林隽的婚事近了,林父得在。 李茂也将妻子带上,小两口挨在一起亲亲密密的,就剩孔翎这个光棍孤孤单单。 李茂见了林隽便扒上来分享新笑话:“隽哥儿,你知道花孔雀的字是什么吗?” “孔兄有字了?”林隽好奇地看向孔翎,他大林隽两月,五月及冠。 李茂乐成一坨,捂着肚子断断续续道:“哈、哈,他得了个‘观朴’的字,哈哈哈好不好笑?观朴啊!” 孔翎捏紧拳头,要不是吴氏在,他一定要给李茂来一下。 “……”林隽眼神微妙,扫了眼孔翎,他今日又穿了一身耀眼的红,腰带上挂着玉佩荷包,看着富贵又风流,委实不太‘朴’的样子。 “好字。”他赞了一句,看来为孔翎取字的长辈依的是‘矛盾式’取字法。 孔翎轻哼一声,解释道:“是我求了开蒙恩师取的。” 唔,这样说来观朴兄确实很讨厌孔父了。 到京后先将两小只送回贾家,贾母如何欢喜自不必说。 林隽这边有贺长思帮着找的院子,就在贺家不远处一座三进院。原来的主人预备告老还乡,听说他家要卖房贺长思赶紧帮林隽付了定金,林隽简直不知如何感谢是好。 让李茂夫妻与孔翎先在家里住下,以后遇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不迟。 诸事妥当,时间已来到五月,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 这天清晨,晨光熹微。林隽着青袍官服,戴乌纱帽,腰缠乌角带,脚踏黑靴,打扮得精精神神的预备去翰林院上班了。 安叔看到他这气宇轩昂的样子,激动得老泪纵横,擦着眼角目送林隽远去。 翰林院紧靠皇城东南角,林隽住崇教坊,沿着安定门大街一路向南全是宽阔坦途,德福赶着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上班第一天,林隽便感受到了深深恶意。 翰林学士李大人见了他皮笑肉不笑,“林修撰,你的位置在那边。”他指了指最阴暗的一个角落,又道:“陛下令我等修国史,你去把那些资料整理了吧。”说罢命人给他抱了一大叠书卷堆在桌上。 吴圭看了看他,林隽居然在他冷冰冰的目光中看出一丝担忧? 林隽对他笑了笑,擦干净桌子后坐下翻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太上皇当朝时的起居注。 “……”他挑了挑眉,一一看起来。 这日,翰林院上下气氛紧绷,原来近日太上皇似与当今产生龃龉,这两天连续诏令翰林院侍读至大明宫讲读经史,几位受召侍读兴冲冲去,哭丧脸回。 太上皇似乎对哪个都不满意,什么“一塌糊涂”、“不知所云”等等难听的词汇劈里啪啦一顿骂到侍读们脸上。 今日又有诏来,翰林院上下都低下头闭紧嘴巴,生怕被点到名,毕竟谁也不愿去太上皇跟前找骂。 李学士余光瞥见林隽,不怀好意道:“想必太上皇看厌了我等老面孔,林状元,今日就你去吧。”
第38章 太上皇 随着李学士话音落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林隽。 有庆幸自己不用去的,也有幸灾乐祸就喜欢看新人被打压的。还有李侍读这样目露担忧的,他仗义开口:“大人,元卓刚进翰林院,又从未入过宫,是否学习学习再、” 李学士不耐烦的打断他:“李侍读——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等你坐到本官这个位置上再来指手画脚罢。” 他扫视周围一圈,慢条斯理的说道:“都大度点,咱们要多给新人一些锻炼的机会嘛。” “是极,是极,大人豁达。”只要不是自己去,管他谁去。 吴圭不着痕迹地撇嘴,要不是林隽眼睛利根本看不出来他那张冷脸还会做出不屑的表情呢。 顾宜想了想站出来解围:“大人,让我去罢。”毕竟他小时候跟着父亲也算在太上皇面前混了个脸熟,比林隽这个生瓜蛋子略好一点。 对上他李学士就格外和颜悦色了,“季同啊,不忙,依着轮次林状元在你前头呢。”顾宜还想说什么被他抬手止住。 他转头看着林隽催促:“林状元,外面人等着呢。” 李学士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隽,似乎想要欣赏他慌张不安的表情。 林隽对李侍读和顾宜轻轻点头以表谢意,随后对李学士拱拱手:“如此,下官多谢大人抬举了。“林隽眉眼带笑,似乎这个旁人避之不及的宣召是个什么好差事一样。他说完面色从容地经过李学士身边,出门跟随传旨的小太监进宫。 李学士面色难看,轻哼一声:太上皇愈发不好相与了,一会儿有你哭的。 “修撰这边请。“小太监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不露痕迹地打量了林隽好几眼,有些好奇这位年轻的状元在想什么,为何神色如此平静?丝毫没有向他打探消息的意思,要知道老圣人可是骂得好几位侍读灰头土脸…… 林隽正在脑海中回忆之前翻看的起居注,上面的记录虽有些许春秋笔法的地方,但也能从中窥见太上皇的一些性格特征。 太上皇年轻时更像武人,曾领兵收复被鞑靼攻占的边境重镇,重创其兵马大元帅,为西北创造了数十年的和平环境。林隽在起居注上见到过描述太上皇与将领炫耀自己抗冻扛饿,鄙视手下怕冷易累的场景。 不难看出他性格里有豪爽的一面,也不知被疾病折磨这一两年有何变化。 林隽倒是不怎么害怕,毕竟他的前辈们也就被骂几句,身体上未遭受搓磨。他上辈子讨生活时遇见形形色色的人,脸皮早就练厚了。 出了翰林院一路向北沿夹道由东安门进,再走一刻钟进入东华门,经过严格的检查后林隽踏进皇城内城,象征着这个时代权力最顶端的地方。 宽阔的甬道两旁是高高的宫墙,五月艳阳高照,这里没有任何荫凉的地方。林隽被太阳照得眼都快花了,所幸太上皇居住的东宫就在东南角,很快便到了。 小太监进去通传,林隽侯在正殿门口,正好整理整理仪容。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出来道:“林修撰,圣人在清凉台歇息,请随咱家来。” 林隽随他通过前后殿的穿廊,原来后面还有一片荷花池,池边建了水榭。周围宫女太监井然侍立,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倚着栏杆喂鱼。 太监通报后,太上皇挥了挥手,一群人鱼贯退下,远远的候在一边。 林隽上前行礼:“臣林隽,见过圣人。” 太上皇坐下后扫了林隽一眼:“你就是今科状元?”哼,翰林院倒学聪明了,把新人推出来。 “回圣人,是。”林隽恭敬道。 看着倒是挺有读书人的样子,想起春闱前‘老祖宗’特意给他托的梦,说什么“于我朝有大功者半数取自今科”,为此不惜托梦威逼他不许插手阻止烁儿变更会试制度,他倒要看看今科进士有何特别之处。 就先从状元开始罢。 “坐吧。“他随手指了面前的凳子让林隽坐下,“烁儿点你作头名,想必修撰于经史亦是出类拔萃,今日便给朕讲一讲前朝孝文帝罢。” 前朝孝文帝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皇帝,前期励精图治开创盛世,后期重用奸臣怠慢朝政,导致国家陷入内乱。为了不做亡国之君禅位于宣武帝,又在宣武帝稳定乱局后与其争权夺利,最终被困宫内郁郁而终。 林隽正要从头讲起,太上皇却不想让他好过,提了要求:“便从孝文帝避难回朝后起讲吧。” 讲什么?讲两代帝王如何争斗,讲儿子如何囚困老爹么? 这个太上皇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怨不得侍读们进宫一趟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呢。 林隽在京中呆久了,也对太上皇禅位的前后因果有所耳闻。据说去岁太上皇病重,二皇子包藏祸心、四皇子举兵救驾,过程大家具都讳莫如深,结果便是二皇子自缢,四皇子幽禁于京郊行宫。随后太上皇深感病体难愈而传位三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 谁知一个春天过去,太上皇又渐渐好起来了呢? 林隽上辈子见多了不愿放权而屡屡找继任者茬的老董事,企业家如此,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位? 他心里念头纷纷,面上却不敢带出丝毫,微微弯了弯眼睛,开始讲孝文实录。 他吐字清晰、娓娓道来,语气不快不慢,在这个略有些热意的午后犹如一泓清泉汩汩淌过。 太上皇微微眯眼:这个年轻人还算沉稳,不像之前那几个,听到他的要求后一个个战战惶惶磕磕绊绊的,好似朕有什么深意似的。便是朕有,也轮不到他们来做出那副看穿后惶恐不安的样子。 讲到“所留侍卫兵,才尪老数人……及旧宫人皆不能留左右1”一节时,太上皇打断他:“修撰以为此事是否出自宣武帝授意?” 听到这话,林隽大起胆子抬眼看了看老皇帝,只见他消瘦的面庞上却有一对不显浑浊的利眼,此时似乎觉得自己出了个难题,饶有兴致地盯着于他而言还很稚嫩的林隽。 见林隽看他,老皇帝挑了挑眉,目光炯炯。 这问题可怎么答都不对味,说是,面前就有一位太上皇,未免有挑拨之意;说不是,那宰相软禁老皇帝后竟能全身而退?谁给他的胆子? 林隽能感觉到背上渐渐冒出冷汗,他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说:不能紧张,不能战战兢兢。他知道这些上位者的通病,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出大胆直言的样子满足他们‘平易近人’的心理。 他干脆催眠自己:面前是退休局长,和蔼可亲的退休局长。 林隽突然回想起老皇帝面对臣工的冒犯一笑置之的记录,只要不昏了头说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想必老皇帝不会与他一个小年轻计较。 顿了顿,正色道:“圣上,臣等非当事人,如何得知详情?只臣愿意相信此事系权臣擅作主张。”至于权臣为何没有受到惩罚,那又是另一个假设了。 “哦?”太上皇靠在软垫上,倒要听他说出个什么来。 林隽故作腼腆的笑了笑,年轻人做出这样的表情总是容易讨得长辈放宽计较,他道:“便是臣眼前已经看到一对稳定和谐的天家父子,才敢在圣上面前大胆妄言。” 为防被当作拍马屁,他拿春闱举例子:“陛下能无波无澜地迅速推行复试考试,一定有圣人背后支持的缘故。臣就是这次考试规制的受益者,对二位圣人的敬谢之情实在无以言表。” 太上皇品了品,“稳定和谐”一词用得妙啊,是只机灵的小狐狸。 对上他感激又夹杂着濡慕的诚挚眼神,虽然是被祖宗逼的,太上皇也不心虚,坦然受了。 随后不置可否道:“修撰倒是会说话。”还敢说话。 林隽不好意思的说:“都是京城养人,臣之长辈去岁还批评臣嘴笨口拙,容易得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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