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怀好意道:“老太太那里动不得,便你们两口子先以身作则罢。要我说老二你养的那些清客没什么大用,反倒是趴在咱们府上吸血呢,该遣散的就遣散得了。”像是程日兴、詹光几个,这次在工程里贪了多少出去了?他什么都知道! 贾政讷讷:“程先生、詹先生都是因我托付才去照看园子,他们两袖清风,并不似兄长口中这般不堪之人。” 贾赦翻白眼,不听劝你就为难去吧。 赖大与林之孝默不作声的立在一旁看他们斗法。 见大家都无甚好办法,还是贾琏提出来的开源节流像是个正经建议,开源尚且没好机会,节流还可以办一办的。贾政踌躇道:“便先从我们院里放一批下人出去罢,横竖我们家里的规矩一向待下宽和,放了身契还他们自由身也是美事一桩。” 贾府高层讨论了半天最终只得出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贾政与王夫人商量将正院的下人放一批出去,王夫人手里的念珠都拨不动了,半晌说:“娘娘刚回来一趟咱们便忙不迭的裁撤下人,说出去不好听,娘娘的面子上也很不好看。” 王夫人似乎言之有理。 要知道这次可不止他们一家迎接妃驾,别人家都好好的,就自家裁人,不是将家里的窘境公之于众么? 贾政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夫人说怎么办?”家里没余粮! “官中真就艰难至此?” 贾政叹气点头,他这两日日夜烦愁,看着憔悴不少。 王夫人遣散屋里人:“之前琏儿管得好好的,突然他们两口子就放手了,会不会是他们两口子有什么……”猫腻? 贾政瞪眼:“糊涂,他们撒手时账册有没有交上来?一笔一笔都是好好的。”倒不如说两口子眼睛尖利,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跑了。 王夫人默然半晌,试探道:“老太太那边或可周转一会子?待孝敬上来了咱们再还回去。”老太太私房不少,常说给宝玉留着,现在先拿来用用嘛。 贾政噌的起身:“那是老太太的梯己,咱们如何能动?”不说有违君子操行,关键是没脸,叫大老爷知道了岂能罢休?何况谁知年下是个什么光景?周转了还不回去,难道要一大家子靠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养么? 王夫人看了眼满面羞恼的贾政,心中毫无波澜。末了道:“放下人出去到底有伤府里颜面,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走到那一步,我来想办法,横竖能叫府里撑到年下,老爷放心。” “夫人有何办法?” 王夫人垂目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此前我那嫂子送了些东西过来,先把那个拆卖些许对付过去罢。” 贾政脸色微红:“这如何使得,那是王家的东西,且他们回金陵后想必也不宽裕,我们拿去用了他们怎么办?” “到时候府里宽裕了再赎回来是一样的。”王夫人道:“嫂子当初害怕陛下从严发落一家,没想到临了并未牵连无关人等,他们金陵根基还在。” 这解释无懈可击,贾政信了。王家也是流传几代的世家,以前在沿海颇揽了些财物,想必送来东西也是为防万一。既然王家一时用不着,他迟疑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老夫这边也会想法子开源,不会白用他们的东西的。” 府里的开销暂时有了着落,贾政松了口气,暗想先留意个什么营生挣钱才好。 等贾政出去后,王夫人叫来吴兴家的,吩咐道:“给南边传信,往后甄家那边的事便接下罢。” 吴兴家的脸上露出喜色,喏然应是。王夫人陪房张若锦一家在南边看着田庄,元春封妃后在下面的人看来贾府又水涨船高了一截。日前张若锦来信,说是甄家的人带着银钱找上门,无非是为他人牵线作保,借着贾府的势为他人打官司一类。 张若锦家的得了甄家的好处,自然是想促成这事的,知道王夫人身边现在是吴兴家的靠前,给吴兴捎了会票,信中说什么“往后来钱的地方多着呢”,指望吴兴家的在王夫人耳边吹吹风。 之前王夫人态度还有些模棱两可,现在倒一口答应下来。 吴兴家的乐颠颠地去给南边送信。 贾琏辞别贾政后回到自己院里,遣走屋里下人,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咱们府里公帐上还有多少钱么?”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你们管着账,我们内院只能支领,哪里能知道账上有几个子儿?” 见贾琏神色复杂,似乎有些庆幸,又有些忧愁,凤姐儿似有所感,紧张的问他:“账上没钱了?” “虽不至于没钱但也相差不远了。”贾琏抚着胸口道:“还好咱跑得快,你道怎的,老爷点我去盘账,盘完发现账上只有不到两万两了!” 凤姐儿惊呼一声,末了冷笑:“按照他们那个花法,还剩了两万两才出奇呢。你看看园子屋里边那些摆件,什么玩意儿!以次充好,支领的钱倒比市价还贵,不知从中弄了多少进自己的腰包呢。” 她闲得没事去园里各处屋子里转了转,越靠里放的摆件越次,“幸好娘娘回来是晚上,来不及细看,要真在园子里住十天半月,咱们府里的脸都要丢尽了。” 凤姐儿咋舌:“那边珍大哥父子俩心黑手黑,横竖不是花的他们府里的钱罢。” “谁说不是呢,”贾琏恨恨道:“剩下的东西也让他带着一帮人来受用了。”这次他不似书中那般与贾珍勾结上省亲后一同作乐,因为他得了官身,与族里其他纨绔倒成了两路人,贾珍见了他也是淡淡的。 凤姐儿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不忿他们与戏班子搭上罢?”这次采买了可多漂亮丫头小子,贾琏看上眼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贾琏讪讪道:“芽菜儿似的人我能下得去手?”他喜欢熟女好么? 凤姐儿竖起柳眉道:“好哇!可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说你怎么眼睛就往那些风骚媳妇子身上瞧呢。” 贾琏往日不喜她强势不饶人,现在见她这样醋坛子似的表现倒有点别样的滋味了,痴痴笑着往她怀里拱:“我现在天天只愿往你身上瞧,你可将自己骂进去了。” 凤姐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两口子玩闹半天,贾琏揽着凤姐儿唏嘘:“老爷都打算裁撤院里的下人了,咱们也不要太打眼,关起门来过日子才好。” “还用你说?府里上下一双双利眼恨不得看清你的五脏六腑呢,我现在是学到了,闷声才能发大财。” 凤姐儿琢磨道:“你说太太不会让我去想法子吧?” “咱们是小辈,能想出什么法子?”贾琏咬牙:“你还是想想往后怎么应付大老爷那边罢,现在他就盯着我荷包里的两个子儿呢。” “你的老子自有你管,关我何事?”凤姐儿随口敷衍,猜测王夫人会如何行事,她是知道老太太有一笔梯己银子的,她那么奉承老太太,不也想讨得老太太欢心以后多分几个么?要是太太将老太太的钱掏出来,她们这边还能拿到什么?到时候她就撺掇邢夫人闹去,哼。 贾赦却与凤姐儿想到一出去了,他现在就是盯着使人盯着贾政两口子不放,若是他们敢打老太太私房的主意,到时他拼着老脸不要也是要闹出去的。
第74章 铺子 贾赦对贾政两口子虎视眈眈,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也就喜好读点书,处事上根本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想必到最后府里运转不下去后肯定是要求到老太太那里的。 贾赦就等着拿他们的错处,谁知左等右等,既不见贾政所说的裁撤下人,也没听说老太太补贴贾政,府里居然一如既往的平和,大家照样大手大脚的花钱,丝毫看不出缺钱迹象。 而贾政也就焦虑了两三天,又开始同清客们谈天说地起来。 悄悄一打听,似乎是王夫人那边拿出一笔钱供应府里的嚼用。贾赦心里不是个滋味,还是老二命好啊,又能啃老妈又能啃老婆。 反观他自己,老妈嫌弃不说老婆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他虽拿贾母没办法,但面对邢夫人那是说一不二的,本就不大兴作她,现在更是看邢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起来。 邢夫人身边去了王善保家的,只得倚重另一个陪房费婆子。这费婆子也是个惯常挑三斡四的,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将王夫人拿钱补贴官中的事说给邢夫人听,“说什么私房补贴官中,天下竟有这等无私之人,我看根本原就是吞了官中的钱!现在倒好,拿官中的收买人心呢,哄得大家都夸她慈善。” 贾政两口子本就不是谨慎之人,前头一大段商量都没大避着人,可不就被人听了去。王夫人自以为房里的都是心腹,殊不知贾府下人几代经营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蛛网还息脉相通,不下半日府里头层主仆中那些耳聪目明的都知道账上钱不多了。 还没来得及惶恐时又得知王夫人掏腰包贴补了官中,这一年不会难过。众人放心之余又十分好奇王夫人到底去哪里弄这么一大笔钱。有说是动用嫁妆的,有说是以前贪墨官中的,还有说是之前王家送来寄存的救命钱,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费婆子与邢夫人都愿意相信是其在管家时贪墨得来,邢夫人深恨贾母让王夫人管家,自己靠边站什么都没捞到。 她心里气不过便不想别人好过,找到王熙凤阴阳怪气:“常说你比男儿还有能为,怎么王家败落时倒没想到将救命钱托付给你呢?一样是嫁出去的女儿,看来你家的人也不觉得你有何特别之处。” 邢夫人深知自己嘴上功夫干不过这个便宜儿媳,劈里啪啦说完便领着费婆子转身就跑,丝毫不给凤姐儿展开反击的机会。 凤姐儿目送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气笑了,啐了一口,与平儿吐槽:“指头大的胆儿还敢来挑衅老娘,有种她别跑啊。” 平儿憋笑:“行了,她到底占着‘长’字呢,你还真要跟她吵起来不成?没的叫人看笑话。” 凤姐儿轻哼一声,狐疑道:“你听到她说的了?难不成叔母还真悄悄寄存了东西在姑妈那儿?”她心里不是滋味:“当初我也算是跑前跑后,并不比人少出了力,且外头出面与人周旋还不是靠琏二?我巴心巴肺的对她们,她们倒防着我了?” 她也注意着正院的动静呢,自然知道王夫人院里的丫头一个没动,只是不知道老爷和太太有什么手段维持府里开销。 此前她是不信王家在王夫人处存了东西的说法的,那时叔父出事,王家上下惊慌失措的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现在经过邢夫人的一顿挑拨,她也有些怀疑起来。 平儿哪里说得准,安抚:“横竖咱们尽了心,夜里睡得着觉就成了,又不差那几个。”她对现在平静的日子很满意,凤姐儿不管家后她也就不用在后面替她描补张罗了,心神都养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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