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有床那么舒服就是了。 他看着月城理世把被子铺到躺椅上, 还特意试了试枕头的柔软度, 心里啧啧唏嘘。 “好歹还是比我的待遇差一点, ”他嘀嘀咕咕, “……惠这小子真是走了大运……” 月城理世忽然抬头:“工藤君, 你说什么?” “……”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 “没——什——么——” 他拖拉着声调臭着脸转身离开房门口。 小田切和惠还坐在客厅里, 对上他的眼神后尴尬的笑了笑,样子像是个无措的小可怜。 工藤新一眨眨眼,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哦呀,这小子好像被他吓到了。 他连忙收回刚才故意摆给月城理世的脸色,朝小田切和惠走过去, 蹲在他面前。 小田切和惠犹豫着开口:“新一哥哥……” 工藤新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喂,和惠,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吃你的醋吧?” 他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发顶,眉眼间舒展温柔的看向小田切和惠:“我知道今晚的事情对你来说有些突然,去和理世聊聊吧。虽然她看起来有点凶,但实际是很温柔的人。” 小田切和惠愣了一下,随即慢慢也扬起一个笑容:“嗯!” 这就对了嘛。 小孩子就该露出这种表情。 工藤新一又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安抚了小鬼, 他这才起身打算离开。然而刚刚转身, 却被少年拽住了手。 他看回去, 小田切和惠笑着看向他:“新一哥哥也是很温柔的人。”他顿了顿,继续道,“虽然不知道新一哥哥和月城姐姐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看出来,月城姐姐是喜欢新一哥哥、在乎新一哥哥的。所以,请安心。” “……” 工藤新一眸子睁大一瞬,随即眼中笑意更盛,手倒是在小田切和惠的额头上敲了个脑瓜崩。 “懂的还真不少啊。” 小田切和惠嘿嘿一笑。 “和惠——”月城理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啊!我来了,月城姐姐。”小田切和惠连忙应声,最后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才匆匆朝房间里跑。 工藤新一看着少年的背影,又想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什么啊——现在的小鬼都懂这么多了吗?” - 小田切和惠冲完澡,穿着睡衣光着脚踩上飘窗下柔软温暖的地毯,从脚底传来的舒适感让他不由放松。 他钻进躺椅的被窝里,侧着身就能看见床边还在摆弄手机的月城理世。 少女低着头不知道在回复什么消息,无意识的咬着指甲,咬着咬着又换成咬嘴唇。但没多久就放下了手机,一抬头还反而被他吓了一跳。 “呜啊,你们一个两个的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小田切和惠一愣:“我们?” “……啊啊,没什么。”她随意的摆摆手,把手机甩到一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还非常讲究的给自己掖了掖被角。 “关灯了哦?” “诶?好的。” 灯也被“啪嗒”一声关了。 房间没有彻底暗下来,床头的落地灯亮着微弱的暖色光,让小田切和惠隐约能看见月城理世侧颜的阴影。 然后月城理世侧转过身,灯光拉长了少女的睫影:“很无趣欸,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喊你过来呢。” “会无趣吗?”小田切和惠一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最开始的确是不知道的。但新一哥哥说您是想和我聊聊天。” “……” 小田切和惠看不清月城理世的表情,但他听到了少女嘀咕着一句“真是什么都让这家伙先说了”。 噗嗤。 总感觉有些欢喜冤家的感觉? 少女声音又从黑暗里响起:“好吧好吧——他说对了,我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其实主要是我最近有点愁啦。” ……诶? 小田切和惠一愣,他以为对方是想要和他聊聊自己的事情,结果原来是对方的烦恼吗? 他眨眨眼,开口道:“您说。” 月城理世舒了一口气,开门见山:“我最近找到了我之前失踪已久的爸爸——本来我都对他没什么印象了,连名字和长相都不记得的那种——这家伙小时候抛弃了我和妈妈,我一直很生气来着。” 小田切和惠:“……” 说是“很生气”,但他却没感觉到多么浓烈的感情,反而有些像大人吓唬小孩子时说“我要生气了哦”的感觉。 他犹豫着开口:“那是打算见面吗?” “不,我发现他死了。” “……” 小田切和惠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但月城理世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本来都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他,我一定要质问他为什么抛弃我和妈妈,然后再狠狠打他一顿,让他在我妈妈墓前跪上十天半个月的,最后送他去见我妈妈,继续当面忏悔。” “结果他好像比我妈妈走的还早。”月城理世侧着身撑起脑袋,语气颇为烦恼,“计划全部夭折了。” 小田切和惠:“……” 他抿了抿唇,想要在光影里看清月城理世的表情。但她撑起脑袋后盖在脸上的阴影更多,实在很难看清。 “这样看来,叔叔或许并不是抛弃,而是早亡了?” 月城理世点点头:“对,就是这样……虽然我妈妈不知道。她直到死前都以为是爸爸抛弃了我们。”少女语气一转,又道,“不过我妈妈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这些。她比我坚强,是个很厉害又很温柔的女人。” 小田切和惠眨了眨眼睛,附和着点头。 虽然少女的语气很正常,甚至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但他生出一种想要去抱一抱她的冲动。 不过这种事情,如果月城姐姐想的话,一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吧。 月城理世夸张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我只是有点愁啦——也不算愁,就是……遗憾?我知道真相知道的太晚了,中间甚至因此而做了很多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他还活着,我还有机会问他所有我想问的事情。他做了错事我就骂他,他迫不得已我就……好吧,我还是想骂他,但骂完我会再和他聊一些别的,哪怕最后我不想再理他,那也是个结果。不像现在,没有结果,也不会再有结果了。” 语及此处,虽然看不见表情,小田切和惠也能看见少女的动作。她耸了耸肩,用遗憾又仿佛释怀的语气说完这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那他有给您留下什么东西吗?” “……酒?” “诶?喝的那种吗?” “差不多吧。” 少女摆摆手。 “所以说啊,和惠,有一个结果是很重要的,会让人安心。” 小田切和惠眨了眨眼,好像有些缓慢的跟上了月城理世的思路。 “您……是在说我和我的……‘爸爸’吗?” “对吧。你看,你现在在提及这个称呼时都很犹豫。是不是觉得很陌生?” 小田切和惠一愣,犹豫着点了点头。 月城理世说的一点没错。 “爸爸”这个词汇对于他而言还有些陌生,以至于开口说出时总怪怪的。 他理智上认为就应该如此称呼对方,但实际上,这是个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词汇,对父亲没有任何记忆和感情的他很难面对这个词。 “因为没有任何记忆嘛。坚村先生对于你而言是个很陌生的人,他对于你而言是‘未知’的。——啧,胳膊麻了。” 月城理世说着放下胳膊,甩了甩手,又仰面躺在床上。 小田切和惠这下又能隐约看见对方的侧颜了。少女看着天花板,一点都没有看他的意思。 但这反而让他更安心了一些。 他把胳膊垫在耳朵下面,慢慢垂下眼眸,开口道:“您说的没错。我觉得很陌生……以至于让我有些无措。” 不——其实不止这些。 不止无措,甚至有些想要逃避。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对于过去的感觉却依旧存在。那就像一个封闭的、黑暗无光的房子,他不想靠近或者进去。他好不容易出来了,哥哥虽然经常不靠谱的失踪,生活虽然经常饮食不规律而且东跑西跑,甚至于遇到爆炸案、还被劫匪当作人质,但这些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害怕回到过去。” 他不想当泽田弘树,他的名字是小田切和惠。 房间安静了一瞬,月城理世的声音接着响起。和刚才的语气一样,轻松、释怀,无所谓,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说要回去啦?”她开口,“不是所有的见面都是‘相聚’,有些也是‘道别’。” “这只是给你一个拥有结果的机会罢了,不至于像我一样,憋在肚子里二十年的话,估计还要再憋四——四五六七十年。呐,如果你见面了,不开心,那就不理他。至少不会以后想起时,记忆是空落落的,没有结果。” 小田切和惠一愣,睫毛颤了颤。 “……可我不能再和哥哥在一起了。他没有义务照顾我。” “喂喂——小子,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洛杉矶摸爬滚打好几年了哦。”少女的声音轻快,“你比我聪明,日本也比美国安全,你还认识很多人,完全可以自己活下来的。” “……” 像是身后的迷雾渐渐散去,来路清晰起来,没有会杀死他的怪物,只有泥潭和沼泽,而他已经爬了出来,只剩脚腕上生锈老旧的镣铐。 钥匙呢? 小田切和惠低头,钥匙就在他的掌心。 月城理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要向前看啊,和惠。” - 翌日。 为了让小田切和惠安全到达发布会,工藤有希子打算给他来个易容。而这样则需要工藤新一早早带他回去。于是两人订了早晨的车票。 至于月城理世——她没有告诉工藤新一自己也要去参加发布会。 这大侦探敏锐的厉害,她可不想让工藤新一知道自己在调查人工智能,然后再猜出些什么来。 清晨的车站人不太多,工藤新一和小田切和惠一人一顶帽子和一个口罩的样子反而引人注目。但他本人是这样说的——“就算夸张一点,也总比直接被人认出来的好”。 月城理世不得不承认也有一定道理。 工藤新一摸了摸小田切和惠的脑袋,开口道:“放心吧,我会安全把这个小鬼带到坚村先生面前。” “那就好。”月城理世点了点头。 车站的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月城理世原本云淡风轻看着工藤新一的眼神在这阵安静中有些发虚,她咽了口吐沫,故作镇定地收回视线,看向他旁边的小田切和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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