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视地看他一下, 轻哼一声,庞然大物转身走开。只可惜转身如马车掉头,又想潇洒利落,好险没摔了个狗吃屎。 通粮情不自禁,慌忙别过脸用拳挡住嘴角的笑意,给同僚使个眼色。 同僚走进沿街铺子。片刻,神色复杂地出来。通粮同其他同僚相视一眼,齐步朝他走去,齐声问:“出什么事了?皇后真——” “不是!”街上人多嘴杂,通粮的同僚慌忙打断,压低了声音,“上个月我们才出长安地界,陛下就令李广为将,带三万骑兵奇袭匈奴。算算日子,此时该出关了。” 通粮惊呼:“陛——” 同僚慌忙捂住他的嘴。通粮连连点头。同僚这才敢松手。通粮压低声音说,“陛下不是不想用李广?” 同僚指着身后铺子:“管事的说朝中诸官联名举荐李广为将。陛下不得不用他。” 通粮不信。当今天子十六七岁就敢同太皇太后正面对峙。为此牺牲三公也在所不惜,“三公九卿联名上奏?” 通粮的另一个同僚摇头:“不可能。御史大夫一向主和,卫将军能征善战他都不想打,怎么可能支持空有其名的李广。丞相最听陛下的,陛下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太尉掌兵,只能听陛下的。否则仕途也到头了。太仆乃公孙贺,卫将军姊夫。朝廷出兵大农令忙得脚打后脑勺,不可能支持。廷尉乃张汤至交好友。张汤算是卫将军岳丈。还有谁?少府除非想回家种红薯,跟着他们逼陛下。” 三公九卿几乎没人参与,那陛下不可能妥协。他明明跟招兵告示上写的一样有意用李广,为何还一而再再而三拖延。通粮想不通,运粮时夜宿荒野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通粮本想在家多待几日,他瞬间决定多找几个商户,三日凑齐,第四日出发。 翌日,通粮匆匆前往卫家。 卫媼不认识他,在门口告诉他,不便待客。通粮恭敬地表示在门外也一样。他以前是卫将军手下的兵。如今为戍边将士运送物质。卫大公子知道她老人家看不懂信,他代大公子向老人家问安。 卫媼一听很是激动,赶忙问卫长君可好。 通粮直言,众人身体极好,边关什么都不缺,有鸡有鸭还有鱼,除了人烟稀少,跟他在秦岭和茂陵时一般无二。 卫媼知道长子有点神奇,比如他家独有的水果,独有的铁锅等等。东西市没有卖的,他没种过荔枝,也不会打铁,那些东西哪来的。 “见过匈奴吗?”要说卫媼担心卫长君,不如说她担心卫长君碰上匈奴。毕竟他再神奇也是血肉之躯,匈奴一刀能捅死他。 通粮摇头:“卫将军带领的汉军能到那里,匈奴不敢过去。对了,公孙家和陈家我就不去了。劳烦老夫人告诉两位女君,小公子高了也比在长安结实了。虽然朔方无法跟长安比,但那边天大地大,没有纷纷扰扰,几个小公子很是喜欢。” 卫媼笑道:“我的大孙子就喜欢没人的地方。到马上恨不得飞起来。长安那么多人,就是宽大的驰道上也容不得他闭着眼跑。” 通粮点了点头,没说他还得再去一趟。省得老夫人挂心。 翌日上午,通粮和同僚们赶车到东市,看到街上的人比早几日多才意识到到了休沐日。 休沐日出来逛的要么闲要么有钱。无论哪种神色都很轻松。但也有例外,韩说忧心忡忡。 先前听到市井流言——陛下任人唯亲。韩说一度认为他小人之心误会陛下了。李广几次请缨,众臣联名举荐,怎么看怎么像逼天子,韩说又觉着诡异——天子乾纲独断,他决定的事太后都不敢置喙,怎么突然转了性,放任朝臣“威胁”。 朝廷出不出兵问兵将没用。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农令府最清楚。韩说叫曹襄找卫广或卫步打听打听。曹襄直接告诉他,不用打听,卫广休沐日也不得闲。 韩说再次感到心慌。 随着李广出兵,长安城内的流言从“亲小人远贤臣”变成“陛下英明”。几个世家长辈还去他家说他父亲糊涂,多好的机会,竟然不叫他去。末了又得意洋洋地表示,陛下也不敢与天下人为敌,早日如此早该联名上奏等等。韩说很想大声告诉他,你知道什么!你只是一颗棋子,陛下不用的弃子! 然而韩说不敢,连他父亲和曹襄都不敢说。 韩说长吁短叹差点撞到人。慌忙后退,看到车上高高的冬衣感到奇怪,离冬天还有几个月,买这么多冬衣做什么?韩说想不通也没心思管闲事,下意识走开。不经意间瞥到鲜亮的皮毛,他脚步一顿,叫住驭手,“怎么买这么多衣物?” “家里人用。”在一旁提醒小心行驶,别撞着人的通粮胡乱回一句。 韩说指着包裹里没包好的斗篷,“那一件抵你身上的衣物三套。什么家人比当家男主人尊贵?”说着打量他一番,看气质很像官场中人。这些厚衣物可能送去边关。边关?韩说福至心灵,试探道:“我兄韩嫣,我叫韩说。” 通粮猛地直视他。韩说确定他猜对了。 这两个月韩嫣给家里来了一封信,开头就是提醒父亲,看住韩说。后面才是问父母安,兄弟姊妹安。说几句自己安好。 这样的信韩说不感兴趣。他只想弄清楚,远在边关的兄长怎么猜到的。朝廷贴告示招兵的时候,他该忙着修补旧城墙防匈奴才是。 陛下不可能特意去一封信告诉他,他想算计天下豪强世家子侄。 “你——”韩说有很多话想问,注意到车上的衣物,“这个斗篷是帮我兄长捎的还是别人的?” 既然不是外人,通粮就实话实说:“卫老夫人和卫家两位女君给大公子和几个小公子准备的。”见他欲言又止,“韩公子也想叫我给韩太守捎几样?”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卫家叫你捎衣物。我想知道你们何时出发。” 通粮:“大公子叫我买几车麻布和盐。买齐了今日就走,快的话天黑前还能赶到驿站。” 看来没法同他闲叙了。 “从哪个门出发?我这就回去给兄长收拾衣物,届时在门口等你。” 通粮先告诉他从哪个门,接着安慰他不急,他们差得多呢。 韩说着急。韩嫣冬天的衣服在茂陵,韩家没他的。韩说翻出今年母亲给他和父亲准备的新衣,又抓几块金子,策马前往东市买一些,收拾了两大包就去城外等着。 通粮打头,一出城门就看到韩说。韩说见后面还有很多辆车,由于人来人往走得慢,他还能跟通粮聊几句,“朔方除了你们就是我兄长和卫家兄长带去的那些人吗?” 通粮:“只有他们。我们到朔方放下东西就回来。公子担心韩太守?不必担忧。起初几个月很辛苦,但也是身体累。如今好了。过些日子下雪了哪都不能去,韩太守得比在长安时还闲。” 韩说看到车队快出来完了,不敢耽搁,“起初朝廷招兵,我想自荐顺道看看兄长。兄长却来信不许我去。兄长了解我,知道我忍不住。可兄长怎么知道朝廷招兵,还用李广为将?” 通粮笑了:“自然是听我说的。”说出来又觉着要出什么事。他想起韩家也称得上世家,门路多,“韩公子知道陛下为何叫李广领兵吗?要是担心天下兵将皆姓卫,还有李息公孙敖,张次公也行啊。” 韩说暗暗吃惊,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看出陛下反常,“我也好奇。难道真像有些人说的,陛下并不想立皇长子为太子?” “不可能。”通粮摇头,“就是陛下担心卫家独大,也是担心太子日后被外戚掣肘。陛下不怕卫家对他有二心。否则哪敢给大公子那么多人。”看着韩说语重心长道:“韩公子,这样的话以后切莫再说。跟谁都不能说。” 韩说点头称是:“多谢您提醒。我就不打扰你了。一路顺风。” 通粮点点头,翻身上马,驭手皆上车,一路往北。 韩说望着车队真想跟去,他不想看到一个月后满城缟素,家家户户哭天抢地披麻戴孝。 可他官职在身。 韩说叹了一口气,他才二十岁,还未定亲,合该像曹襄一样过着世家子的无忧生活。偏偏叫他,这叫什么事啊。 韩说翻身上马,回家写奏章,他要从军。到了军营出来不易,管他是生还是死,没看到就没发生。 翌日,刘彻拿到他的奏章很是意外,“你想去军营?” 韩说点头,“微臣喜欢弓马。” 刘彻不缺能吏,也不缺兵马,最缺将军。卫青好用也不能事事叫他操心。出去一次仿佛老三岁,卫青就算原本寿命七十,再打几次也顶多能活到四十岁。 刘彻没指望卫长君能为卫青调养,他自个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 “准了。”刘彻拿起朱笔,又拿一张白纸写几个字递给他,“先去上林苑。” 韩说奇怪,上林苑除了粮食蔬果牲口,就是陛下的亭台楼阁狩猎场。难道这是陛下对他的考验不成。 卫青和公孙敖等人在上林苑演练的时候,韩说还等着长大由兄长举荐入朝。自然不知道上林苑有一片令人震惊的地方。 随着上林苑小吏七拐八绕,韩说看到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像是农奴的房子,“来这里做什么?” “过来就知道了。”小吏说着话绕到房子前面。 韩说越发奇怪,忍不住左顾右盼,忽然看到打南边过来一人,身着玄衣,身高挺拔,仿佛走路带风,怎么看怎么眼熟。 人到跟前,韩说惊得张口结舌。 来人正是卫青。 打量他一番,卫青又见其鼻子嘴巴像极了韩嫣,“我好像见过你,韩兄的弟弟韩说?” “是的。大将军——” 卫青打断:“我如今不是大将军。” 去年带兵的时候卫青是大将军。韩说这样称呼他习惯了。 “长平侯。”韩说拱手,“都说您不在长安,原来在这儿?” 卫青颔首,没有解释为何在此,也没说一直在此:“你怎么在这儿?” 韩说赶忙把那张纸给他。 卫青认识御批,令韩说回去收拾换洗衣物,盖因此地半月一歇。若有意外,或赶巧陛下前来视察,两三个月才能回去一次。 难怪曹襄作为邻居很少看到他。韩说心里这样想,面上低头称“诺”。随后回到家中直言,陛下有重任。 韩父近日被亲戚邻居鼓动的得空就怀疑他是不是不该听长子的。闻言韩父不禁庆幸幸好没跟李广出兵匈奴。 韩说叮嘱他父亲不可对外人言。韩父越发高兴,这说明什么?陛下看重他幼子啊。韩父一边点头一边叫妻女帮着收拾。 韩说有机会伴驾,可他从未听说过上林苑有兵驻守。偏偏这个秘密交给卫青,显然陛下很是看中他。 抵达上林苑,随卫青靠近那些低矮的瓦房,韩说又是大惊,盖因里头全是少年,授课的人还是公孙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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