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见他们这样越发失望,打算明日找卫长君聊聊,他鬼点子,一定有法子令他们主动请辞。 翌日上午,窦婴拿着几卷书来到卫家,看到卫长君在西边茶几旁拨弄小火炉,很是意外,“怎么突然这么有闲情逸致?” “您当我想?”春天不愧是疾病高发期,卫长君昨日在田埂上待一天,今早起来头沉的就不像他的。卫长君喝不惯茶汤,却不得不承认放了姜片、花椒等物的汤既能驱寒又能暖身。卫长君把小茶罐放火炉上,发现他还坐下了,“不用给步弟和广弟上课?”不由得看一眼等他多时的两个弟弟。 卫步懂事地说:“不急。我们先把昨日侯爷教的复习一遍。” 窦婴给他个赞赏的眼神,书卷放茶几一角,离火炉远点,“老夫问你一件事。” 卫长君点点头,拿起水盆里的热面巾敷额头。 窦婴不禁问:“真病了?” “有点着凉,没大碍。”卫长君一抬眼发现他犹豫不决,心中一凛,“侯爷不是想叫我下次见着陛下请陛下召你入朝吧?” 窦婴一愣,回过神来哭笑不得,“找陛下有什么用?要求也是求太皇太后。” “可惜太皇太后不屑召见我这等草民。既然不是这事,还有什么事值得您魏其侯吞吞吐吐?” 窦婴朝房门方向看一眼。 卫长君给两个弟弟使个眼色。兄弟二人去院里盯着别有人靠近。 “现下可以说了?” 窦婴踏实了,“我家那些客人,长君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卫长君被问糊涂了。 窦婴:“才能。” “才能?”卫长君惊讶。 饶是窦婴也觉着他们没什么大才,可卫长君的态度叫他很受伤,“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吧?” “有一点您还问我?”卫长君笑着反问。 窦婴噎的想拂袖而去。 卫长君敛起笑容,“他们做什么了?昨日侯爷还与他们相谈甚欢,怎么今日就想辞退他们?” 窦婴忍不住低头打量自己一番,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卫长君好笑,“您都问了我,还要怎么明显?” “其实也没做什么。正因没做什么,老夫才觉着实在没必要继续留他们。”窦婴说着不禁摇头,“昨晚老夫细细想一下,这几年他们除了陪老夫喝酒解闷,就是陪老夫探讨诗书。可老夫容他们在府上又不是叫他们当东方朔那样的俳——” 卫长君打断他,“侯爷,你拿他们比作东方朔可是有点侮辱人了。” “比作东方朔是不合适。” 卫长君想扶额。 窦婴见他一脸牙疼的模样,后知后觉地问:“侮辱东方朔?” “不然呢?”卫长君想送他一记白眼,“陛下登基之初,征召天下贤良,各地士人、儒生纷纷上书,我不信你家那些没给陛下上过自荐书。陛下能注意到东方朔的,他们却只能窝在您府上,还不能说明问题?” 窦婴陡然惊醒,不禁感慨,“长君这番话真乃振聋发聩,叫老夫茅塞顿开。” “所以没什么问的了吧?”卫长君接着就叫两个弟弟进来。 窦婴犯难,“我也不能直接叫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卫长君无奈地摇头,真死要面子活受罪。 “秦岭安静,寻常人耐不住这份寂寞,不出五日便会有人向您请辞。” 窦婴微微摇头,“有你,不可能。” “我病了需要静养呢?”卫长君又问。 窦婴想想,提醒他犁、耙以及耧车很吸引人。 卫长君笑着问:“侯爷不觉着今日我家少点什么?” 窦婴左看右看,发现是少了点什么,少了一个韩嫣。韩嫣前往上林苑告诉陛下,卫长君有很好用的犁、耙和耧车,他家那些门客以后别想靠这几样面圣。 若是去封国,封国刘姓王爷没见过实物,也只会当他们胡说八道。 “纸呢?” 卫长君:“还得再过两个多月才能做。至于耧车,也得等再下一场雨才能搬去地里种小麦。” 窦婴掐指一算,春花未开,春日也不能狩猎,野菜刚刚发芽,红薯还没发芽,所以最近无事可做。 卫长君着凉不出去,他忙着给两个小弟子上课,他那些客人连一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窦婴突然觉着最近是个好日子,耐得住寂寞的客人,哪怕没有什么才能也可以留下,至少是个踏实可靠的。 “那就按你说的办。”窦婴起身去东边给两个弟子授课。 卫步好奇:“侯爷打算怎么办?” 窦婴笑着说:“你猜。” 卫步听都没听出来,上哪儿猜去,不由得转向西边撑着茶几养神的长兄。 卫长君直起身来,“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是最好的办法。” 卫步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一丝不解。窦婴抄起一沓纸朝他脑袋上一下,“亏得长君跟你讲过不少兵法,连按兵不动都不懂。” 卫步这下懂了,禁不住嘀咕,“还不是你们说的含含糊糊——”见他瞪眼,顿时不敢犟嘴。 卫长君起身,“你俩啊,这机灵劲,不是大兄嫌弃你们,都不如去病一半。” 卫广禁不住大声反驳:“那是因为我俩是人。” 卫长君噎了一下,然后朝院里喊,“去病,小舅说你不是人。” 这还得了!霍去病手里的蹴鞠往墙上一扔,大步跑进来,大声说:“小舅,说我不是人?” 卫广被吼得吓一跳,赶紧说:“你是个小机灵鬼。” 霍去病愣了愣,转向他大舅,小舅这么怂,我还怎么,怎么跟他算账啊。 卫广颇为得意地睨了一眼他大兄。 卫长君脸色不变,“去病可知小舅为何这样说你?因为我夸你比他俩机灵。” “那我没说错,咱家去病就是个小机灵鬼。”卫广忙问,“去病,你是吗?” 小霍去病皱着鼻子哼一声,“是!是我来了。我不来你才不这样说。别以为我小就好骗!”指着他小舅,“再有下次,我——我跟你算总账!” 卫广真不敢招惹他,小孩子疯起来能闹死个人,“你又没招惹小舅,小舅吃饱了撑的骂你。” “我没招惹你,你还打我?” 卫广噎的说不出话。卫步替他弟弟解释,“那是你不听话。不叫你出去非出去。不打你,难不成等你大舅回来连我们一块打?” 这话叫小不点无言以对了,指着他俩撂下狠话,“等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到门外冲阿奴挥手,“走!” 卫广松了一口气。卫长君禁不住笑了,“亏你还是个当舅的。” “亏您还是个当长兄的。”卫广无奈地看着他。 卫长君继续煮茶汤。 随后喝一口不甚辣,味道不算怪,叫大外甥和阿奴进来,一人喝半碗。最后又给窦婴和两个弟弟盛半碗。 窦婴眉头微皱,“你煮的怎么像药汤?” “喝不死人。”卫长君说的干脆,窦婴喝不下去。可秦岭的风硬,四周没有高大房屋遮挡,也比长安冷。窦婴也怕在此着凉,干脆捏着鼻子灌下去。 起初没什么事,一炷香过后,窦婴觉着热,禁不住扯扯衣襟,问卫长君汤里除了姜和花椒,还放了什么。 卫长君:“葱白。怎么了?” “热!”窦婴禁不住摸摸额头。 卫长君示意他朝门口看。窦婴看过去,太阳已照进屋内——气温升高,不热才怪!窦婴顿时觉着尴尬,“忙着给他俩上课,一时忘了时辰。” 卫长君两碗葱姜花椒水下肚,鼻子通气,身上舒服了,就想出去转转。随后想起他答应窦婴的事,改往西院看看偏房还有多少粮食,够不够吃到收小麦的时候。 嘟嘟出来提醒,[玉米还没怎么吃。] 卫长君想起来了,刘彻给他留一亩玉米,还没到除夕就被孟粮等人揉成玉米粒。卫长君去正院找孟粮和牛固,叫他俩套上驴车,拉两石玉米前往八阳里磨玉米面。 临近未时,二人回来,卫长君就叫许君用细箩过面,然后用筛出的面做玉米饼子。 窦婴没吃过玉米面做的饼,又听到卫长君吩咐女奴掐葱炒他去年夏天做的豆酱,用玉米饼蘸酱,便使小弟子回去告诉管家,他不回去吃了。 卫长君无奈地说:“杂粮饼蘸酱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您老至于吗?” “要不你把束脩结一下?” 卫长君不禁瞪眼。 窦婴难得见他失态,顿时忍不住问:“是不是这话像是在哪儿听过?” “韩嫣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卫长君说出来,很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盖因他话音刚落,韩嫣大步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窦婴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回来还在上林苑过年不成?” 窦婴噎的想给他一巴掌。 韩嫣见水盆里有水,快速洗洗手,又去打一盆水,“陛下怕太皇太后的人找去上林苑,午时刚至就回宫了。” 窦婴眉头微蹙,陛下去上林苑太皇太后也管,朝政又一把抓,她管得过来吗。 韩嫣擦擦脸,看到他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给卫长君使个眼色,老侯爷又怎么了。 卫长君不知道,但也不想问,谁还没点想法啊。 “路上冷吗?”卫长君问。 韩嫣点头:“不出去觉着春天到了,到马上还是寒风刺骨。” 卫步立即回屋给他倒一碗驱寒的花椒水。 韩嫣接过去没急着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来的殷勤,他怎么觉着不对呢。 卫步被看得不自在:“您是我师傅,给您端碗水不是很正常吗?” 韩嫣看向卫长君。 “喝不死人!” 韩嫣顿时知道味道不好。既然卫长君知道,他还留到现在,说明多少有点效果。韩嫣浅尝一口,接着捏着鼻子灌下去,然后赶紧倒白开水把口中的怪味冲掉。 直到胃里舒服了,韩嫣才把碗还给卫步,“长君,这汤里不止花椒、葱白和姜吧?” “可以驱寒且家里有的我都放了。” 韩嫣抬抬手表示他不想知道还有什么。 “那就准备用饭。”卫长君还记得他是个“病人”,不能大吼大叫,就叫两个弟弟把小崽子抓过来。 小不点没玩够,进了正院还乱挣扎。卫长君轻咳一声,小霍去病不敢挣扎了,然后摊开小手,“干净的,大舅。” “洗手!别叫我说第二遍。”卫长君懒得跟他废话,小崽子顿时不敢胡搅蛮缠。 饭毕,卫长君绕去屋后,孟粮和牛固挖坑,叫几个女奴种一些黄豆、绿豆等杂粮。临近傍晚又把靠西边的菜地收拾收拾,过些日子暖和了,种黄瓜、西瓜等瓜果蔬菜。至于正房和东院后面的空地,一片留着种红薯,一片留着种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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