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他的前半生里,他基本没有什么接触普通人的机会,入学高专这几个月他虽然救了不少普通人,但基本没哪个普通人在被救下后精神状态还是稳定的,更别提坐着聊天了,因此,穗波凉子是很特殊的,少见的可以回答他问题的人,五条悟很不客气地抓住了就在眼前的机会,直接开口了:“你站在那里的时候是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吗?那时候,那些家伙离你很近了,应该有点感觉吧?” 穗波凉子很清楚他在指什么,被咒灵迫近的感觉她也很熟悉,因此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他:“知道在周围,但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所以不敢动。” “这样?还真是弱的不行啊……” 话很不客气,完全是普通人的穗波凉子在这方面倒也不嘴硬,通常情况下她脾气总是很好,于是这时候对他也会下意识就道歉:“抱歉,给五条君和夏油同学添——” “没什么好抱歉的。” “……”话被打断的少女眨了一下眼,有点茫然地看他。 “弱是天生的事情,又没办法,要是责怪就能让人变强的话,世上也没那么多废物了。”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听上去很伤人。 但穗波凉子在这方面可没什么无意义的争强好胜的心,也并没有变强后统治世界什么的野望,更不喜欢和人在不擅长的方面辩论,于是只一笑而过,没再多说。 眼看他们的交谈就要这样平淡地结束,她抿了一下涂了浅淡唇彩的嘴唇,望向面前少年墨镜之后露出的蓝色眼睛,在此刻,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不同,于是小幅度地抬手指了一下,问:“五条君的眼睛,之前,看上去和常人的不太一样。” “啊,这是「六眼」,能看到咒灵的咒力回路,做任务的时候我会开。” 穗波凉子不知道什么是咒力回路,但光靠字面也能猜到它到底是什么,所以没再问,点了点头“噢”了一声,就将这话题结束了。 实在没什么好聊的是一方面,不太愿意聊下去也是一方面,总之,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五条悟闲的没事干,过了一会儿又拿起了放在长椅上的春日笼在手里抛来抛去,他盯着这曾经被两面宿傩击碎的特级咒具,盯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知怎么地生出了一点坏心。 因为知道穗波凉子看不见咒力,于是他很放心地在指尖凝聚咒力,慢慢形成一发「苍」,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试试能不能用自己的术式击碎它,以此来判断一下他是不是已经比千年前的两面宿傩更厉害。 然而,穗波凉子虽然看不见「苍」,但她却有女生惯有的,那超乎寻常的准确的直觉。 虽然在玩手机,但她也始终在注意着他,在他的脸上浮出一点莫名的,跃跃欲试笑意的那一刻便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大概想要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也隐约感到了一点异常的,在之前战斗里常听到的风声。 于是,穗波凉子立刻,毫不犹豫,直接伸手就要握住他的指尖,幸而五条悟反应够快,在她的手被「苍」的余波伤到前即刻将手撤开,把咒力打散了。 “你干嘛?”他有点惊诧地望向她,拧起眉看她,他原来以为是她不知道所以伸手,但当他对上那双眼睛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她分明是知道他在用术式,但她居然还是伸手了。 她又不是没见过他用「苍」,就在刚刚,他把博物馆的墙都打烂了好几面,但她知道,见过,并且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居然还是敢伸手,她是笨蛋?看上去又不像。 五条悟感觉很奇怪,这是他第三次在穗波凉子身上感觉到古怪了,而此刻,他没空闲去琢磨这古怪,只拧着眉头,隔着墨镜盯她:“你这家伙……你知道的吧?我要是没撤回,你的手就烂了。” “抱歉,是因为我不知道五条君要做什么,所以惊慌失措了。” 在五条悟眼里脆弱的要死,实际上也的确脆弱的要死的少女好像完全没听见他刚刚说的话,又像是听见了也没放在心上似的,没管自己差点被「苍」卷伤的手指,只隔着不透光的墨镜去捕捉他的眼睛,抿起嘴角,难得一点笑意也没有的开口: “虽然夏油君说过春日笼很坚硬,但是这上面分明有被切断的痕迹,那么,我猜想,它也许是可以被毁坏的吧?那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五条君索性想把它毁掉也不想和我搭档吗?” 她明明在用很软的语气在说把问题全揽到自己身上的,近乎认错一样的话,但怎么听怎么都让人浑身不舒服。 她看上去显然是不高兴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直说,也没质问他,甚至在在说话时,那一点不高兴已经被她遮掩下去,让她只用这样一种语气以退为进问他。 在说话时,黑发少女会蹙起很细的眉毛,将涂了一点浅色唇彩的嘴唇抿得很紧,因为身高缘故,她坐直了也比他矮一截,暖棕色的眼眸正以一种从下往上的姿态望着他。 这是一种天然的,看上去会很可怜的姿势,可她的不高兴并没随着她语气的改变而彻底消失,因为这时候,她暖棕色的眼睛一眨也没眨,正锋利地凝视他,在这样的注视下,五条悟突然发现,她在不笑的时候似乎就连柔和的脸颊边都会锐利起来一点。 但之前,他居然从没发现,因为在之前,穗波凉子从没露出这样的表情。 噢,不对,露出来过,在他叫错她名字的时候,她好像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但是,比起那时候,好像又有点不同…… ……哪里不同?为什么不同? 五条悟想不明白。 他竟然也会有想不明白的时候。
第11章 “……虽然很弱,但我倒也没有这么嫌弃你。”问题太多,有点难回答,不好全都回答,所以有点心虚的白发少年最后只是挑了最简单的那个回答她。 “那是为什么?” 穗波凉子看着他,却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地问下去,在某些方面上,她拥有很敏锐的直觉,因而算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只看了一下春日笼,再结合面前少年在相处中留给她的印象,她就很快知道了他的想法,歪了歪头,问:“是因为,看它之前被切碎过所以想试试自己行不行吗?” 虽然是问句,但却说的很笃定。 五条悟不是会在这方面撒谎的性格,也不会逃避,既然她问了,他也就只是撇了一下嘴,抬手揉揉自己的后颈,摆出了一副难搞的表情,不太自在地应了:“……是,怎么了?” 如果是别人,在这时候也许会说他幼稚,胡作非为,或者脾气再大点估计要立刻打电话给杰或者辅助监督告状,但穗波凉子却不是上述的任何一种人,她只是侧过身,离他更近了一点,似乎笑了一下,而这笑意又很快被她压下了,她眨动了一下眼,问:“抱歉,请问一下,这世上只有「春日笼」一个特级咒具吗?” “哈?当然不是。” “那么,还请五条君随便去毁别的吧,无论毁掉哪一个,甚至把富冈八幡宫一炮轰掉我都不会有怨言的。”她说着,伸手把春日笼从他的手里一把拿了过来,抱在怀里摩挲了两下,强调,“但是,只有这个不可以。” 五条悟皱眉:“为什么?” “因为有了它我才能进入咒术界,毁掉的话,我岂不是又要回去了。” “你看上去可不是对咒术界很好奇的样子。”五条悟说着,摘下墨镜,上下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才又很笃定地说,“也看不出你有多热爱冒险,在我看来,做不做这个任务对你而言好像都没什么区别,而且,虽然刚刚你总说不害怕,但也未必是完全不害怕吧?” “我的确对这些不好奇,也并不高兴总让自己置身险境,至于之前五条君在我身边的时候,说不害怕倒的确有点勉强,不过这都是不重要的事——” “等等,什么叫我在你身边说不害怕倒觉得勉强?” “因为我之前又不认识五条君,怎么相信你能保护我呢?但刚刚任务里真正见识到了你的术式,所以现在倒的确有点安心了……话扯远了,总之,此刻,我只是想借用「春日笼」留在这里,没有别的理由,就不可以吗?” 她好像知道怎么样说话能让他炸毛,所以故意说这样的话气他,但又在他开口之前很适时地抿了一下嘴唇,将不存在的后话阻截,摆出一副很抱歉的表情后,就那样云淡风轻地将话题揭过了。 她说话间又凑近他一点,这时候近到五条悟能看见她暖棕色瞳孔旁细碎小的纹路了,但因为身高原因,即便凑得再近,她也要仰头看他,但这一点高度差距并不让她在这场对话里处于劣势,相反,因为在家里过了十几年,这几个月才正式接触外面世界,所以五条悟之前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女生,此刻倒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正确的反击,在这瞬间面对她的反问只好沉默,只能看着她继续往下说。 “更何况,明明之前五条君也拿到过春日笼,但并没有尝试,只有现在等夏油君走了才尝试用——”穗波凉子指了指他的手指,又将自己拇指捻上中指,依葫芦画瓢,用很不标准的动作做出了他刚刚要发射术式时的姿势。 白发少年撇撇嘴接下了她的话:“「苍」。” “才尝试用「苍」,那说明五条君想毁掉春日笼这种事应该是不太被允许,至少夏油君肯定是不赞同,看到了一定会选择阻止的吧?所以,现在才要背着人偷偷来,对吗?” 她猜的很对,总是猜的很对,因此即便再怎么不乐意,五条悟也只好鼓鼓脸颊,沉默了。 “那看来,我都说对了。”黑发少女侧过脸,用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这时候,她脸上并没什么笑意,但看上去也不怎么冷酷,他们坐在阴影里,但日光就在不远处,隐隐也将她的半张脸照亮,让她呈现出一种很娴静的温和。 不过,五条悟却不会再被她表面上的温和骗了,他看着她,抿了一下嘴唇,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心里,有很强烈的想要反驳她,宁愿现在找出随便什么理由和她吵上两句的欲/望,但,穗波凉子是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垂下了一点眼睑,看向手中的石笼,用指尖不太经心地抚摸过它雕刻仔细的笼角,而后复又抬眸,重新和面前的白发少年对望,带着笑,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讲话: “不过,其实,我也知道,只要五条君想,从我手里拿到「春日笼」一定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当着我的面把它击碎更是轻而易举,刚刚更可以不顾及我的手直接将春日笼击碎。” 这话让五条悟皱了一下眉,他双手抱臂,有点不太高兴地纠正她对自己有点错误的印象:“我也倒不至于那么欺负你。” “我知道,如果五条君不是好人的话,也不会和夏油君成为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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