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面惊恐地回来了。 “五爷,小人从小到大,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异事呀!” 却原来,他根据石家兄弟留的地址,一路找到其家乡之后,却被人告知,石家兄弟已经死了,而且是当着家乡父老的面死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十年前,因村里一个泼皮辱骂他们的母亲,把老太太气得吐血而亡,兄弟俩把那泼皮当街打死。 谁知道,那泼皮也是个有后台的,他姐姐嫁的是县衙刑房的头吏。 官府立刻以打死人命的罪名,把石家兄弟缉拿。 在那刑房吏的运作下,竟是要他们兄弟二人双双赔命。 如此便也罢了,那刑房吏在兄弟两人行刑之前,竟还买通牢头戏弄他们。 牢头暗中告诉两兄弟,“有人觉得你们冤枉,暗中使钱营救你们。 等明日行刑时,刽子手会摸一下你们的脖子。到那时候,你们不必有所顾忌,站起身来直接跑就是了。” 只能说,求生是人的本能。 但凡有一线生机,谁愿意去死呢? 第二天行刑之时,刽子手果然先摸了他们脖子一下。 两人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跑,连身上的绳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反正等兄弟二人反应过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见身上没有绳索,对有人营救他们更是深信不疑。 自此二人流落异乡,轻易不敢回家,只是对家乡老母十分牵挂。 是的,他们俩不知不觉就是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已经被泼皮气死了。 甚至于时间久了,他们连自己为什么会在外乡卖艺,都模糊不清了。 只是有一点,“不能归乡”已经刻在他们心底深处,哪怕不刻意想,行为上也会下意识地遵守。 这一次他们得了驸马爷的赏识,也算是衣锦还乡,一路大摇大摆的回了村子。 凡认识他们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因为他们两个的尸首,是同村人凑钱埋葬的。 村里的确有人同情他们,但谁又能对抗官府呢? 这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兄弟二人被斩首之后,凑钱替他们买了两副棺材而已。 等兄弟回到家里,见原来的老屋子已经大变样,有几个孩童在自家院门前玩耍,灶房还有炊烟袅袅。 二人不禁心生疑惑:就算母亲尚且健在,她一个老妇人,又如何有能力翻新房屋? 便在此时,一个妇人端着簸箕从灶房走出来,看见有两个青年男子站在自家院门口,不由唬了一跳。 “娘。” 玩耍的小孩中,一个头扎总角的男孩跑向妇人,亲昵地抱着她的腿蹭了蹭。 妇人温柔地摸了摸儿子头上的抓髻,把手里的簸箕放在木架子上,里面是晾晒的萝卜干。 捞起围裙擦了擦手,她才领着儿子上前,对二人行了的礼,有些忐忑地问:“不知两位壮士从何而来,到此有何贵干?” 石谷迫不及待地问:“请问这位娘子,这家的主人呢?” 那妇人一怔,茫然道:“我们就是这家的主人呀。两位是当家的朋友?” 石谷一急,刚要说什么,却被石渊拉住了。 石渊对弟弟摇了摇头,礼貌地问那妇人,“不知尊夫是哪一位?” 那妇人道:“我们这一个村子都姓石,我们当家的叫石山。” “哦,原来是石山。”石渊挤出一抹笑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这家原来住的老太太呢?” 石山是他们的堂弟,当年兄弟二人离家时,对方还没有成婚。 石山媳妇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两位是三大娘的亲戚吧?” 石渊拉住石谷,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了。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短褐的男人,背着锄头往这边走。 其中一个扬声问道:“孩儿他娘,你是跟谁说话呢?” 来着正是石山。 石山媳妇立刻露出了笑容,“当家的回来了?这两位壮士,说是三大娘的亲戚,来打听三大娘家里的事。” 一听说是打听他们家的事,这群刚从田里回来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一家子可太惨了!” “是呀,娘被泼皮气死了,两兄弟为母报仇,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是呀,是呀,渊子和谷子死得冤呀!” 听见这一句,消散的记忆骤然回归。 是了,他们已经死了。 当年刽子手摸他们脖子,根本就不是让他们逃跑的暗号,而是每次行刑之前都有的流程。 为的就是让犯人产生应激反应,下意识的抻一下脖子,好方便下刀。 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有人惊呼起来。 “呀,他们头掉了!” 却是两兄弟突然倒在地上,头颅如皮球般滚出老远,腔子里各喷出一蓬热血。 不提这些在场的人被吓成什么样,便是那听了转述的家僮,此时再说给傅玉衡是,仍旧牙齿打战。 “五爷呀,当时小人就吓得腿软,若不是有人扶着,连站起来都难。” 傅玉衡听得目瞪口呆。 ——真是聊斋世界,无奇不有呀! 这时候,他想起了那日马介甫前来告辞,曾与石家兄弟擦肩而过。 那一天他就觉得,马介甫对石家兄弟的关注过于多了些,而且还说了好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此时再回想起来,什么“不可说,不可说”,不就是“天机不可泄露”的另一种说法吗? 也罢,吃了这次教训,日后再遇见让马介甫这个狐仙特别关注的事,他就要多想想了。 “那他兄弟二人,这一次可有人收尸吗?” 那家僮连连摆手,“不用收尸,不用收尸。官府的人来了之后,他兄弟二人的尸体便化作青烟散了。若不是地下还有两滩血迹,谁也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具尸首? 说到这里,家僮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五爷,石家兄弟还遗下了二十几两银子。因着此事太过怪异,便无人敢昧他的银子。 小人便擅作主张,把那些银子都买了香烛纸马,宝树金山等物,全在他兄弟坟头上烧了。” 莫说是别人了,就算他们傅家的规矩不严,这种钱财他也不敢占呀。 石家兄弟明明死了许多年,还能执念不散故地重游,谁知道会不会化作厉鬼,去找那昧他们钱财的? 傅玉衡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到账房去领五两银子。” 那家僮大喜过望,“多谢五爷,多谢五爷。” 像他们家这种不经常给赏赐的,猛然来这么一次,完全超出了预期,惊喜度才更高。 傅玉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把石家兄弟治死的刑房吏,可遭报应了吗?” “遭了,遭了,小人正要说呢。” 提起这个,家僮振奋了几分,连恐惧都消散了几分,“当时小人就想着,天下竟有这样没公理的事? 因而料理了石家兄弟的后事之后,就着意去打听了那刑房吏,才知道老天真是开眼。 那人据说是年过三十五还没个儿子,想要纳一房妾室延续香火,但他老婆不同意。 夫妻二人为此打了起来,他老婆一个失手,把他推得脑袋磕在石磙上,就此磕死了。 他老婆见把丈夫推死了,心里害怕,也自上吊死了。” 那家僮说着这些,脸上露出了大快人心的神色,不住念叨,“恶有恶报,真是恶有恶报!” 听了这话,傅玉衡心里那一口气,才算是顺了一大半。 “行了,你这趟也辛苦了,先回家歇两天再来上值。以后就在二门处听用。” 等那家僮千恩万谢地退下,傅玉衡又把这件事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不得不丢开了。 只是心头到底郁闷,偏徒南薰又受了北静王妃之邀,到她家看牡丹去了,他也没个说话的人,只好自己在院子里转转。 虽说凶手已遭了报应,但石家兄弟这两条人命,却也到底不能挽回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听见三婶连氏说:“手上都稳着点儿,这些都是给我儿子用的,可不能磕了碰了。” 傅玉衡出了院门,就见连氏正领着两个人,来了口箱子往自家院子走。 “三婶,你这是从哪里来?”他行了个礼问道。 扭头看见是他,连氏笑道:“这不是明日石头休沐,该从国子监回来了吗? 他前儿就让人捎信,说是国子监的祭酒要做四十大寿,叫我帮他准备些寿礼。” 傅玉衡点了点头,“尊师重道,这也是应有之意。” 虽然这时候的国子监,已经有了后世流水线教育的雏形,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若仔细论起来,倒像是后世某些贵族学校,一个老师只教十几个学生,基本能实现一对一辅导。 当年他倒是想去那种学校来着,但被他妈拍了一顿镇压了。 他妈妈认为,在那种学校毕业的,太知道天有多高,却不一定清楚地有多厚。 通俗点说就是:不识人间疾苦。 这时候讲究“天地君亲师”,世间最尊贵的莫过于此五者。 国子监忌酒不但是监生们的先生,更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傅石头既在国子监读书,自然是要给人家祝寿的。 “对了三婶,我记得上次石头回来说,国子监李祭酒很喜欢他那套书。 不如我让书坊照那个再印一套,送寿礼时加进去?” “那敢情好!”连氏拍手笑道,“这就叫投其所好。” 可不就是投其所好嘛。 那套书最珍贵之处不在于铜版印刷,而在于那书上文章的注解。 毕竟,那可是集合了傅玉衡这个状元郎,和林如海那个探花郎两人的学习心得。 便是李祭酒学问精深,看了那注解也会眼前一亮,喝酒都不用就菜了。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连氏告诉他,妯娌三人的火柴作坊已经量产了。 “说起这个,我们还有事找你帮忙呢。” 傅玉衡忙道:“婶子请吩咐。” 连氏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咱们家负责采买的,请其他家里采买的喝顿酒,把咱们的火柴给他们推一推。” 俗话说得好,酒香也怕巷子深。 火柴生意在京城没有根基,想要快速铺开销路,可不就得使点手段吗? 作者有话要说: 石家兄弟这个故事,是化用自小时候看的故事会。 那时候还没接触聊斋,看了这个故事当即惊为天人,一直记了这么多年。
第73章 周岁宴 “这个容易。”傅玉衡道, “我回头跟卫管家说一声就是了。 婶子也让人送些火柴给他,想让别人掏钱买,总得先让人看到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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