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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此刻就站在袭人身后，听见袭人被夸，就直抿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而天幕上那位萧仙子却直截了当地笑了—— 【这花袭人大概是红楼里表里不一的头号人物了。兔子你先继续，我们等一会儿就会说到她。】 【好！那我继续说：这松子穰，也与宝玉和袭人有关。有一次宝玉到袭人家去，见到袭人的母兄，袭人见家里总没什么可以给宝玉吃的，于是捡了几个松子穰，将那皮儿吹去，用手帕托着给宝玉吃。】 贾府里但凡知道袭人底细的，此刻都惊讶不已。 袭人不是家生子，是外头买来的。宝玉竟会到她家去? 很多人心里都猜，定是宝玉抬举了她做姨娘。 袭人自己也这么想，磨墨的手竟有一丝颤抖。虽说天下仙子说她“表里不一”，可只要老太太、太太不这么认为，旁人嚼舌根又有什么关系？ 【而这碟豆腐皮包子，是宝玉身边的晴雯喜欢的。有一回宝玉也把豆腐皮包子留下来给晴雯，结果还是被李嬷嬷“截胡”，带回自家去吃去了。】 晴雯听说宝玉不止会给袭人留糖蒸酥酪，也会给自己留豆腐皮包子，一张俏脸顿时笑得如春花晓月，甚至还得意地瞟了身边袭人一眼。 而这时，贾母终于皱起眉头，察觉宝玉身边那个乳娘，好像不大妥当。 【还有糟鹅掌鸭信，鸭信就是鸭舌，这是宝玉在薛姨妈家吃饭的时候尝过，好像是他先夸了东府贾珍媳妇尤氏卤的鹅掌鸭信，薛姨妈就把自己糟的也拿出来给宝玉尝。兰兰，是不是这样的？】 【对，没错！从我这红楼阿婆主的角度来解读，这就是实写贾家和金陵薛家都是南方人氏，至少曾在金陵和扬州长住。要知道，鹅与鸭，到现在都是南京和扬州的地方名菜：南京盐水鸭、扬州老鹅……哎呀，说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们还是赶紧代直播间的朋友们尝尝吧！】 听到这里，贾母忍不住莞尔而笑。她年纪大了，尤其喜欢年轻女孩儿，现在看着天幕上的仙子，也跟凡俗里寻常年轻姑娘一样，摆着一桌的零嘴儿，一边吃一边八卦——唉，如果被八卦的不是自家，那该有多好呀！ 【好，对了兰兰，宝玉说这糟鹅掌鸭信要配酒才好……兰兰你今天开车来的吗？】 贾府众人听着都皱起眉头：“开车”……这是什么意思？世人都知道驾车、坐车、赶车……但什么是“开车”？ 【不行哦，虽然没开车，但我今天是骑小电驴来的，待会儿还再得骑回去。骑车不喝酒，喝酒不骑车……所以我们还是配茶吧。】 众人听见，都十分惊异：原来天上神仙也……骑驴的吗？ 这神仙好接地气！ 只不晓得那“电驴”，是不是天界上特殊的“驴”。 【咦，兰兰，你看，弹幕上大家都在问你“开车”的事。】 天幕上，“糖兔子甜又甜”突然笑得有点暖味，似乎她刚才话里设了个小套，而萧兰兰中套了。 萧兰兰愣了片刻，也坏笑起来。 【那大家得回去翻《红楼梦》的原文，曹公才是一位开“隐形车”的高手。我先不多说了，大家自己看送宫花那一回……】 天幕上两个小姑娘笑成一团，贾府里众人都仰着脖子，早已后颈发酸，但都不知道她们到底在笑什么。 【对了兰兰，你不是说了，今天要给大伙儿讲讲贾宝玉的感情生活吗？我觉得你已经可以开始了。我一直等着呢，你说说贾宝玉到底是不是个“中央空调”呀？】 “中央空调？” 这什么意思。 这……宝玉与探春连记都不知道该如何记。 宝玉只管挑了几个同声字先写了，探春在旁见到宝玉写的，刚想抄作业，忽然记起这是仙子们用来形容她宝玉哥哥的，连忙每个字减了一两笔记下。 【我先说结论，宝玉的确是个“中央空调”——注意哦，他还不等同于我们通常所说的“暖男”。毕竟“暖男”一般都只对女朋友或者心仪的女性“暖”。而宝玉很暖，对所有年轻女孩儿都很暖，毫无保留无条件地暖，但前提是，这些女孩儿还没有嫁人，没有从珍珠变成鱼眼珠子……】 贾母院中，那些婆子丫鬟们听惯了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 是泥做的骨肉”，闻言全都偷偷地笑起来：“不愧是天上仙子，真把宝二爷形容得一个字都不差……” 王夫人脸上有点挂不住，重重地咳嗽两声，议论声才小了些。 【当然啦，宝玉的这种“中央空调”属性，时常被人认为是一种“呆气”。比如说，他自己被大雨淋的水鸡似的，他反而告诉别人“下雨了，快避雨去吧”；他自己烫了手，倒问别人疼不疼……他的感情甚至还会延伸开去，延伸到那些“无情”的事物上，比如见了燕子，就向燕子问好；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①……你说他呆吧，这样的人即使是放在我们这个时代来看，他也具有某种“前卫性”，即使是对无情的事物也能以真情对待……】 【咦，兰兰，听起来你对宝玉还挺推崇的？】 天幕上，“糖兔子甜又甜”偏头望着萧兰兰，露出好奇的神色。 自贾母以下，院儿里的人都听呆了——宝玉这等呆气，竟然还被天上仙人褒赞不成？ 萧兰兰却耸肩一笑，望着糖兔子。 【夸起来宝玉当然容易，可你能接受他做你男朋友吗？】 糖兔子拼了命地摇头，满脸写着“我不行，我不可”。 【和你一样，我也不能接受。】 天幕上的萧兰兰这时似乎开启了“滔滔不绝”模式。 【宝玉骨子里到底是个封建时代的公子哥儿，他心里有一份真挚的感情，这很好。但在感情之外，他也能与人保持着长久的亲密关系。宝玉人生中有一个固定X伴侣花袭人，早在他随警幻仙子漫游太虚幻境之后，他就与花袭人初试了云雨情……】 这话一出，站在宝玉身边、一直看起来十分正经的袭人一张俏脸立即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谁能想到天幕上的仙人竟然在所有人面前讲这个啊！ 宝玉自己也完全呆住了，片刻后强笑道：“仙子们大都是这样不避忌的，上次我见警幻仙子时她也讲了好多关于‘意淫’的话……那个佛门也有参欢喜禅的……” 【曹公让我们看到这样一段早熟的男女关系，可能是想向我们展示，宝玉是一个各方面功能正常的男人，他完全可以像书中的其他男性那样去肆意追求床笫之欢，但是他没有，他心中有一份更加圣洁的精神之爱。这是宝玉思想较之于同时代男性的先进之处。】 【然而可笑那花袭人，自己与宝玉有了亲密关系，却还跑到王夫人那里去告密，说生怕宝玉与她人有那“不才之事”，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听到这里，晴雯再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袭人脸面上再也撑不住了，捂着脸喊了一声：“神天菩萨，坑死我了。②”转身便跑。！
第7章 第二次直播开弹幕 听见天幕上的仙音这样说，贾母王夫人等人都还支持得住——宝玉与丫鬟有染这没什么，至少说明宝玉身心正常，不是个丫头托生的，也不会只喜欢男人。 只是贾母心里对袭人的印象都一落千丈。这个丫头既然如此伪善，在自己面前一向温柔和顺的那副样子，怕不也是装出来的？ 王夫人心里更是暗恨：她一直想撮合薛家大姑娘与宝玉的“金玉姻缘”。今天薛家母女头天来作客，贾府就捅出了这样一桩大丑闻：宝玉这点年纪，就已经收了个丫头在房中，着实是将未来亲家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天幕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借此机会，我们不妨来盘点一下宝玉还有哪些地下恋情。】 【除了花袭人这个固定X伴侣之外，与宝玉有可能发生过亲密关系的还有哪些呢？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位，也是宝玉房中的丫鬟碧痕，有一回她打发宝玉洗澡，总洗了有两三个时辰，洗完了之后，地上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也汪着水①……】 这……众人面面相觑：仙子形容得太有画面感了，让人忍不住去联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位，太虚幻境警幻仙子的妹妹可卿……当然了，那是在梦里。】 一时众人都轻松下来，忍不住微笑——春梦谁都会做，宝玉竟然做梦做到与仙子相好，大概能算是有出息？ 【而这位仙子刚好和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秦氏重名。】 这个料爆得太猛了，震得一院子的女眷脸色剧变。贾母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心口。 贾宝玉与贾蓉是叔侄，如果秦氏也掺和其中…… 但仙人马上就澄清了： 【当然“重名”并不能说明警幻仙子的妹子和秦氏有任何关联。我还是那个观点：读红楼要从文本出发。文中没有明写的，我都认为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十分虚弱地吁出一口气，心中都在想：神仙啊！您一口气把话说完行不？ 不过既然天上仙人都这么说，那就算是正式替宝玉与秦氏开脱正名了。贾母等人虽然脸上依旧热辣辣的，但悬起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第三位，忠顺王府戏班的名角，棋官蒋玉函②。】 这回天上仙人竟然报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出来，还是个伶人。满院子的人都得要疯。这宝玉……不仅仅在内帷厮混，竟然还在外头与个戏子有首尾吗？ 宝玉也连连摇头，一叠声地叫屈：“这什么棋官，我根本就不认识啊！” 【宝玉与蒋玉函相互交换礼物，不仅送给蒋玉函一枚扇坠子，而且还与蒋玉函相互交换了腰间系着的汗巾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一时之间，宝玉抱头，口中喃喃地道：“没有，没有……” 这些事明明都没发生过啊！ 贾母与王夫人一起望着薛姨妈与始终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薛宝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听天上的“仙音”继续在说。 【但是呢，我还是那句话，分析研究红楼梦，应该以文本为先。书中文本没有提到的，我们就不能当做是确定的事实。所以我认为宝玉与蒋玉函之间只是男人之间的深厚“友谊”，是纯洁的，真诚的。】 【毕竟书中只有薛蟠一人，是明确说了有“龙阳之兴”的③。】 这回轮到薛姨妈和薛宝钗无语了。 “龙阳之兴”就是喜好男色，而薛蟠在外胡羼也不是一天两天，但薛姨妈和薛宝钗这两位确实不知道薛蟠竟有个这样的名声。如今听天幕这样毫不客气地揭出来，饶是宝钗冷静自持，也硬生生气红了脸。 宝玉一回头，眼看着宝钗那张脸涨得通红，动了恻隐之心。天幕说他时，宝玉没什么办法，但现在看见宝钗如此尴尬，宝玉却突然想起他能“退出”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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