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看了眼被拿住的蒹葭,“让她进去。” “少主公怎么还出汗了?里面很热吗?”阿飞微微向里探了探,却被凌不疑一把拉住衣领,扯出了门口。 没过多久蒹葭再次出来道,“医官请进吧,郡主还问将军,可还想进去?” 凌不疑轻咳不语,气氛十分尴尬。 没过多久,莲房突然捧着那些碎布出现,“蒹葭,裕昌郡主可在?我们女公子从家中布庄寻了些布料,让我给郡主看看可有心仪的,这都是新上的好料子。” “程家布庄的料子?郡主近日正想裁制新衣,这料子可真及时。” 凌不疑闻言微微转身,看向她们二人手中所拿布料,似想到什么般急忙离去。 葛氏布庄。 凌不疑亲自前来查封了葛氏布庄,并在账簿中发现了董仓管所投进的几万钱,如此巨额定是赃款无疑。 而他只觉此事有些过于顺利。 “少主公,您派去给裕昌郡主诊治的医官回来了。”梁邱起带着医官上前道。 凌不疑看向医官问道,“如何?” “裕昌郡主脉象紊乱,因是受了惊吓所致,听闻郡主常常因噩梦惊醒,我便开了些安神的方子,郡主还需静养。” “竟是真的。”凌不疑有些怀疑,裕昌的所作所为他从一开始便认定是故意为之,可她不惜性命的跳河之举,他却一直未曾想明。 正旦将至,天降瑞雪。 凌不疑身披玄色大氅立于高处,俯视着这座都城,雪轻落于他的肩处,竟也为他平白增添了些许柔和之意。 “那不是汝阳王府的马车吗?”阿飞眼尖道,“这大雪纷飞的,他们出城干什么?” “好像还是熟人,那从车上下来的不就是那个叫蒹葭的婢女。”梁邱起说道。 “那车上不就是裕昌郡主?”阿飞判断道。 凌不疑望着那辆向城外始去的马车,忽然起身道,“你们继续去查董仓管所交代之事。” “少主公你去哪啊?”阿飞询问道。 “去城外了。”梁邱起冷静道。 “难道少主公觉得那人躲在城外?得多带点人手啊!” “你可真是块木头。” 三才观,汝阳王久居之地。 一到地方裕昌便急忙上前,却被那小道童所拦,一句“郡主请回”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要见大父!”无论裕昌如何请求,小道童只是摇头阻拦。 “嘭”的一声,裕昌直直跪于院中喊道,“大父若不见我,我便一直在此跪下去!” 外面天寒地冻,跪在雪地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凉寒的雪融于裕昌膝下,浸湿了她的衣物,在寒风下更加刺骨。 “你拿跪威胁谁呢,这里是道观,岂是容你胡闹的地方!” 屋门打开,一身穿道服的老者缓缓走出,面容慈祥和蔼,裕昌急忙起身跪倒于汝阳王面前。 “大父!您可知裕昌有多想您!” “还跪着做什么?说吧,这次寻我何事,若还是跟子晟有关,就回去吧。”汝阳王摆了摆手,似乎早已猜到裕昌寻他何事。 “嗯……还真跟他有关。”裕昌悄悄抬头,偷望着汝阳王的脸色。 “你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缠着子晟多久了,自己女儿家家的名声也不要,如今还敢为了他跳河!?你若真死了……” “大父!”裕昌打断汝阳王所言,再次道,“我想让大父帮裕昌向圣上求个恩典,能许裕昌自己寻觅夫婿,婚姻自由,如此我定不会再纠缠他十一郎。” 汝阳王有些奇怪道,“你可是看上别家公子了?这都城中哪家府上公子比子晟还……” “大父就说帮不帮孙儿求这个恩典!”裕昌再次打断汝阳王道。 “你真不想嫁给子晟了?”汝阳王再次问道。 “不嫁,凌将军并非裕昌良人。”裕昌肯定道。 “也不是大父不帮,是你拿什么去求,就你整日做的那些荒唐事,圣上如何能给你恩典?” 裕昌想了想,突然起身兴高采烈得拥住了汝阳王,“多谢大父!裕昌明白了,这个恩典裕昌自己去求!上元过后就是裕昌生辰了,大父可记得要回来看看孙儿!” 说着,裕昌便急匆匆得冒雪离开。 “你想明白什么了?雪天路滑,当心些!”汝阳王急忙喊道。 因想到有机会婚姻自主,裕昌别提多高兴了,根本不曾注意脚下。 果不其然,一个不慎滑坐至地,四周空无一人,裕昌再抬头时,不知为何鼻头一酸,泪潸然而下。 忽而,一双有力的臂带着一丝温暖,将她从雪地中抱起,受到惊吓的裕昌在看清那张俊美的脸时,面色有些僵硬,泪横挂在脸上,瞪大了双眼。 “凌……凌将军?你怎么会在这!”
第4章 “我也没想到堂堂郡主,会在这里哭鼻子。”凌不疑看着裕昌难得有些关怀之意。 “你跟踪我?”裕昌抹了把眼泪便质问道,她可不信今日与凌不疑相遇只是巧合。 “我追查朝廷要犯,见有马车出城行为可疑便跟了上来,不知是你。”凌不疑不屑道。 “放我下来!”裕昌在他怀中十分难受,只能不断挣扎着。 “我还真不明白了。”凌不疑将裕昌放至一旁石桌之上,身子凑近道。 “你一会为了我寻死觅活,非我不嫁,一会又视我如豺狼虎豹,洪水猛兽,如今又想寻婚姻自主,重觅良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凌将军定是觉得我居心叵测?生怕我又想出什么法子让你不得不娶我?担心如今天下初定可没那么多战事让你躲?”裕昌笑道。 “希望郡主明白,我要寻的新妇是……”凌不疑话还未说完,裕昌便开口接道。 “是一眼万年,一见便知是她,满心满眼都是她,而我很明显不是那个人。”这拒绝她的话,裕昌实在不想再听一遍。 凌不疑看裕昌的眼神更加古怪起来,“你是如何知晓?” 裕昌顿了片刻,立马回道,“因为,我与将军一样也是这等想法。” 裕昌推了推凌不疑靠得过近的身子,起身再次道,“将军何不与我冰释前嫌?各退一步,我定不会再去招惹将军,只祝将军寻得有缘人,来日裕昌还要讨杯喜酒。” “你当真如此想?” “当真。” “好。”凌不疑走向裕昌,竟向她弯身一礼,“郡主,四年前之举是臣所做不甚妥当,平白害得郡主遭受那般非议,臣在此向郡主赔罪,只望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将军放心,裕昌明白。”裕昌轻轻回礼后,与凌不疑擦身而过,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如此便放下爱了许久之人的感觉,也并无过多难受,许是知晓他日后定然是与自己无缘的,裕昌也释怀了不少。 对于凌不疑,她或许是真的放下了,如今只想着如何为自己争个婚姻自主罢了。 正旦当日。 裕昌躲在房中忙着扎灯笼,想起之前她曾兴高采烈得提着灯笼去见凌不疑,却被他一箭挡于门外时,就觉好笑。 她曾在灯笼上写下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去见凌不疑,如今裕昌更是大胆写着。 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郡主,这怕不妥吧?”蒹葭小声说道。 “有什么不妥,快跟我去找少商,约她上元节一起去赏灯。”说着,裕昌提着灯笼火急火燎得推门而出,险些撞上来寻她的老王妃。 “大母?”裕昌急忙止步弯身道。 “你也听到子晟回去的消息了?迫不及待去城阳侯府?”老王妃笑着看着裕昌,“快去吧,淳于氏刚还派人说要接你过去。” “城阳候府?我这就去!”裕昌一边应着老王妃的话,一边拽着蒹葭往外跑,看似去往城阳候府,实际一上马车就往程府方向而去。 “错了错了!你这车夫竟是连路都不认了!”马车刚走了两步,便被一老媪所拦,“老奴受夫人命特意在此等候郡主!” “你是淳于氏的人?你告诉她我今日有事,无暇过去。”裕昌回道。 “夫人和侯爷可都等着郡主呢,将军也快到了,我们可不能再耽搁了,郡主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推一推呀。” 那老奴根本不听裕昌所言,二话不说,便指使车夫换了方向,向城阳候府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裕昌与蒹葭便站在了城阳候府门前与梁邱起和梁邱飞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不用想也知,凌不疑定在里面。 这前两日刚说过今后再不相干的话,如今她就提着写有,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灯笼登门,裕昌这步子实在是一步都跨不动。 “裕昌郡主到!” 她明明还未进门,这府内小厮的通传声已经响起,如今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生生僵在了原地。 “郡主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进?”那老奴见裕昌一动不动,又心急了,半推着她就往里走。 大老远,裕昌就看到了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她有意想躲却被人拽着向前,最终眼看躲不掉,只好厚着脸皮低头走进。 凌不疑她是一眼都不敢看。 “见过裕昌郡主。” 从行礼到落座裕昌一气呵成,头都不曾抬一下。 “子晟也坐吧。”城阳候出声道。 凌不疑从裕昌踏进这个屋子起便一直盯着她,原本不愿久待的他,却打算就此落座一观,更想看看裕昌是否会如她自己当日所言般行事。 凌不疑的位置正好就在裕昌对面,她只要轻微抬头就可看到他的身影,如今裕昌能感觉到一股视线正死死盯着她,那视线让她脊背发凉啊。 早知如此她宁愿跳马车走去程府,也不会来这里如此受苦。 “看看,子晟这眼珠子都快长裕昌郡主身上了。”淳于氏观察着二人,笑道。 凌不疑闻言,这才将视线从裕昌身上移开,却转头盯上了她身旁的灯笼。 不对啊,凌不疑为什么还没走! 裕昌突然想到之前凌不疑只在此处短短停留了片刻,便与城阳候不欢而散,如今怎么还坐在席间了? 裕昌不解,抬头看向凌不疑,却发觉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辛苦扎的灯笼上,便悄悄伸手将灯笼往身后拉了拉。 “裕昌郡主藏什么呢?”凌不疑突然出声道。 “没什么,街边买的小玩意而已,定然入不了将军之眼。”裕昌低声回道。 淳于氏探身望了望,忽而笑道,“我当什么呢?原来是盏灯笼,想来定然是裕昌郡主买来送于子晟的吧?” “啊?”裕昌为难得看了眼灯笼,她辛辛苦苦扎了半日…… “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凌不疑倒是毫不客气,起身走向裕昌,弯身便去够她身后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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