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连五天,船上什么都没有发生。黄固也总是窝在船舱里很少出现,除了夜里偶尔响起的箫声,阮如苏几乎看不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此处离建康府只有两天的时间,难道,他真的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了? 这天夜里,阮如苏吃完饭后格外的困,就好像一双眼皮被人用千斤重物挂着,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她合衣躺在床上,一头乌发散在耳边,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雪白。她身下的床板忽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原本躺在床上的梦中仙竟然不见了。
第139章 不一会儿, 房间的墙板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右面墙板竟然被人卸下来一块,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窜进屋子, 径直往床的方向走去。 “怎么没人?”其中一个人惊讶低呼, 忙招呼身旁的那人过来瞧瞧。他二人将床上被褥翻了一遍, 竟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可能呀, 她明明将那饭菜吃了。”另一人皱眉,一双小眼睛不停地向四周搜寻。忽然,他目光落在桌边的地上, 停住了。 他几乎可以说是惊喜交加地指着地上的人道:“在那。”原来地上竟然躺着个蓝衣少女,和阮如苏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看来你的药下得太重了, 她都没能够走到床边就昏倒了。”小眼睛数落了一句同伴, 轻手轻脚地将少女的双腿往麻袋中套。 另一人此时也跟过来帮忙,两人没多会儿就将人彻底装进了麻袋,悄无声息地抬出了房间。右面的墙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半点看不出刚才的大洞。 房间一片寂静, 只剩凄冷的月光照在地面。那张被翻得凌乱的床铺忽然又动了动, 探出一个人头来。 那人四下望了望,见到地上的人已经被带走, 不由得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看来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很成功。想到这, 他便将床板又盖了回去, 整个屋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在这床板之下是间小小的暗室, 大约能容纳六七个人的模样。此时,这暗室里有三个人,一个身着白色中衣的年轻公子,一个着灰衣灰裤的年轻男子, 还有就是睡得人事不知的阮如苏。 这样奇怪的组合,在这样诡秘的暗室中,无不透露出一种不寻常来。灰衣人刚将床板放好,就顺着□□灵巧地跃到地面。 他用手推了推阮如苏,发现果然如那两人说的一般是中了迷药,怎么叫都叫不醒。另一个人躺在暗室的地板上,轻轻笑了:“她中的应该是春海棠,这种迷药要不了多久就会醒的。那些达官贵人也不喜欢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木头美人。”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火光,显然是对那些人的龌龊手段分外厌恶。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地上的那个年轻公子,怒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 原来这两人竟然不是一伙的,听口气,这个只穿了中衣的年轻公子竟然是被抓到这里的。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作为阶下囚的恐惧慌张,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得像天上的星辰。 这样的人,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和金人勾结,将一批兵器运往北边用来攻打自己的国土。想到这,那灰衣人的面色更沉,恨不得将地上那人揪起来狠狠打一顿。 “助纣为虐?”那人轻笑一声,充满了无限的讥讽,他盯着灰衣人的眼睛,冷冷地问道,“金是纣,宋可是周?想来你也是见过这皇帝治下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觉得如何?” 灰衣人一时语塞,因为他知道,这人所说并不全是胡话,如今的大宋,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百姓又怎么可能过安生日子。 可是,就算日子再苦,也并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他目光炯炯地回望那年轻公子,沉声道:“如今的宋确实千疮百孔,需要有人慢慢将他伤口上的腐肉掘去,一点点治愈。可是这个治伤之人只能是宋人!” 他抬头忘了一眼颜氏兄弟住的方向,继续道:“只有宋人才只自己的苦,动手是才能尽量保全他的子民。而异族之人,从不在乎你大宋的生死,他们不仅会掘去你的腐肉,却是连新肉都不会一同掘去。你们张家所做的,就是一件天大的错事,也莫用时世艰难做借口。” 原来那个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家的公子张余安。他此刻正捂住胸口轻轻地咳了起来,半晌,才虚弱地道:“是,我张家做的确实并非好事,只因我张家不仅要养活一家人,还要养活平岭半数人家。若我也像丐帮的好汉一样无亲无故,想来也是要同你一样痛痛快快地和金人干上一场。” 这人到了此时,还是执迷不悟,灰衣人也不想再与他多费唇舌。将阮如苏扶在墙边靠好,就转身出了这暗室。 另一头,那两个神秘人果然将麻袋扛上了二楼,送进了颜熙的房间。不,或许不该叫他颜熙,而是完颜洪熙,金国的四王子。 他望着被放在床上的麻袋,露出一个肆意地笑来。之前的几日,他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就是知道自己那个六弟和姓黄的怪人在一直盯着自己,如今快到建康,那两人最容易放松警惕,也是他下手的好时机。 他挥手将那两个人斥退,隔着袋子轻轻地摸了一把里面那人,一触之下发现这个小美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纤细一些。 于是,这个肖想阮如苏许久的家伙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上的绳结,将袋子往下一拉。还不待他看清袋中那人的模样,敲门声就响了,他六弟完颜洪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四哥,我有些事要找你谈,你方便吗?” 他很想说自己不方便,可是却也知道这个六弟的脾气,别看很好说话,内里却精明得很。若是让他此时不开门,他日回到父王跟前,他指不定怎么说。 于是,完颜洪熙用被褥将那麻袋盖好,将床幔一放,便起身开门去了。他没发现,待他一离开,那麻袋竟然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个眼珠子滴溜溜转的男孩。 他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清秀纤细,也难怪会被那两人误认成阮如苏。他眼睛一眯,狡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撒在床上…… 张余安静静地躺着,若不是时不时的咳嗽声,真让人觉得他已经是个死人。其实他就算现在还活着,很快也会成为一个死人了。 等丐帮的人将那两个金人捉住,把藏着的兵器找到,他也就离死不远了。他怕死吗?应该是怕的吧,否则那么多可怕的药物,他又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可是他却又很平静,好像这一天早就应该来了,如今迟了那么多年,对他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忽然,他们头顶的床板再次被人打开,一丝光亮从外头照了进来。他忍不住迷了眼,想要看清楚来人是谁。
第140章 来人竟然是黄固, 他提着个不知从哪寻来的灯笼缓缓进了暗室。他的步子很慢,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张余安的心上。 昏暗的灯光照在那张死人一般的脸上,在这密闭的房间里竟然生出了许多恐怖之意。张余安紧紧盯着黄固的动作, 却见对方仿佛没有看见自己般, 只朝着阮如苏去了。 他蹲下身, 用手探了探阮如苏的脉搏, 不过片刻时间久收回手将阮如苏扛在肩上,转身就要出去。 张余安很想问他,你为什么不杀我。可是他又实在是没有勇气, 此刻的黄固虽然放了他,难保待会儿的黄固不会想杀他。这个连真面目都不愿让别人瞧的怪人, 谁又能猜中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黄固将阮如苏带走了, 暗室的门重新被关上,这里就只剩他一个人,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黄固将人扛回自己的房间, 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扔在了床上, 只听他冷冷地道:“既然醒了, 就睁眼。” 床上的人忽然翻身坐起,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揉着被顶痛的肚子。不满地道:“你既然知道我醒了,还这样对我!” “我见你装晕装得开心, 便好心成全你。”黄固说这话时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可是眼睛却带了笑意。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阮如苏吃瘪的样子, 她那副气恼不已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总是能让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们在我饭菜里下药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阮如苏坐在他床上,手指不停地戳着他的被褥, 就像是在报复被子的主人般。 “他们下的都是普通的迷药,吃不死人。”黄固不紧不慢地道,眼睛飘过她手上的动作,却没说什么。 “可万一他们将我掳走,叫你再也找不见,又如何?”阮如苏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望着黄固,想瞧瞧他的反应。 然而,黄固一直对她有些提防,又怎会轻易叫她看透。尤其那张面具,虽说送了一张给她,他却还有。阮如苏有时忍不住想,他整日戴着那面具是不是担心自己看透他的情绪。 阮如苏还在想着,黄固却回答道:“丐帮的人早就盯着他们了,就算那人想做什么事,也会有人帮我出手的。” 说起这个,阮如苏忽然想到那个将自己救进暗格中的青年,她好奇地问黄固:“那人是丐帮的?他们上了船是想干嘛?” 其实丐帮想做什么,很好猜。这些年,大宋式微,百姓日子也不好过,这乞儿就越来越多。丐帮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好在现任帮主是个侠义的,没将这些人往邪魔歪道上带,反而积极投身抗金大业,帮助多地的抗金义士做了不少好事。 可是朝廷显然已经被打怕了,对待金人始终畏首畏尾,甚至一些小人故意讨好金人,打压治下的百姓。 此次丐帮得了消息,这金国的两个王子想要从江陵运一批铁器经长江出海绕回金国。他们有心想叫这两人有去无回,可是却不能在路上动手,否则这两人将金国王子的身份亮出来,这事情就复杂了。 所以,他们既然化名前来,就不如将计就计,让这两个‘普通’商人葬身长江之上。每一年,长江水也不知会吞噬多少生命,多这么一两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瘦削的丐帮弟子此时已经贴在床幔顶部,就等着完颜洪熙回来。 “四哥,那位阮姑娘是不是……是不是被你请来了?”完颜洪烈对着自己兄长,说话好歹还是比较委婉的。 可是,完颜洪熙最是看不惯他这副谦谦有礼的模样,觉得和那些大宋的那些又弱又狡猾的下等人像极了。 这般想着,完颜洪熙的语气便不怎么客气:“六弟,我知道你喜欢那丫头,只是你既然喜欢读他们南人的书,不知他们常说要恭敬兄长吗。当然,作为你的兄长,我也不会亏待你,等我享用够了,再送给你就是。” 说着,他不由得露出个猥琐的笑来,显然心中想到了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完颜洪烈到底还是个少年,还不能完全将自己的情绪掩盖,眼中的怒意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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