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为难地看着铁链道:“可是我没有钥匙,也没有神兵利器,又怎么可能打开它。” 见他松口,老太婆的眼睛都亮了,望着屋外的大树道:“那棵树下插着一柄剑,那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用那个就能把这铁链打开。” 根本不用回头,陆小凤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方才他来时,就已经瞧见了那剑。剑光清冽,风吹有声,确实是一柄好剑。 他刚才还不懂为什么这里的主人要将宝剑插在树下,让明珠蒙。现在却已经明白,这是在折磨这个老婆子,让她日日看到离开的希望,却始终够不着。 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过残忍,可是对待恶人,残忍些才有震慑的作用。陆小凤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若是今日求我的不是熊姥姥,也许我就答应了,可惜呀可惜……我的美人只怕今日是瞧不见了。” 每当月圆之夜,熊姥姥总会提着一篮子糖炒栗子在街上叫卖。偶尔有路过的好心人不忍她那么晚还在为生计奔波,便会将她的栗子买下。待到拿给家人分享时,就是悲剧的开始。 她杀人似乎没有缘由,也没有规律,只要你嘴馋或是发了善心,都有可能成她毒栗子下的亡魂。江湖中不乏正义之士想将她抓住为名除害,可惜不是死在了她的手里,就是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而这样神出鬼没的人,竟然被困在一家妓院的后山剥栗子,当真是诡异又解气。陆小凤转身推门,打算继续往上走,忽听身后传来悉悉索索地脱衣声,接着就是一个婉转动人的女声传来。 “你想见美人,这里不就有一个,你何不回头瞧瞧?” 陆小凤下意识回过头,不由得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原本那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不知何时变成了个丰腴绝色的美人。 她的美有别于阮如苏的清丽脱俗,充满了一种欲望的美。双臂环胸,半遮半露的雪白丰盈,再加上套在笔直修长的腿上的铁链,真是让所有男人都忍不住匍匐在她脚下,任她践踏。 曾经最是风流的陆小凤却比什么时候都君子,他的眼睛只扫过她的身体一眼,便不再多看。 “谁能想到,熊姥姥竟然不老,还是位世间难寻的美人。只是就算容貌再美,心还是一样的丑,一样的让人倒胃口。” 说完这话,陆小凤就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一头扎进漆黑的夜中。 熊姥姥,不,或者叫公孙大娘,此刻已经被气得面色铁青。她本来最不屑用容貌去诱惑男人,如今不得已这样做,却被人如此嘲讽,当真是比杀了她还痛苦。 敞开地大门不停地吹着风,将她雪白的身躯吹得颤抖,又或许不是冷的,而是再一次见到希望在自己眼前破灭的愤怒和绝望…… 从那屋里出来,陆小凤越走越快,他迫切的想知道,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阮如苏。可是,后面接连看了七八个屋子,也全都不是阮如苏。 直到爬到山顶,见着一座亮着灯光的小阁楼,陆小凤才觉得自己似乎活了过来。那阁楼只有两层,却是非常熟悉样式,在阮如苏的院子里,有座一模一样的。 陆小凤几乎要大笑出来,他敢肯定,这屋子里的人就算不是阮如苏,也一定知道她的下落。他知道自己该马上飞奔过去瞧瞧,可不知为何,脚步却像有千斤重,只能一步一步地挪动。 越靠近,陆小凤的心跳就越快,万一……万一他又猜错了,他又还能去哪找那个小骗子。这样想着,陆小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大到隔着墙壁都能听见。 可是阁楼里还是安安静静的,连烛火都未曾闪动。推开门,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是熟悉的兰花香。 陆小凤的心终于落定,满心欢喜地朝二楼去了。他在脑海中不停思索,见到那个小骗子该如何收拾她,是要让她伏在膝上像对待顽童一般,好好打她屁股两巴掌;还是让她写上一百篇‘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或是……将她紧紧抱住,让她再也不要离开。 这样想着,他嘴角的笑容就越发灿烂,眉眼间也满是期待。当他推开二楼的门时,里面迎接他的并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是空荡荡的屋子。 陆小凤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将屋子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连狭小的柜子也没放过。可是……根本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她的线索也没有。 他又被骗了。 陆小凤躺在地板上,用手臂遮住眼睛,这烛火似乎有些刺眼,将他方才欢喜的模样照得太清楚,就像一个巴掌重重拍在自己脸上。 “那里明明有床,你为什么要睡在地上?”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脚步声慢慢靠近了陆小凤。 可是陆小凤却没有说话,甚至连遮住眼睛的手都没有放下。那女人已在他旁边站住,有些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把手拿开?” 陆小凤苦笑,道:“我不睁眼,只因为我希望这幻想能更长久些,别一睁眼,又什么都没了。”
第129章 “原来陆小凤也会有害怕的事,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女人笑了,笑声像泉水滴落在光滑的石头上,清澈明亮。 “只要是人,就会有害怕的事, 我也不例外。”陆小凤仍然不肯瞧她一眼, 整个人却放松了下来,连语气都有些懒洋洋的。 “那你怕我吗?”女人的手温热柔软, 落在他的脸上时好像能化开一般。陆小凤终于挪开了胳膊, 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怕, 我每次以为已经看懂你时, 你又总给我出乎意料的‘惊喜’。我时时都在想, 此刻见着的到底是真的你,还是你想让我见的你。” “那你就一直跟着我, 瞧瞧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阮如苏将头靠在他的胸膛,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慢慢闭上眼。 陆小凤搂着她,恨不得蹦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此刻的欢喜。可是美人在怀,哪个男人又舍得起来,他清了清喉咙, 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她一个句。 “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他此刻已经明白,当初一定是她自己离开的, 一个能将熊姥姥困住的女人, 江湖中又有几个人能将她悄无声息地带走。 阮如苏嘴角弯起,笑道:“我如果不自己走, 又该跟谁走?” 说起这件事,陆小凤忍不住有些酸,嘟囔道:“你想和谁走就和谁走, 哪个又困得住你,哪个又舍得困你。” “唉,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去告诉他们我已经平安无事,让他们莫要担心。”说着竟然真的打算起来走掉。 结果身子还没立起来,就被陆小凤一个翻身压在身下。他的手护着她的头,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个坏心眼的小骗子,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阮如苏捂嘴偷笑,眉目含情地道:“那就罚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怎样?” 大概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动的惩罚了…… 整整一年,陆小凤都没有再江湖上出现。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和情人隐居深山,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可是无论哪种说法,司空摘星都嗤之以鼻,就陆小鸡的聪明,这江湖还真难找出能杀得了他的人。至于第二种说法,他同样不信,就陆小凤的浪子性格,又怎么可能受得了安静无趣的生活。 大概,陆小凤又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被困住了也未可知。 直到再见到他时,司空摘星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衣服看上去很久都没有换了,满是灰尘泥土,那两撇胡子,几乎长成一片,连头发也有些凌乱,活脱脱一个倒霉鬼的形象。 “你这是背着我偷偷练习抓蚯蚓了不成?哈哈哈,就你这副样子,我可不敢再和你比谁抓的蚯蚓多,我准输。”司空摘星指着他大笑道。 陆小凤瞧着司空摘星,想要笑,却好半天没能勾起嘴角。于是,抬手将壶里的酒一口喝尽。司空摘星已经看出他的不对劲,终于收敛了玩笑的神情,皱眉道:“你这是遇见了什么事?” 似乎想起了什么,陆小凤的目光闪过一丝甜蜜,最后又转为痛苦,最后只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我大概……又被某个小骗子给骗了……” 从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又开始在江湖上出现,只是他却很少再管闲事了…… 时值六月,天气已越来越暖,若是三五日不曾梳洗,那味道就足以让人作呕。阮如苏的脸上全都是黑灰,一身囚衣满是泥污,简直和街边的乞丐婆一个模样。 “阿苏,你是不是不舒服?”囚车里的老人见她闭着眼,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是她的祖父,宋朝的大儒,如今却已成了阶下囚。 “阿爷,我无事,就是有些困了。”阮如苏睁开眼,一张黝黑的脸上竟嵌着双清澈又动人的眼睛。 阮正清望着孙女软软的笑容,只觉得心中酸涩难挡。他的湖儿就这么一个闺女,如今也被他连累,要同他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流放三千里,他实在是愧对他们。 阮如苏知道他此刻定是又在自责,便忍不住宽慰道:“阿爷不要难过,圣上不贤,奸佞当道,您只是做了您该做的事,无愧于天地,又为何要愧疚。我是阿爹的女儿,得你们关心爱护这么多年,又怎能弃您而去。” 阮正清被奸人构陷时没有落泪,被圣上流放时没有落泪,此时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戴着枷锁,仰头大笑道:“好好好,老夫的湖儿虽然早逝,可是有你这么个好孩子,就算让我即刻就死去,老夫也无怨了。” 他的大笑惊了押解的官差,那几人忙拿着鞭子过来,一鞭子抽在囚车上,喝道:“喊什么喊,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大官吗,给老子闭上你的狗嘴,再敢乱叫,我们就把你的嘴堵上。” 曾经的御史大夫,如今竟然落到被一个官差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地步,当真是可怜。可是阮正清却从未弯下过脊背,哪怕坐在囚车里,戴着枷锁,他仍然如坐在高堂之上般气势不减。 这样的气度却是与他们平时押解的犯人有些不同,是以这些官差们也不敢太过欺辱于他。阮如苏能够安安稳稳地走到现在,也多亏了他。 离了东京,他们又南行了数日。越往南,气候越是湿热难耐,阮正清的身上慢慢的开始出现一些水泡和疹子,又痒又疼,虽不至于要了性命,却更加痛苦。 那几个官差也不知从哪摘了些草药给他胡乱抹了抹,至于效果,却不用太奢望。阮正清有时痒得厉害,就用后背在囚车上不停摩擦。 囚车的柱子哪里会像家中马车,打磨得光滑润泽,那些毛毛剌剌的木杆子将他的衣服划破,连背上都多了许多血痕。 阮如苏看了心中不忍,想去给他挠,却被阮正清喝止了:“阿苏乖,别靠过来,阿爷生病了,莫要再传给你。” 他此时脸上虽然在笑,却透着一股死气。若是再不治疗,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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