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早就不是那时候的尺码了,这裙子改大了不少她才能重新穿上。年轻的时候她瘦得像张纸片儿,生育过三个孩子后她的身段自然比那时候厚实不少。五官虽然没有变样,脸庞比从前圆润了不止一星半点。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结实的手臂都会疑惑年轻时候怎么会那么瘦?乔安如果那样,她会紧张的。 这种岁月带来的改变从未让她有过减肥节食的计划,因为她的丈夫每天都会发自内心地称赞她,“你是我的爱与美之神。” 这个词还真非得这时候说才不夸张,如果对着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说这个话未免有哄人的嫌疑,毕竟希腊雕塑工匠创作出的女神形象看起来都有一把子力气。或者说,小天狼星这个男人很会顺势改变说辞,年轻时总说你是我的夜莺、玫瑰、小精灵,听上去挺符合一个小姑娘的形象。 密雅优雅地搭上了丈夫的臂弯,小天狼星提起手中的橡木手杖,迈步领着妻子走上了大街。这对装扮庄重的中年夫妻走在伦敦的街头没有任何奇特之处,说他们是一对带着头衔的贵族也不奇怪,这里什么人都有。路人们看到他们的打扮,心想兴许是去西区的考文特花园看戏的客人。 路过一盏坏掉的路灯时,两个人的身影倏尔消失在黑暗中,再出现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巫师看戏的地方,对角巷的宙斯剧院。 今晚登场的舞者们隶属于德维朗产业旗下的森林舞团,他们都是密雅的表亲。Veela们寿命既长,容貌又美得惊人,他们很久以前就不想在森林里生活了,美得无人欣赏,属实百无聊赖。从前密雅一直想跟魁地奇球队进行合作,但他们很快表示,没有意思得很,那里的主角都是打球的傻大个,他们想要做中心人物。于是这些美丽的男女们分头去巴黎的舞蹈学院和音乐学院进修了若干年,如今已经成为了专业的艺术从业者。 老祖母见自己的孩子们在巫师世界干得名气斐然,大红大紫,并且现在没有巫师还敢把Veela当成动物,她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有些孩子的私生活实在有些出格,今天交女朋友,明天交男朋友,有时候同时拥有一个女朋友和一个男朋友。她现在已经不让家养小精灵拿报纸给她看了。 好在她的孙女和孙女婿在这方面一直持有一种保守的婚姻态度,她从来没在报纸上看到他们俩的花边新闻。 当小天狼星和密雅在包厢中落座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斜前方有人举着照相机对着他们。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他们俩只是乏味的中年夫妻而已,感情很好,所以私生活乏善可陈。 小天狼星在包厢四周释放了屏蔽咒才开口说话:“那可不一定,那篇《为爱而生的德维朗小姐》让杂志社都卖断货了呢。” 密雅低头“扑哧”一笑,她把小天狼星按到身旁坐下,这个男人在公共场合有些过分谨慎,也许是傲罗职业带来的侦查习惯。 今天的戏目是《冥府》,讲述俄耳甫斯去冥府寻找亡妻欧律狄刻的希腊故事,途中遭遇千难万险,所幸得到冥王之妻珀耳塞福涅的帮助,最终得以将妻子带往人间,可他破坏了不可回首的规矩,妻子瞬间被拉回了地府,俄耳甫斯后半生在悔痛中度过,最终被人杀害身亡。 这是一出悲剧芭蕾,由加西亚编排而成。 小天狼星在知道这出戏的内容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一个词——“晦气。”加西亚这个小子那一天也在森林里,但他没有跟姐妹们围捕小天狼星,而是啃着苹果闲闲地看这位表妹夫带着表妹的魂灵离开他们的领地。 自然也看到了吕西安在小天狼星背后嘲笑他的那一幕。直到很多年后他在巴黎读到《希腊神话》才知道当时那两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真是太精彩了!艺术创作的种子从此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所以密雅也知道了,小天狼星的确在那一天遇见了她父亲,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事儿她就会笑得停不下来。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专门把这段编成芭蕾。”小天狼星很受不了地看着俄耳甫斯在冬天纷飞的大雪里苦苦寻找妻子的下落。 “救命。”这段让他想把眼睛闭上了,加西亚绝对是故意的,他全程围观了那一天的情景。 密雅看着舞台上那个潦倒无助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在雪里跋涉,这个四十一岁的女人,三个孩子的健壮妈妈,早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多愁善感。但她看着看着,眼眶渐渐发热,尽管祖母告诉过她当时发生了什么,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舞台上那个跋涉的男人不是小天狼星,但她都能想象到他是怎么被冻成一个雪人还在苦苦前行。 她握住丈夫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个男人现在正紧闭眼睛试图不看这出对他而言很致命的戏。小天狼星的身型跟从前一样高大板正,但眼尾多了些纹,两鬓也生出了白发,相较三十多岁时不羁的气质,如今竟变得有些威严庄重起来。 小天狼星偶然睁眼才发现妻子两眼发红,正泪水涟涟地看着自己,他忙揽住她的肩,“他们是悲剧,但我们是喜剧。你瞧,那个人被白雪盖住了头,可我们是一起变老,老到头发都白了。不,我的头发白了,你还没有。你永远是我的小姑娘。” 黑暗中,他们手牵着手,密雅靠在小天狼星的肩头,心中既甜蜜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静谧的二人世界大概也就保持了一个小时,当他们发现包厢后方偷偷溜上来的一串孩子时,顿感他们距离那出悲剧舞剧已经十万八千里远了。 阿喀琉斯要求坐在哥哥身旁,克利切想帮大少爷挂衣服,雷格表示不用,皮夹克用不着挂起来,皱就皱吧,这很自然。 乔安小跑上楼,气息还没平稳,她在后面呼哧呼哧地小声说道:“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我好想你们啊,本打算下周回来,但是我想你们想得睡不着觉!” 密雅和小天狼星第一个反应是让乔安赶紧坐到他们中间来,克利切能照顾好阿喀琉斯,但是乔安就像不安分的游走球,不在眼皮底下放着真是不安心。 她手臂上吊着的石膏还没有卸下,上面花里胡哨写了不少东西,“妈妈,你看,我让同学写的,阿喀琉斯跟哥哥也写了,回家你们也给我写点什么。”她很快就从打石膏的痛苦中找到了快乐。 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布斯巴顿御风骑士”、“德维朗是我们的王”、“不败战神乔安”,阿喀琉斯也写了一句——“祝姐姐天天开心”,以及一只小王八,这个一看就是雷格画的。 乔安小时候是胖乎乎的小天使,长大一点变成了油画里脸颊红扑扑的金发小少女,这样一个漂亮的孩子,谁也想不到她能做出那么多荒唐事。 密雅见她身上还穿着那身蓝色丝绸校服,怕她冷,把自己的披肩取下来裹住她,“你还没跟我们说呢,到底教授为什么关你禁闭?” “他们!他们说我是马贩子的女儿,身上有马的臭味。还说妈妈嫁给英国人了,就也是英国人了,压根不该上法国那个什么榜。我气得不得了,就咒他们一开口就‘咴咴’地叫,他们话都说不出来了,笑死我了。”乔安笑够了就依偎在妈妈怀里,她感觉很安心。 密雅跟小天狼星对视一眼,果然事出有因,女儿不是爱欺负人的孩子。 小天狼星摸摸这颗小脑袋,忍不住又愧疚起来,早知道让校医给她一口气治好了,这孩子到现在还打着石板,可怜巴巴的。 “爸爸,我还冲他们吐口水,然后有人哭了,哭得好伤心啊,就像这样做的,‘哈——呸’!” 他赶紧捂住女儿的嘴,“好了好了,不用给咱们示范,今后也不要冲人吐口水。” “你小时候这样吗?”密雅凑过去问他,“我可没干过这种事。” 小天狼星也有些疑惑,“我也不会这么做,她跟谁学的啊?” 密雅捂住女儿的耳朵,“可能像你们家人吧。这个喜欢大笑的劲头像你大堂姐贝拉特里克斯。” “怎么可能?她又没见过......”小天狼星有些不安地用手压压女儿那头蓬松的金发。 乔安乐呵呵地问爸妈:“你们干嘛呀,在跟我玩吗?我都看不到人家跳舞了,也听不到声音了。” “哥哥,手机能借我玩儿吗?”乔安从前排的缝隙中向后伸出一只手。 雷格正举着手机找信号,“我在看教授给我发的邮件,这个地方一点儿信号都没有。回家给你玩儿吧。”他是不会告诉她手机游戏并不需要信号的。 拿不到手机,只好玩弄弟弟,“阿喀琉斯,到我这里坐。” 阿喀琉斯像第一百次上当的人一样,又上了第一百零一次当,一坐到姐姐的膝盖上,就被她当成大号玩具娃娃,不一会儿就被扎出了满头的小辫子。 演出结束后,布莱克一家拖家带口,带着一串孩子朝门口走去。散场时人正多,人群都堵在出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他们在这里撞见不少熟人。 不少人过来跟小天狼星和密雅打招呼,作为傲罗指挥部的前总指挥官和德维朗产业的主人,这对夫妇被大多数人视为上层社会名流。尽管他们心里对这种社会阶级的划分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到了这个年纪多少不得不跟人应酬。 “现在您又添了个头衔,‘慈善家’!我知道德维朗女士前几年提供资金给几家非政府社会组织,一起合办了一个叫做未成年巫师庇护所的东西,了不得了不得。其实巫师家庭的小孩用不上这个,都是给麻瓜或是混血出身的孩子准备的。不得不说,您有一种绝佳的视野,考虑过参政吗?”斯莱特林的校友们围着密雅说话。 而格兰芬多的校友拉着小天狼星讨论魔法部削减傲罗部队的经费是不是又跟福吉的年代一样,轻视后备武装力量将来肯定要吃大亏。 大人在谈大人的事,孩子们就都跟孩子站在一起。乔安在这里见不到熟悉的人,一个红头发的朋友都没来,莉莉、阿不思也不在。 只有一些面生的男孩女孩们,他们比乔安年纪大,正聚在一起小声交谈,“我知道他是谁,布莱克家的雷古勒斯,他要去做麻瓜了,我爸爸说这是自毁前途。他妈妈的钱将来都会给姓德维朗的女儿。自甘堕落做麻瓜的黑羊是没有价值的,以后布莱克家只能传给他们家的二儿子了。那么雷古勒斯就会变得,又穷又一文不值。” 雷格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抬头观察着宙斯剧院顶部的壁画,一个没注意,那边孩子堆里就炸开了锅。 乔安冲过去对着人家吐口水了,“臭骡子、马蝇、烂掉的鼻疽!”她知道一大堆法语脏话,都是在学校学的,但不知道英文里的脏话有什么,爸妈在家从来不说,因此只能用关于马的坏词来骂人。 那些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都来自斯莱特林的体面家庭,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平时在霍格沃茨跟人起了争执也是用魔杖解决矛盾,从来没有人吐口水。不过现在在校外,他们谁都不能用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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