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宫里就不一定了,这几日太上皇病得愈发厉害,已是好几日都不曾下床了。如此关头,自是孝子床头捧药的时候了,忠顺王不仅自己捧药,还要亲自尝一口再递给亲爹。 即使提前有试药的太监试过了,依旧不改他孝顺父亲的决心,如此一来,太上皇愈发看办事不利,这么久都没将案子理顺的皇帝儿子不顺眼了。人老了本就容易喜怒无常,何况这还是个病着的曾经掌权天下的老人。 如此一来,皇帝陛下便接连几日不曾过来了。 可这一日,忠顺王在父亲欣慰的目光中喝下一口药,正要端给太上皇时,却叫不知何时出现的皇帝伸手拦下了,他道:“你再喝一口。” 忠顺王笑着道:“皇兄说笑了,即使忧心父皇病痛,我也不能代他喝药啊。就这么一碗药,小太监喝了一口,臣弟也试了一口,再闹下去父皇便不用喝了。” 就连这几日愈发看小儿子顺眼的太上皇也不满道:“他已是尽了他的心了,你如何却无理取闹起来。” “你不敢喝,是因为你适才趁着试药时加进去的马钱子吗?” 忠顺王面色一变,强笑道:“什么牛钱马钱的,臣弟身上可没带钱的习惯。” 皇帝陛下拿下忠顺王手里的药,面无表情道:“你不必再次和朕打马虎眼,朕既然敢说,自然是有把握的。当年的懿德皇兄怕也是中了你这招数吧,太医说了,马钱子的毒,银针是验不出来的。你要是真觉得受了冤枉了,你就当着父皇的面再喝一口,宫里还不缺给父皇熬药的药材。” 这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听在太上皇耳朵里却如惊雷,原来爱子竟是这般遭了毒手的。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忠顺王:“你个逆子,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皇帝连忙放下手里的药过来给他顺气。 忠顺王还在负隅顽抗,辩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早便知道皇兄你是我为眼中钉 肉中刺,但懿德皇兄的事儿你也要往我头上推,可要拿出证据来才好。” “你要证据?证据不是已经让你送到手上来了么?”皇帝冲身边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那碗药端去给忠顺王:“你把它喝下去,自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忠顺王抬头看了眼一脸恨色地盯着他看得太上皇,又看了看端到眼前的药,半晌,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好容易停下来才道:“皇兄啊皇兄,你叫臣弟说你什么好呢,我要是你,定会亲眼看着他将这碗药喝下去,然后再假装出来揭发。他压了你这样久,你就不盼着他早日归天?” 最后一句,声音有点轻,还带着诱哄。 这话听在皇帝陛下的耳朵里,却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不仅是天下之主,还是我们的父亲,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哈,父亲?他不一直只是那个人的父亲吗?除了他,他眼里哪还容得下别的儿子。小时候,不管我们有多重要的事儿,只要那个人一有事,我们便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他。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在围场骑马摔伤了,只因为那个人有些咳嗽,他便说围场不利修养,丢下颠簸不得的你回京了。我五岁的时候,差点叫风寒要了我的命,而他,为了给他心爱的儿子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一个月都没来看我一眼,怕是我在大婚那天死了他还嫌我晦气吧。” 太上皇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指着他道:“你个逆子,小小年纪便心怀怨愤,亏朕宠你这些年,早知道是你害了懿德,朕早便赐你死罪了。” 忠顺闻言一笑:“你看,他就是这样,除了懿德眼里再没旁人了。但其实这也并不怪我,我也不想杀他的啊,是义忠皇叔,他说我要是不动手,就将我与太子婕妤有染一事说出去。你要是知道我给你心爱的儿子戴绿帽子了,饶得了我?别拿这眼神看我,你那痴情儿子,除了太子妃嫂嫂谁也不沾,好好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白放着可惜了,还不如我替他享用了呢。” 本就是病入膏肓的人,听了这话,太上皇已是再没坐的力气,只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还好皇帝来前带了太医,见状赶忙上前把脉扎针的忙乎。 皇帝从床前站起身道:“人有五指,自是 长短不一,既是父皇偶有不公,你也不该怨愤至此。况且,懿德皇兄在世时,待你我并不差。” 否则,哪里有忠顺王下药的机会。 忠顺王冷笑:“他什么都有了,自然不介意施舍点儿给别人了。再说是他自己找死,好好儿的连自个儿养大的儿子都要查,他那个年纪,有个儿子岂不比丫头片子强些。再说,义忠皇叔的血脉,也不是外人啊。” 要说为什么义忠这么容易逮住忠顺王不轨的事儿,自然是因为自己是“前辈”,他也是曾与宫女有染,甚至怀了孩子。巧就巧在,这宫女竟与太子妃同一天产子。他便胆大包天,买通宫人将两孩子掉包,妄图自个儿儿子日后继承大统。谁知却叫懿德太子偶然发现不对,竟威胁忠顺杀人灭口。 谁知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他儿子也不是,眼看继承无望,便孤注一掷,妄图颠覆江山。 对着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蠢货,皇帝陛下已经不想与他多谈,一挥手便要着人将他拿下。谁知忠顺王却快他一步,一把打碎了面前的药碗,片刻之后,殿外便呼啦啦涌进一队黑甲的羽林卫。 领头的,却是太上皇多年的心腹,羽林卫统领卫通。 忠顺王得意一笑:“父皇你还真以为是自己眼光过人,才从人堆儿了挑了他出来的,你之所以看得到他,只是我们想让你看到罢了。”
第76章 笑话 约莫十年多前,还是少年模样的文湙只身来到京城,并在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当今陛下面前大放厥词,说只要他愿意,文武状元随他挑。而现在,皇帝陛下对一身劲装从房梁上落下的文湙笑着道: “今天你要是能将卫通拿下了,不仅你先时求的那事儿朕允了,今年的武状元衔朕也一道破格赏给你了。” 太上皇重病在身又情绪激动,叫太医几针扎睡了过去,是以文湙说话便大胆了,他笑道:“那微臣可不敢,状元这样的头衔,臣有一个便好了,多了也不能拿去当铺换钱花。再说了,”他又看了一眼卫通道:“光臣一个人有机会同卫大人交手便定下名次,怕是对今年参加武举的举子不公啊。” 言下之意:过了今天,卫通便是个死人了。 皇帝哈哈一笑:“说得在理。” 一唱一和,完全不顾一边的徐维礼偷偷翻白眼儿着的白眼儿。但忠顺王可不是个任人忽略的人物,他冷笑道:“你小子居然如此命大,派了那么多人过去也没能要了你的命,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该叫你活着离开西宁关。只是光凭你们这几个人,便敌得过三万羽林军么?皇兄,臣弟可从来不知道您竟是这等天真人物。” 这智商,连徐维礼向来不以聪明自诩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他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王爷,虽说谋反这件事儿是您来策划的,但今天这个日子可不是您自己挑的,我们既然清楚地知道了今天的药是有毒的,您怎么会觉得陛下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 按照忠顺王原本的计划,他先毒死了太上皇,然后趁乱再散出谣言,说是皇帝丧心病狂,手刃君父。然后自己便可顺理成章,联合太上皇“亲信”卫通,替父“报仇”。这样好的一出戏,今晚却被强行打乱,要不是他筹划已久,怕是真的要束手被擒了。 忠顺王听了这话脸色变了一瞬,却仍旧自信地道:“任你再多准备又如何,羽林卫现在已在我的手里,西山大军早便被换掉了,虽说要他们剑指京城他们是不会听的,但如果只是阻止援兵,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就算你们事先调了直隶军过来,没等他们攻进皇城,你们就先身首异处了。” 王子腾怎么说也曾是京营节度 使,原西山大营的人马早便叫他笼络了,只是今上登基后,将王子腾一手培养起来的人都一一调走,重新培植了一批势力。此次换防是假,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此次起事做准备罢了。 “你就这样肯定,这次换防换回来的人,真的就是你们想换得那一批人?” 而此时的西山大营,早便被一纸调令掀起轩然大波。上到以镇国公为首的主将,下到五品以上的偏将,全被临时调换。而接任的也不是旁人,就是营里原本千户,万户这些原本毫不起眼,却是在青州之战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人家原本也不是这个职位,但任凭王子腾参赞军务多少年,他也不可能认识每一个将军,何况还是人家特地藏起来的。 镇国公倒是不想换,但不说人家手里有朝廷亲发的文书,上面不仅盖得兵部印信,还有玉玺。手下的兵将们,早便被不知不觉一点一点抽出换掉了大半,比起被朝廷紧急撤换的这一伙子人,自然是原本的头儿要好些。 而忠顺王还完全不知自己的人被软禁大半,仍旧在他皇兄面前耻高气扬:“你以为你这两句话便能吓退我?少做白日梦了,看你我兄弟一场,只要你肯立刻下罪己诏和传位诏书,往日一切我便既往不咎,皇嫂和侄儿侄女儿们依旧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在场众人都要叫他的愚蠢气笑了,皇帝懒得与他多说,便退回床边与太医交流太上皇病情去了。文湙向前踏出一步,提起手中握着的□□指向殿内的羽林军道:“忠顺王造反是为了帝位,卫通是为了加官进爵,对于他们来说,成者为王败者死。而你们呢,舍命为马前卒,不管成功失败,你们之中总有人今天是要死在我这杆银枪下的。人要是死了,功名利禄,家人朋友,什么都是虚的。原本你们安分守己,不说飞黄腾达,起码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有的。如今想舍了这一切,先来送死的,是你?是你?还是你呢?” 谁不怕死呢?何况他们做的事儿说不上多么光荣,就是死了怕也是叫人唾弃的,说不定还连累家小。随着文湙的□□一个个指过去,羽林军们不禁连连后退。 忠顺王岂能任他策反下去,喝道:“休得听他胡言乱语,男儿在世,本就该马革裹尸而还,与其庸碌一生,不如拼死一战,做一场豪赌。 今儿你们若是能拿下这小子的人头,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 “哈哈,”文湙大笑:“好一个马革裹尸,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人家马大将军说得是你们这样舍命造自己君主反的行径么?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在鞑靼的战场上,随处可见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他们手中的刀是对准敌寇的,他们的血是为保卫家国百姓而流的。而你们,这一刀砍下去砍得却是自己的同袍,你们真能将这四个字不要脸地往自己头上套么。王爷你也别只说得好听,什么荣华富贵,有本事你拿把刀来,和你手下的将士一起上,生同福贵,死同作鬼。”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6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