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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见着几个小姑娘，忍不住东张西望的样子，含笑说道：“你们几个挑一家顺眼的，今儿咱们也下一回馆子，尝尝人家的厨子做的菜色如何。” 惜春和青儿两个，素日里因着年幼，最得王熙凤的娇宠，听见她说这话，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晌，就有了主意。 “义母，馆子里的菜色也是常见的，我闻着这些街边的小食倒是香的紧，咱们能不能也遣人去买上几份来尝尝？” 王熙凤被拉着自己衣袖撒娇的小姑娘，摇晃的头晕，兼之自己心中也有点想试一试，故此不过犹豫了片刻，就叫身边的老嬷嬷去买：“你捡那看着干净的摊子，一样买个一两份，叫姑娘们也尝尝鲜。” 那婆子领命，忙带了两个丫鬟去了。 王熙凤这才笑道：“这些个东西，原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却是不能当主食来吃的。你们莫要再耍小聪明，正经选个饭庄，咱们进去坐着好生歇歇脚才好。” 几人已经得了王熙凤的让步，自然不会再惹出旁的，都笑嘻嘻的应了。 黛玉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饭庄道：“那家看着倒是不俗，门前的酒旗都比旁人的干净些，还临着河岸。我望着像是后头还有屋子呢，咱们去他家如何？到时候临河品茶，再叫店家做上几道河鲜，应是味美无比。” 其他人听了，均都觉得好，几人下了马车，缓步往饭庄而去。 坪洲地方不大，日常在街上来往的人们，也鲜少见着如此气派的女眷出行，一时间人声鼎沸的街道，都变得雅雀无声了。 被这么多人注视，众人都觉得分外不适，忙加快步伐进了店。 店内的老板远远望见一群人过来，早就在门口迎着了。 来旺家的出面道：“掌柜的，您家里可有什么包房雅间的？我们家太太和姑娘途径此地，见贵地景色颇佳，想观赏一二。” 这老板闻言，喜不自胜：“有有有！后头有几个凉台，靠着河岸干净凉快的很。且那处不与前院相通，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无意间过去，扰了几位太太和姑娘们看景儿。” “既如此，就劳烦掌柜的领我过去看看，若是好呢，后头几个凉台咱家就都包下来了。” 那掌柜的听了，忙领着来旺家的去看地方，又叫道：“平儿他娘，来贵客了，快出来招待着。” 话音落下不久，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娘子，从后头出来，衣物只是棉布的，头上斜斜的插着一根银簪子，浑身打扮干净利索。 这人脸上挂着的笑也温柔可亲，轻轻俯身一礼道：“给太太和姑娘们请安！我说今儿一早，怎的喜鹊一直在枝头叫个不停，原是有贵客登门的缘故。” “奴家姓王，夫家姓赵，街坊邻居都称呼我为赵娘子。这个食铺，是我夫家祖传下来的，最拿手的就是整治河鲜，鱼丸面最得客人们的心意，凡来的客人，大多都要点上一碗尝个味儿的。” “哦，听你说的这样好，待会子也给我们上几份尝尝。”王熙凤含笑回道，随即又道，“贵店有什么新鲜的菜蔬上个几样，外加拿手的也来几份便可，我还有几个婆子丫鬟去买旁的了，待会儿寻过来，还要赵娘子通行一二。” 说话间，来旺家的跟着掌柜的回来了，走到王熙凤身边回道：“奶奶，后头那凉台确实干净凉爽，还有几株大柳树和几丛菊花，雅致的紧，倒是个用饭的好去处。” 听得来旺家的这般说，众人也就跟着去了，越过弯曲的石板路，又跨过一道小小的青石板桥，这才见着凉台的所在。 这凉台倒是设计的精巧，原是一处伸到河中的小土丘，该是被这食铺的店家日日加固，又在其上栽种了柳树果木，小径周围还种了些花草，看着确实雅致。凉台以青石板围拢而成，其上并未用砖石，而是选了竹子和茅草，颇有田园隐世之风。 “这个地方好，凉风袭来水波微澜，垂柳几丝鸳鸯成双，果真别有意趣。”惜春和青儿两个手拉手，先跑了过去转上一圈，随即又感叹道，“可惜琏二哥哥要去采买，不能跟着咱们一道过来尝尝鲜了。” 王熙凤含笑回道：“他成日家什么没有吃过见过，今儿本就是咱们娘们儿和乐，带着他反倒碍事了。” 几人围坐一座，一人留了个贴身丫鬟服侍，其余的人，王熙凤发了话，让她们去旁边坐着也好生吃上一顿。 另有几个粗使婆子，则是在前院通到这里的石径处，摆下两张桌子，一则是守着防止外人闯入，二来也是让她们能坐下吃喝两口。 这店家上菜极快，比起贾家的珍馐美味而言，菜色称得上简单。 一大盆鲫鱼豆腐汤，一碟子辣炒河虾，一份酥炸小鱼干，还有一大碗糖醋鱼块。除此之外，还有几碟子快火炒出来的菘菜、笋片、水芹等，闻起来异香扑鼻。 来旺媳妇带着几个丫鬟，亲自把菜端上桌子，笑着道：“二奶奶，几位姑娘，这都是我在厨下看着他们整治的，干净的很，您且放心用。” 黛玉看着这满桌子菜，惊奇的说道：“他们店里的碗碟，比之咱们家里常用的，怕是要大出两三倍来，连菜也切的大！” 其他几个小丫头，也是第一次见着如此粗狂的菜色，俱都眼露惊奇。 青儿却是见惯了的，她虽说从小是在贾家和王家两头住，可总归也是农家出身。刘姥姥和刘氏两个过惯了穷苦日子，如今王家虽然比之从前有钱了些，可许多习惯还是偏向农家的，这样的大锅大碟儿样式，可不就是常见的。 “诸位姑姑们不知道，咱家厨下有多少仆妇，洗菜切菜炒菜装盘，俱都是分工明确的，当然能细细的做来。可农家却不同，一般都是婆媳妯娌几个动手，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所以显得粗糙许多。” 惜春却道：“这样才好呢，这才是食材的本味儿，咱们成日家在府里吃的，我闻着倒是不如这个香。” 王熙凤闻言笑道：“自然没有这个香，一则府里的菜，没有这个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新鲜。二来呢，从大厨房送到你们各人屋里，或者是老太太那处，就算是丫鬟们紧赶慢赶，可不也得一炷香的时间，味儿都散了许多了。” 黛玉恍然大悟：“是了，这店里的菜，从出锅到上桌，倒比咱们府里省了好些个时间呢。” “这个就叫做‘锅气’，吃的就是新鲜了。” 旁边来旺家的解释了一句，众人这才明白了。 王熙凤等人品鉴了片刻，又各自举著夹了一筷子尝尝，果真与贾家厨房的相比，别有一番鲜美滋味。
第114章 金陵老宅 待到一顿饭吃罢, 又坐着看了会儿游鱼和鸳鸯相戏，日头便已经微微西斜了。 几人忖度着时间，再从集市赶到渡口，怕也就是夕照时分了。故此就不再多留, 厚厚的打赏了这家食谱, 一一上了马车, 径直往渡口去了。 不想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贾琏等人。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我们买了东西回来，没见着你们的人影儿，就知道人是玩疯了。想着天也快黑了, 出来迎一迎你们，看看到底是被什么好东西绊住了腿脚。” “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只是在一家食铺坐了会儿，尝了些小食, 又赏了会景儿罢了。” 贾琏也不细问，只策马跟在马车周围，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回了渡口。自有附近的驿站杂役, 过来把借用来的马车等物拿了回去不提。 余下的行程，并未什么稀奇的, 无非是几个姑娘写了几首诗，画了几幅画，又下去转了几个城镇, 便到了目的地金陵。 船要靠岸的时候，林黛玉感叹道：“这船如今可真快, 我记得当初和父母一同上京的时候，做了足有半个月的船呢。” 香菱也在一旁附和：“我那时候跟着拐子走, 连官船也坐不得，时时要给旁的船只让路的，走了将近一个月呢。” “那是自然，从前的官船靠的要么是风力，要么是船夫们划桨，总归不能时时前行。如今据说是安装了什么发动机，靠着石油驱动的，昼夜不停的话，十二个时辰能走好几百里地呢。” 惜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嘴巴利索的给林黛玉和香菱科普。 她自然觉得荣幸，毕竟这发动机，就是贾琏蝴蝶出来的产物。 王熙凤和贾琏在一旁听了，只觉得好笑，不过小姑娘家的这般说话，倒也称不上是有什么错处。 一行人下了船，早有金陵老宅留守的人候在渡口处，为首的是鸳鸯的老爹金彩夫妇两个。 金彩见着穿靠岸，人就一路小跑的到了船头，给众人行礼问好：“给二爷、二奶奶、几位姑娘请安，府里多打整妥当了，只等着主子们降临呢。” “你办事妥当，爷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二奶奶和几位姑娘，是要去府里住着的。至于我，得先和诸位大人去官衙一趟，若是回去再差人给你们传话。” 贾琏伸手丢了个荷包过去，正色道：“二奶奶她们鲜少来金陵，你们务必好生服侍周到了，叫我知道谁怠慢了姑娘和奶奶，小心你们的皮！” 金彩抹了把额头的汗，小心的陪着笑脸：“二爷放心，放心，处处都妥当了的，我家那口子带了软轿和丫鬟，正等着奶奶们上桥呢。” 贾琏见他恭谨，这才罢了。 说话间，金彩家的就领了几顶小轿，径直上船来，请王熙凤等人一一上轿，又抬着直到贾家老宅去了。路上婆子丫鬟围绕，并未让旁人见着一星半点了去。 等到进了二门，轿子这才落地，又换了粗使婆子来抬。 王熙凤不耐烦再坐，只隔着帘子道：“叫围着的人都散了吧，我们坐了这些天的船，现下只想走几步路松散松散。” 金彩家的听了，忙恭敬应了，挥退了闲杂人等后，亲手帮王熙凤掀了轿帘子：“奶奶，小心脚下。” 王熙凤扶着春柳的手，慢慢的下了轿，方示意其他几个丫鬟：“去，请了你们姑娘出来，咱们慢慢的走进去。” 黛玉等几人听了，也都出了轿子，抬眼往宅子里打量。 这宅子是典型的江南宅院，层层叠叠的月洞门，只能隐约窥见一两角。从房前檐后，依稀能见着几枝芭蕉叶和紫薇花的枝丫，从不经意之处伸出，平添了几分亮色。 “好个精致的所在！与咱们北方的屋子，看起来迥然不同。” 惜春等人赞叹道，林黛玉见着这屋子，心中也起了些熟悉之情，可不就是与当年她在扬州住的宅子仿佛。 “北方的园林，多是讲究中正大气，庭院之内虽然也有假山流水，可只做点缀之用，并不会太过突出。而江南园林则大有不同，讲究的是个写意山水的意境美，园中必要有一汪潺潺流水，且要巧于借景，才算得上绝妙。” 见诸人好奇，林黛玉免不了解说一二，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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