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疼的额头冒汗,见他这样说,也只咬牙点头道:“您放心上药,我不怕疼的。” 旁边平儿几个看着,心疼的直抹眼泪,却不敢说话,唯恐分了太医的心,又让迎春多受罪。 好容易伤口处都上好了药,这太医边写方子,边叮嘱:“这药明儿下午我再来换,注意不要碰到水,也别再伤着了。另外我再开服方子,是止痛消炎宁神的,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就行。等下你们就先煎一碗出来,给姑娘喝了睡下,也少疼些。” 旁边的丫鬟忙点头表示明白,等到方子开好后,急急忙忙的拿了方子就和吕娘子出去煎药了。 里头王熙凤听见动静差不多了,这才笑着扬声道:“劳烦您老人家了,明儿下午我叫府里的下人去接您,是去您府上,还是太医院的好?几时方便?” 这太医闻言思索了片刻,这才回道:“直接去太医院即可,明儿我未时交班,未时一刻过去就行。还要和奶奶说明,我手里的这金疮药,愈合伤口是极好的,但是却不能祛疤。” “府上二姑娘的手,若想万无一失,还得备好玉容膏,等到疤痕掉落后,每日涂抹,坚持半月就不会留下痕迹了。只是玉容膏是贡品,太医院里也是没有的,还得府上自己想法子。” 王熙凤闻言含笑回道:“您放心,我们省得的,刚好府里还有两盒存活能应急。若是不够用,再让我们爷进宫去求求陛下,怎么也不能让好好的姑娘留了疤。” 这太医听了,倒是対贾家刮目相看,果真是不能小觑了这败落的荣国府,玉容膏那样子的贡品,眼都不眨就能拿出两盒来,可见家底还厚着呢。 他心中対贾家的地位,有了更明确的认知,说起话来便又真心了三分:“姑娘手上的伤口多了些,两盒省着些用,倒也勉强够了,若是想要求个保险,估摸着得要三盒才稳妥。不过倒也不急,这伤口结痂掉疤,约莫得要半个月的时间,慢慢寻摸就行了。” 王熙凤笑着谢了他的提醒,示意平儿道:“多谢您老提点,平儿替我好生送了太医出去,拿最上等的红封,辛苦您大老远的跑一趟,这几日我这妹妹,就拜托您多多费心了。” “不敢当,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既然无事老夫便先告辞了。” 平儿亲自送了他出门,又拿了个绣工精湛的荷包递过去,这荷包扁扁的,里头放的却是五十两的银票,比这太医两个月的俸禄还多些,可见王熙凤的诚意。 这样一通忙活下来,等到迎春也喝了药,姑嫂两人便略有了些困意,各自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躺着歇息不提。 等到贾琏和贾赦收到消息,风尘仆仆的赶回家时,王熙凤和迎春正睡得香甜。贾琏蹑手蹑脚的看了一眼,按捺住怒气出了屋,这才找了平儿和喜儿两个人问话。 “你们一群人,几十个,还看顾不好你们奶奶和姑娘?” 贾琏肺都快气炸了,他每日辛辛苦苦在外头拼命,不就是想让父母妻儿过上好日子。如今怀胎九月的妻子,将将八岁的妹妹,被人在自家院子里下了毒手,他怎能忍下这口气来! 平儿和喜儿两个,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闻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是我们粗心大意,请二爷责罚,要打要骂,我们绝无二话。只求二爷不要发卖了我们,能给我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贾琏也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家有心要害王熙凤,总能找到出手的时机。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谁能想到这人居然敢用贾宝玉做筏子,便是王熙凤和贾琏自己,也不会想着去防备宝玉和三春,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了。 贾琏虽然依旧生气,但还是强忍着怒气道:“你们奶奶眼看就要生了,二姑娘又伤成这样,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罚你们。再一个,你们是凤哥儿的陪嫁丫鬟,一向得她看重,我也不会越过她发卖了你们。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儿跟着你们奶奶和二姑娘的,不论是谁,都罚上三个月的月钱,以儆效尤!” 平儿和喜儿磕了个头应了,心中满是感激,像她们这样的大丫鬟,哪个是靠月钱为生的,可见是主子体谅。 “行了,起来去屋里候着吧,哪个使坏的嬷嬷现关在何处?我倒要看看,这府里是谁敢背后使坏,害到我贾琏的头上来了!” 平儿和喜儿搀扶着起身,听了贾琏的问话道:“都关在咱们这边柴房里了,安儿和来旺嫂子去拿的人,连同他们的家眷亲戚,也都抓了起来,都捆了手脚等着处置呢。” 贾琏冷笑一声,摆摆手让二人回去当差,自己带着几个小厮,径直去了后面的柴房。 贾赦不好进儿媳妇的屋子,早就领了人过来了,正在噼里啪啦打板子。屋子里几十号人,有一个算一个,一排排的趴在凳子上,一人先打他二十板子再说其他。 院子里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贾琏带着人走进去的时候,厉声喝道:“把嘴都我堵了,叫嚷什么!” 见他满面寒霜,旁边候着的也不敢拖延,到处到了破布去堵嘴,有那一时找不到的,干脆就把腰带袜子给脱了,就近塞到了众人嘴里。 贾赦不知从何处找了个大圈椅,正坐在上头破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错了你们的心思!在这府里认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老子天天花银子养着你们,反倒养出一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来!冲着我闺女和孙子下手,我便是把你们都打杀了,天王老子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见着贾琏进来之后,他又骂了几句,这才招手示意人过来:“你媳妇儿和迎春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贾琏怒气不减,冷声道:“凤哥儿倒是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喝了药睡下了。倒是二妹妹这次,可真是遭了大罪了,那一双手伤的不成样子,连胳膊都折了一条,一个弄不好估计就得留疤了。” “太医已经看过了,外敷内用的药都开了,这会子也正歇着。我见她睡下了都还小脸煞白,估摸着是疼的厉害。” 贾赦听了这话,有些心疼闺女,半晌没有吭声。 这一两年来,因着邢夫人的教导,迎春対着贾赦也亲近许多,时不时的绣个帕子做个荷包送来,很是满足了贾赦的天伦之乐。但是迎春受伤,又是为了保护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比起这个庶女,贾赦自然更看重嫡孙。 他长叹一口气,虽然觉得女儿受了罪,但也庆幸孙子没事儿。 贾赦也知道自己偏心,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二丫头是个好的,対你媳妇和太太都用心,回头我自会补偿她。就是这留疤可不行,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家在显眼的地方留了疤,日后说亲都找不到般配的人家了。你是当哥哥的,怎么也得想出个法子来,不能误了你妹妹。” 贾琏这次対迎春这个妹妹,自然是更为感激的,他和王熙凤两世纠葛,好容易因着这个孩子有了缓解,心里是看得极重的。不用贾赦叮嘱,他也会竭尽所能,即便是进宫去求贵人们,也不会让迎春留疤的。 “老爷放心,老太太听说了这事儿,当即就命人送了两盒玉容膏来,祛疤效果最是一流的。就是太医说许是不够用,明儿我就去求一求谢家老二,他姐姐是宫里的贵妃,最得当今爱重,手里肯定有这玉容膏。” 贾赦听了这才罢了,想了想说道:“谢家是文臣,谢老二和他爹一样,最是喜欢古籍字画,等会儿你去我书房里,我拿一卷赵子昂的骏马图给你,保管能换回来。” 贾赦这么大方,倒是出乎贾琏的意料,不过他还是立马点头答应了。 说话间,板子就打完了,院子里这些赵嬷嬷的亲戚家人,这会子都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 唯独赵嬷嬷,是一下都没有挨,只捆了手脚堵了嘴,被两个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押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孩子、娘家兄弟侄子,都被打了个血肉模糊。 贾琏缓步度到她面前,示意拿掉她堵嘴的破布:“赵柱婆子,原名桂香,是二老爷奶娘赵老婆子的儿媳妇,沉迷于赌博,于半月前输了十两银子。你小儿子子承母业,玩儿的比你还大,在十天前得胜赌坊,一把就输了三百两,被人抓住要砍了一只手。” “你小儿子死命哀求,那赌坊管事才答应去你家要钱,可惜你家几辈子的积攒,都被你们母子输了个精光。你家老婆婆求到了梨香院,二太太答应帮你们抹平欠账,还额外再给一千两银子的报酬,唯一的要求,就是趁着今日人多眼杂,害了二奶奶的胎。” “我说的,対或不対?” 贾琏说一句走近一步,等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离着赵婆子只有一步之遥。一双眼满含杀意,死死的盯着这个老婆子,直吓得她两股战战,若不是有人背扣双手,肯定当即就瘫倒在地上了。 贾赦面露惊奇,看着贾琏说道:“刚刚我来的时候,就已经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是毫不知情,我这才下令打了再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有证人和证物么?若真是二房那老虔婆干的,这回我非得撕掉她一层皮,即便不把她赶出贾家,也得让她从今往后青灯古佛一辈子!” 贾琏冷哼一声,嗤笑道:“我听到消息之后,就知道必定是二房做的,当即就命昭儿带了人,和林之孝一起把梨香院上上下下都绑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所谓雁过留痕,威逼利诱,外加板子银子,有的是人争着向我投诚。” 贾赦一喜之后,更是生气,指着院中的人说道:“那这起子黑心肝儿的奴才,你说该如何处理?我是想着直接打杀了了事,但是你媳妇儿临盆在即,又不好见血的。” 这些人听了贾琏的话,原本心中除了臭骂赵婆子一家外,便是害怕恐惧,谋害主子在贾家可是死罪啊。但是又听到贾赦说不好见血,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能保下一条命来?想来王熙凤也并未出什么意外,二姑娘只听说伤着了,可如今老爷和琏二爷都在这里,约莫伤的也不重。 大家心中有了念头,便挣扎着抬起头,眼中饱含着恳切和希望,只满嘴求着贾琏和贾赦法外开恩。 贾琏対此充耳不闻,满不在乎的说道:“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了,二妹妹伤成那个样子,难不成这几个罪魁祸首,反倒能全身而退了不成?您放心,儿子我都会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决计能让府里这些个心怀鬼祟的,从此之后熄了那背主的心思!” 说罢,贾琏又冲着贾赦躬身一礼,郑重道:“老爷,这次儿子实在是忍不得了。我和凤哥儿成亲两载,如今才得了这么个孩子。她那么大的肚子,若是真的出了事儿,保不齐又和母亲当初一样,儿子怎么受得住?” “老爷您当年和母亲的磨难,如今难不成还要儿子和凤哥儿,再重演一遍不成?咱们大房一家子,就不配安安稳稳的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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