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见她依旧愁苦,只得挥退了服侍的下人,提点了几句:“人常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咱们老爷是府里的袭爵人,整个贾家族里除了城外道观里的敬大伯父,谁能管到他头上去?” “便是到了外头,老爷也是一等将军,二爷身上也有个同知的职位,没有做那违法乱纪的事情,大理寺和京兆尹也不敢大声说一句的。您呐,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是主子,处置的都是奴才,没得为了个把奴才,反倒落了主子的脸面,说出去整个贾家都不用见人了。” 邢夫人思虑再三,觉得王熙凤说道有道理,往日是自家老爷愚孝,对上老太太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这些日子看起来,他倒像是变了个人,虽然依旧孝顺有加,但该他的倒是一样不少,再不会闷声吃亏了。 看到邢夫人放开心怀,王熙凤这才回屋歇了个晌,又拿了“三百千”来看。 这还真是贾琏给她的,每日晚间两人相对无言,贾琏实在无法,又想着缓和二人关系。后来想想,王熙凤上一世做了许多错事,可也有很多是她本身不懂,被人故意引诱着出手的,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王熙凤了。 如今两人都死过一次,敬畏之心是有了,可无知的现状也得改改。 人都说读书使人明智,王熙凤这就是王家教养的不对,只教了她仗势欺人,没教她人外有人,与人为善。贾琏现阶段事情也多,且王熙凤不耐烦看见他,只晚上两人才有共处的时间,都拿来教她读书认字,明理识法了。 至于王熙凤,她如今虽说对贾琏不甚喜欢,可也知道读书是好事情,上辈子二房能够全身而退,也有贾兰和贾宝玉中了举人的缘故。而他们大房,就真是一屋子的纨绔蠢货,怪不得被人耍的团团转,所以她并不排斥读书识字。 翻了翻书,又临摹了几页大字,天色就昏暗起来。 外间传来丫鬟婆子的问好声,该是贾赦父子俩回来了,没见到人进屋,怕是直接被人请去了荣庆堂。 王熙凤半点不担心,大家都是死了一遭,也不知道贾琏死后去了何处,如今端的是能言善道,悄悄鼓捣出来的东西也新奇有趣,比自己这个重来的可强多了。 而且他还一直给贾赦洗脑,不知道洗了多长时间,原先那个满脑子美人儿老娘的老纨绔,现在也有些脑子了。最起码不会再一味认同老太太,反而能据理力争说上几句场面话,不至于给自己儿子拖了后腿,有了点袭爵大老爷的意思了。 把这父子俩抛之脑后,王熙凤叫了丫鬟进来,服侍她更衣梳洗,若是老太太还拿旧日眼光看他们,吃亏的不一定是谁呢。直到她和邢氏用罢饭,贾赦和贾琏才回来,看着贾赦脸上得意的笑,王熙凤就知道,这两人没吃亏。 王熙凤没有多问,她如今懒怠理会这些,只想着好生保养身体,外加过快活日子而已。 十天的期限一晃而过,这一日早起,贾家大房和二房齐聚荣庆堂。 贾史氏和王氏、贾政的脸色都不好看,连带着贾珠和李纨夫妻俩也面色不虞。王熙凤只做没有见到,按着继承法,这里面的大头可都是他们大房的的东西,换句话说那就是她儿子女儿的,凭什么给了这群白眼狼。 贾政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贾赦:“大哥,这是王氏补足的亏空,你看看。” 贾赦打开看了一眼,全是厚厚的银票,他不懂这个,转手就递给了贾琏:“琏二你对对,亲兄弟明算账,对仔细点,若是日后再错了,可就找不到人来认账了。” 贾琏露了个笑脸:“老爷放心,儿子自然会小心谨慎。再说都是一家子骨肉,二老爷和二太太怎会在此处做手脚,另还有珠大哥哥在呢,他翻过年就要去考举人了,是咱家最出息的一个,万不会在意这点黄白之物的。” 贾珠脸色涨红一片,他当然在意!那可足足有好几十万两银票啊,再加上前段时间填补库房的,算下来有近百万两了,几乎掏空了王氏三分之二的嫁妆。 可自己在国子监的名额,都是当初抢了贾琏的,那时候还能说是自家堂弟不喜读书。但若是母亲再传出贪了大房和公中财物,自己的名声就糟糕透顶了,别说是日后为官做宰,就是明年的科举出仕,估计都会被人剔下来,毕竟不孝不悌之人,如何能为民服务。 暗暗的噎了二房一句,贾琏开始数钱,账目数量是他早就算好了,如今只需总额没错即可。来回数了两遍,贾琏的笑意淡了下来,银票数额和他算好了相比,少了七八万两。 贾赦一看儿子的脸色,就知道出问题了,忙张口问道:“琏二,是不是不对?” “西北的林子少了三万多,金陵祭田的收益也少了三万多,还有通州的商铺,少了一万多。”贾琏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转手就把东西递给了贾珠,“珠大哥哥如今是秀才了,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通的,可能是我算错了,还得麻烦大哥哥再算一遍。” 王氏和贾政的手紧了紧,这几个地方是他们故意的,因着账目记得杂乱,就是积年的老账房也难以查清,所以才做了手脚,万万没想到贾琏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了。 贾史氏看到二儿子和王氏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必定做了手脚,心下暗暗唾了一口,都是眼皮子浅的。既然已经决定还钱,大头都给了,非得在这些小头小利上打算盘,如今丢的倒是谁的脸呢。 只是见着小儿子和大孙子的窘态,她哪里忍心撒手不管,只得开口打了圆场:“琏儿不要胡闹,你大哥哥是要考状元的,哪里能理会这些黄白之物。你如今长大了,能担得起事情,既然你说错了,那就让人补上,不过几万两银子,也不值什么,闹腾出来叫人笑话。” 贾琏闻言咧嘴一笑:“老太太既然发了话,孙儿自当听从,统共有七万六千多两,便算作七万六千两好了。” 贾赦撇了撇嘴,不屑的冲着贾政道:“老二,我儿子心善,不与你计较,但你好歹也是个长辈,怎么能跟孩子争这蝇头小利?啧啧啧,枉费你读了这许多圣贤书,还是朝廷命官,做的事情这么小家子气,丢了我贾家的脸面!” 贾政被他连说带损,恨不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但还是强自忍耐下来,他 不与这等纨绔一般见识。 “王氏,去命人取八万两银票来,补给琏儿,日后再不可如此行事了。” 听着贾政咬牙切齿的吩咐,贾琏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这个二叔素来惯做一副君子模样,可王氏贪去的东西,还不是都填补给他们二房了,做什么清纯无比的白莲花。 王氏心疼的不行,还是叫了周瑞家的回去,开了私房匣子取了银票出来,递给贾琏手里。 贾琏数也未数,直接拢到匣子里,转手给了王熙凤:“既是公中的财物,自当交给你来处理。这银票白放着也是无用,或是置地买铺子,或者换了金银保存,只看你的安排。” 王熙凤本是端坐一旁观望,只看贾赦父子俩发挥,冷不丁得了一匣子银票,倒是怔楞了半晌。不过有钱不收王八蛋,她含笑接了木匣子,只等日后再做打算。 李纨站在贾珠身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做个木头人。只是见到贾琏和王熙凤的举动,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看了看身侧的暗露嫉恨的贾珠,低下头不再乱看。 “此事既已解决,日后谁都不许再提,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才好。”贾史氏见贾赦父子不再闹腾,顿觉松了口气,忍不住开口,“凤丫头和琏儿新婚,每日里管家理事辛苦,叫你珠大嫂子帮把手,妯娌俩有事多商量。” 王熙凤对此倒是无所谓,家事她都是理顺了的,如今有人打下手,她更乐得清闲了。
第11章 反思 待到回了屋,王熙凤挥退了屋里侍候的下人,把放银票的匣子取出来,还给了贾琏:“我一个蠢妇毒妇,哪里知道什么安排,这银子是你收回来的,今日也还给你。” 贾琏陪着笑脸道:“谁人不知道贾家的琏二奶奶,最是伶俐能干,‘是脂粉堆里的英雄,一百个男人也不如你一个’呢,如今怎么说这话?这银票我既给了你,就是你的了,随你去买胭脂水粉,还是金银首饰,再没有人敢说二话的。” 王熙凤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谁看得起那些不成,她刚打的嫁妆,单各式头面就有三百多套,一天一套都能轮换一年去。 且上辈子,她也不是一开始就爱财的,只是日子难熬,贾家又日渐一日的衰败下去,连每年的支出都抹不平了。各个庄子铺子,不是报灾情,就是闹鼠患,要么就是生意不好亏损太多,掌柜的求着要转让了去…… 那会子她年轻,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虽然气急败坏,但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奶奶,怎么能想到几辈子的家仆,居然还跟自己玩这些鬼魅伎俩。虽然有时候也会怀疑,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信了的,好好的铺子转出去,白白亏损了许多钱,一日日的更是入不敷出了。 要不是后来抄家的时候,从二房的密室里抄出许多地契房契来,王熙凤也始终是想不到,这些东西转转手,就到了自己的好姑妈手里。后来连变卖都不行了,又撺掇着自己去放利子钱,从开始的九进十三出,再到后面的翻倍利滚利,弄出了多少人命。 王熙凤上辈子死了,可她觉得自己死的也不冤,人太蠢心太狠,活该自己死了,都是报应。 可是菩萨似的二太太,满嘴软话的好姑妈,把个猴精儿似的王熙凤玩的团团转,骂名都被自己担了,好处都让二房得了。王熙凤心里不服,都是做了坏事的,谁比谁高贵的,只不过是二房熟能生巧,扫清了尾巴而已。 这辈子管家权在自己手里,二房吞进肚子里的好处,又都吐了出来,且看他们还怎么打点宫中上下,扶着自己那个好表姐上位了。还有贾珠和贾政这父子俩,一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除了给自己打造个好名声,旁的一样都拿不出手。 王熙凤出神了半晌,贾琏在旁边也不敢吭声,只等着她说话。 “罢了,这钱我收着。我记得再过不久,西山那边会发现温泉眼,当今还在那里盖了温泉庄子,地价飞涨。要不这钱我就拿去买几个庄子,日后给巧姐儿做嫁妆使,到时候满京城的闺秀,都比不过我闺女!” 讲到巧姐儿,王熙凤脸上终于漏出几丝笑意来,随即又想起了早上见到的迎春,心中若有所思。上辈子自己巴心巴肺的想着二房,把个贾元春奉承到了天上,自家却一点好处没沾上,还为二房顶了锅。 正经妹妹迎春却死的惨,好好的公侯小姐,居然被虐打至死;还有探春,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远嫁了异国他乡,能活几日都不知道;至于惜春,听说是出了家,做了尼姑了,连自己的巧姐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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