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应了一声去了。寻了人家来问,原来此处名叫火焰山,无春无秋,四季炎热。听说他们要往西天取经去,那人又说前方六十里远处就是火焰山,那火焰山有八百里火焰,是岩浆灼烧,寸草不生,寻常人是根本过不去的。又说若是非要过去,还需去翠云山芭蕉洞借得芭蕉扇来。 “大火借了风势,难道不会越吹越大吗?”季桃有些疑惑。村民却说这芭蕉扇并非俗物,乃是芭蕉洞中罗刹女的宝器,轻轻一扇,就能扇灭一条道上的火焰。季桃微微颔首,又对孙悟空说道:“若是借的芭蕉扇,不知能否将这火焰山上的火都给灭了。” 村民一听,连忙摆手道:“灭不了,灭不了。罗刹女曾说过,纵然是芭蕉扇也只能灭一时的火,等风势过去,该着火的地方照样着火。” 孙悟空眨了眨眼,说道:“如此说来,这火焰山上的火绝非凡火,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纵的火。”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孙悟空和季桃去芭蕉洞借扇子,唐三藏几人则暂时借住在村民家中。 坐上孙悟空的筋斗云,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到了那芭蕉洞前,孙悟空上前叫门,不久时,那芭蕉洞的洞门便大开,出来一个美妇人,身边又跟着两名侍女,她一见孙悟空便双眼放光,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孙悟空身前三步开外的地方,目光盈盈地望着孙悟空,道:“你就是孙悟空?” 孙悟空眨了眨眼,自问并未见过她,不知这罗刹女何来这样的表情,他下意识地侧首看了季桃一眼,见她比自己还要迷惘,方对那罗刹女说道:“我的确就是孙悟空,仙子认得我老孙?” 罗刹女眉开眼笑:“孙大圣,我便是你结义兄长牛魔王的妻子——铁扇公主,那不成器的红孩儿正是我的儿子。夫君与你结拜之时,我还未嫁给他,故而不认得我。” 孙悟空一听,心思几转,与铁扇公主见礼:“原是嫂夫人,我老孙在这里见过嫂嫂。” 季桃也跟着行了礼。 铁扇公主虚扶了他一把,然后又看向季桃,说道:“这位便是孙大圣的徒弟吧?真真是个美人儿。都是自家人,还请到洞府中坐。” 孙悟空师徒二人自然应下,到了芭蕉洞里再提借扇子的事情。 那厢,铁扇公主没避开他师徒二人,吩咐侍女道:“你去积雷山,请大王回来,就说孙大圣来了。” 侍女应声去了。 到了芭蕉洞中,铁扇公主又道:“大圣,大王在积雷山,此去三千里,侍女脚程慢,他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还勿见怪。” 孙悟空和季桃都没听说过积雷山,孙悟空奇道:“嫂嫂和兄长既是夫妻,却为何分居两地,三千里之遥?” 铁扇公主轻哼了一声,也不避讳,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话音刚落,她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大圣有所不知,我那夫君自几百年前被积雷山的狐狸精招去做了夫婿,便鲜少与我住一起了。” 季桃也没想到这位铁扇公主居然会把家事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说出来,不过孙悟空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那铁扇公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又吐了苦水:“那狐狸精原也是个出身好的,她父亲万岁狐王死后,便想寻个有本事的男人庇护,寻来寻去,竟寻到了老牛的头上!明知他有妻儿,还是不要脸面地倒贴,那老牛你也知道,原就是个贪花好色的,和那狐狸精在一起后,是再也不着家了!” 看铁扇公主还要倒苦水,孙悟空只怕污了季桃的耳朵,忙说道:“嫂嫂,其实不瞒嫂嫂,我和桃儿这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的。” 铁扇公主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只是多年积怨在心中,难得遇见可以倾述的对象,便不由自主地多说了这许多话。她问道:“不知大圣是为何事而来?” 孙悟空便将借芭蕉扇的前因后果与铁扇公主说了,铁扇公主倒也爽快,说道:“你与我那孩儿有恩,既是要借芭蕉扇,助金蝉子西去,我自当相助。”又道,“不过我已经命侍女去请大王了,你们兄弟难得相聚,不若再等上片刻?” 孙悟空心中了然,铁扇公主这是借着自己的名头,与那牛魔王见面。他有求于他,这些些小忙,帮她也是应当。他笑道:“那我老孙就叨扰了。”
第八十一章 ◎妹妹冒昧来访,姐姐不会不欢迎妹妹吧?◎ 却说铁扇公主留孙悟空、季桃师徒在洞府中用膳, 等候牛魔王回来,那侍女脚程慢, 季桃将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都快说完了, 牛魔王方才一马当先地回来,不说季桃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就是铁扇公主也从那敷衍的倾听中解放了。 季桃偷看了一眼孙悟空, 却见他狡黠地对自己眨眨眼,登时有些气恼, 撇了撇嘴,软软瞪了他一眼。那孙悟空早就知道铁扇公主如今一门心思都在牛魔王身上, 自然不会对外界的事物感兴趣, 他和铁扇公主自然是无话可说, 索性就让自己的傻徒儿应付她了,如今讨了季桃一个瞪眼, 也是笑岑岑地受下了。 师徒眼波流转间,铁扇公主已经从洞府外接了牛魔王进来,却见那牛魔王一手搂着铁扇公主,一面高声笑道:“贤弟, 你嫂嫂说你在芭蕉洞, 我便赶忙来看你!” 孙悟空朗声笑道:“哥哥有所不知, 我老孙是来向嫂嫂借芭蕉扇, 吹一吹那火焰山的火的。” 一听孙悟空这话, 牛魔王笑的更欢快了,说道:“哎呀, 贤弟, 你可知道那火焰山的火是怎么来的?” “三昧真火, 绝非凡间之物。”孙悟空眼珠子一转, 总觉得里面有些蹊跷,不再说是什么天杀的纵的火,只问牛魔王,“听哥哥的意思,莫非这里头还有甚么故事?” 牛魔王揶揄地看着他,说道:“五百多年前,贤弟你大闹天宫,搅的是天翻地覆,你还曾记得,当年你一脚踢翻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 孙悟空微怔,果然听牛魔王说道:“那八卦炉掉下凡间,可不就成了这火焰山?” 孙悟空心中感叹,当时只顾着自己,倒是没想到会给下界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又问牛魔王夫妇:“哥哥嫂嫂,那火焰山的火,当真除不了?” 铁扇公主肯定地道:“除不了,我这芭蕉扇也是太上老君所赐的法宝,这才能灭的一时的火。” 季桃拉了拉孙悟空的袖子,安慰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免感叹,这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劫难,虽然大多都是天上诸佛早先就安排好的,可这天地间的黎民百姓却是无辜,他们师徒几人见多了众生苦难,倒是各自都有成长。就说如今的孙悟空,和刚离开五行山时的他,心性也是多有变化。 却说铁扇公主答应借芭蕉扇,牛魔王又是特意从积累山赶来的,倒也不必急着离开了。牛魔王便要铁扇公主派人去将唐三藏几人接来,设宴一同招待。他夫妇盛情难却,孙悟空自然也是应下。 不多时,铁扇公主的手下已经将唐三藏几人都接来了芭蕉洞,一应素食果酒都也备好,牛魔王赞赏地看了看铁扇公主,那铁扇公主喜上眉梢,招待的极为殷勤。众人正是宾主相欢,却听洞府外传来了打闹声响,铁扇公主正要问话,却见一个容貌姣好,体态婀娜的女子闯了进来,一进来就朝着牛魔王柔声哭诉:“大王,妾才备好酒水,却听侍女说姐姐派人来把您请走了,倒是叫妾精心备下的美酒佳肴白白浪费了,大王,妾难得为您洗手作羹汤,您就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妾不依你,妾不依……” 这话说完,这女子已经乳燕投林般依偎进了牛魔王的怀里,撒娇着环着他的粗腰,又是娇嗔又是泪眼盈盈,实在是我见犹怜。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后头来的唐三藏几人,别人都知道这女子就是牛魔王的二夫人——玉面狐狸精了。 牛魔王被玉面狐狸这么抱着撒娇,虽说一旁的铁扇公主面沉如水,唐三藏几人尴尬不已,但因玉面狐狸年轻貌美,又是为他争风吃醋,他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自豪,对唐三藏和孙悟空朗声笑道:“圣僧、贤弟,这是我二夫人玉面狐狸,都怪我将她宠坏了,让你们见笑了。”说罢,又掐了掐玉面狐狸的脸,佯怒道,“你这丫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还不快向你姐姐和圣僧们行礼?” 那玉面狐狸娇俏地扭了扭身子,方才对着众人见了礼,末了又对铁扇公主道:“姐姐,妹妹冒昧来访,姐姐不会不欢迎妹妹吧?” 刚才玉面狐狸对铁扇公主行礼的时候,铁扇公主就已经强忍着怒火,如今又听她这软绵绵的一句话,心中更是恼火万分,可她深知这牛魔王爱极了面子,若是在众人面前扫了他的颜面,只怕接下来更难见他了,便硬生生忍下了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对玉面狐狸道:“来都来了,怎么会不欢迎?” 玉面狐狸便娇俏一笑,又欢快地跑到席面上看了一眼,说道:“怎么都是素菜?莫非是大王不常来,姐姐都忘记大王最爱吃的东西了吗?”玉面狐狸掩唇笑道,“幸好我做了大王爱吃的,生怕浪费了,就叫人一并带了过来,我这便叫人端上来。” 铁扇公主只觉得面子里子都快叫这狐狸扒光了,哪顾得上别的,只强忍着怒气,不把这臭狐狸打一顿。 一旁的季桃忙道:“我师公师父们都是出家人,吃不得素菜,不如我们还是先离开火焰山,改日再聚?”按理说,这玉面狐狸是牛魔王娶的二夫人,万贯家资都给了牛魔王,铁扇公主也受益不少,她是不该对他们的家事多嘴的,可如今紧要的事情是离开火焰山,季桃也是怕节外生枝,只好插嘴说了一句。 只是这么一说,自然也就让玉面狐狸没脸了,她媚眼往季桃身上转了转,便笑着问牛魔王:“大王,这位妹妹生的好生标志,倒是把妾都比下去了呢。” 扯到季桃身上,牛魔王赶紧正色道:“好了好了,不许胡闹,这位季姑娘可是我贤弟的宝贝徒弟,你可不许招她。今日我和圣僧他们难得一聚,你那些酒菜就别上来了。”说到这里,又看玉面狐狸撅起嘴,便又轻声说道,“等宴会散了,我们回积雷山慢慢吃。” 玉面狐狸这才笑嘻嘻地应下,吩咐人别把东西端上来。 牛魔王这时对孙悟空几人说道:“贱内失礼,圣僧、贤弟莫要见怪,我们继续我们继续……” 孙悟空却道:“多谢哥哥嫂嫂款待,只是宴席已经吃过,取经大事耽搁不得,我看就依桃儿所言,先离开火焰山再说。”说罢,他对铁扇公主作揖道,“还望嫂嫂助我们离开火焰山。” 看他师徒二人如此给自己面子,又落了玉面狐狸的脸,铁扇公主的神情雨过天晴,说道:“大圣不必如此多礼,既然取经事大,我这便随你们同往。” “这、这怎么就走了?贤弟你们稍等,我也同你们一起去。”牛魔王忙道。那玉面狐狸也想跟来,却被牛魔王瞪了一眼,轻声斥责道,“你就别去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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