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兄弟是谁,好酒量!一个人竟斗倒了整桌人。”李仪芳十分自来熟。 林清介绍道:“这是申长荣,此次武选十三名,我的同窗好友。” 李仪芳闻言,也站起身,对着申桂就是一揖,“在下李子尚,文选第二。” 申桂见此,赶忙站起身回了个礼,“榜眼大人,久仰久仰。” 李仪芳摆了摆手,“诶!'大人'不敢当,我观长荣年岁与如清贤弟差不多,叫我子尚即可。” 随即拍了拍坐他旁边的刘道安,“这是刘道安,字乐业,文选第四。” 刘道安与申桂对视一眼后互相颌首一笑,就算打过招呼了。 瀛洲塔,第三层。 “申姐姐,你在看什么?” 黛玉与五公主方才追闹一阵后有些饿,便到里面用了些点心,申椒怕又被看出端倪,所以没跟她们一起,单独待在回廊。而今两人用完回来,却见申椒依旧在用千里镜对着春江台的方向。 申椒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回过头,笑道:“我在找我大哥,可看了许久都没发现他的人影。” 五公主:“许是去找婺儿的叔叔玩了也不一定,春江宴进行到后期是允许串席的,申家哥哥既然与婺儿的叔叔相交甚好,说不定就是去找他了。” “诶,是吗?我瞧瞧。” 申椒赶忙将千里镜对准春江台东侧,可人太多了,她又不认得林清,所以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于是对着黛玉招了招手,“婺儿,过来。” 黛玉走到她身旁,“什么事?申姐姐。” 申椒见黛玉的脸庞此刻红扑扑的,很是可爱,于是抬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而后笑嘻嘻将千里镜交到她手里。 “你用它找一下你叔叔,若是祎儿猜的没错,那么寻到你叔叔也便寻到了我大哥。” 黛玉乐的帮她这个忙,本身她也有段时间没见着林清了,说实话,怪想的,所以帮她亦是在帮自己。 黛玉拿着千里镜追寻好一阵,才终于在春江台东边靠北的方位找到林清。 而此刻的申桂已然和狂放不羁的李仪芳开启了斗酒模式,二人喝着喝着就喝到了春江台下北边的曲水池旁,徒留林清与刘道安依旧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眼看林清受到下面李仪芳与申桂的呼唤也要下到曲水处去,黛玉连忙拉了拉身边申椒的衣袖。 语气稍显急切,“申姐姐,快来快来,我叔叔要被你大哥叫下去一同饮酒了。” “哪儿?” 申椒忙接过黛玉递过来的千里镜。 “就在那!”黛玉指了指林清的方位,“我叔叔正从春江台北边的石阶处下去呢。” 瀛洲塔与春江台南北对立遥望,于是申椒一行人刚好与从石阶上下来的林清面对面。 申椒从镜里看到的景象是,一鲜衣少年从容落于汉白玉石阶上,背后是在月光映照下发出盈白润泽光芒的高台,此情此景,少年从高台下来,好似谪仙于仙境临凡。 镜头拉近,少年面冠如玉,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一派风流意气,虽是笑颜,可眉宇间不经意透出的清冷却让申椒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他。 许是申椒看的太过投入,眼神过于炽热,以至于林清似有所感般停住脚步,随即猛的抬头往申椒所在的方位望去。 申椒被林清这一看,惊吓之余,手一滑,竟直接失手将手中的千里镜掉落到塔下。 可把一旁的黛玉与五公主吓的不轻。 “申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黛玉语气十分关切。 申椒一手轻掩住自己的唇,一手不自觉的抚在自己的心口出,只觉快跳出了嗓子眼。 待反应过来后,忙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随即摆了摆手,“没、我没事。” 黛玉与五公主看申椒此刻神色慌张,眼神漂浮不定,脸上更是烫的惊人,对视一眼后,认真说道:“申姐姐,你真的没事吗?该不会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受到惊吓了吧?” 申椒见这两不懂事的小孩竟说出这话,也顾不得其他,忙用手捂住她俩的嘴,低声喝道:“胡说些什么!此乃天子脚下,哪有什么不干净!” 黛玉与五公主也立即反应过来,于是脸色亦是白了一白。 申椒见此,心绪平静不少,于是又恢复了往日大姐姐的模样,一面安抚黛玉与五公主,一面吩咐人去下面寻方才掉落的千里镜。 林清视力虽好,可一来春江台与瀛洲塔隔的确实有些远,二来瀛洲塔太大,他方才也只察觉到一个大概的方位,兼之又是夜间,所以压根没发现申椒。 台下的李仪芳与申桂二人见他停在石阶上迟迟不下来,不耐烦喊道:“如清!你东张西望什么呢,还不快下来!磨磨蹭蹭的,当心我们罚你作诗饮酒!” 林清闻言哭笑不得,见一贯对“文墨”避之不及的申桂如今却“口出狂言”,便知他醉了。 “来了!”林清大声回应道。 无奈摇了摇头,继续踏着石阶往下走。 等春江大会举行的差不多后,传制官再次宣读闭幕辞,众人皆朝瀛洲塔方向几番跪拜,而后就各回各家。 夏顼自然是回咸福宫,除了初一十五,夏顼一般都不挨皇后的寝宫,皇后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忍着,毕竟她这个后宫之主是出了名的得体大方。 咸福宫。 贤妃坐于床头,夏顼也半躺在贤妃怀里,微阖着双眼,由着她给自己按摩头部穴位。 房内好一阵静默后,堇荷悄然来到贤妃身旁,并在她耳边轻语一阵。 贤妃对她点了点头。 堇荷领会,忙又蹑手蹑脚退出了房间。 “什么事?” 夏顼依旧闭着双眼,反应却十分灵敏。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贤妃说这话,手上的动作却仍旧没停,“没什么。堇荷告诉我,送盈儿回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备好,问我是不是现在接她上马车。” “嗯?盈儿还没回去吗?” 夏顼睁眼仰头看着贤妃。 贤妃将他头重新摆正,而后继续揉捏,“没有。那丫头非要先送林家丫头回钟粹宫才肯上马车,说来也稀奇,不过才认识几个月,盈儿便同那林家丫头处的跟亲姐妹似的。” 说罢,好似想起了什么,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语道:“陛下,今晚您还是回养心殿睡罢。” 夏顼闻言,不禁侧目,“为何?” 贤妃斟酌一番后,才道:“今晚,是华姐姐的伤心日……” 夏顼爬起身,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下,而后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姣姣,这事和你半点干系都没有,轮不到你来伤心自责。” “还有,你舍得把我推开吗?” 贤妃被他看的羞的不行,一头扎进夏顼怀里,好半天才蹦出一个“不”字。 夏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一笑。 因着五公主有张婕妤派的人来接,所以申椒就只送黛玉回去。 快到钟粹宫门口时,申椒正要与黛玉告别,却猛然想起一件紧要事,于是将身旁服侍的宫女太监支的远远的,自己拉着黛玉到一视野足够空旷处,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你今晚回去,切忌要小心,尤其不能惊扰到康妃娘娘,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要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安安心心只管睡你的觉。熬过这一晚,明早起来就万事大吉了,知道吗?” 黛玉听她语气这般严肃,到底年纪小,皇宫又非等闲之地,所以不免心生害怕。 申椒见黛玉面带惧色与疑惑,想了想,心一横,还是决定多说一些,免得她开罪了康妃。虽然康妃的确是个大度的人,可今晚的事非比寻常,黛玉又不知还要在皇宫呆多久,小心谨慎些总是没有错处的。 “我听一些老宫人讲,康妃娘娘原先怀过胎,原本还好好的,脉象一切正常,谁料十个月后,竟生下一个死胎。而同期怀孕的皇后娘娘却生了个大胖小子,也就是早夭的大皇子。” 黛玉乍一听这等宫闱秘事,小脸吓得惨白。 这是她该听的么? 申椒见黛玉吓成这样,忙将她搂到怀中安抚,“我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提醒你,康妃娘娘每逢上巳节夜深无人之际,都会在钟粹宫为她夭亡的孩子祈福、招魂,这事圣上也是默许的。康妃娘娘虽是个大度仁慈的性子,可最忌讳有人在这种时候打扰到她,曾经有个宫女不小心……” 黛玉越听越怕,到最后竟是吓的哭出了声,抱着申椒是半点不敢撒手。 正巧这时堇荷也来了,眼见得如此模样,刚要问为什么,却被申椒以黛玉舍不得她兼之想家了为借口搪塞过去。 可堇荷虽被打发了,可黛玉却被她的话吓的死活不敢再回钟粹宫,申椒眼见她吓成这般模样,不免深悔自己说的太多,愧疚之余,只好放弃今晚回家,准备带着黛玉到五公主处借宿一晚。 堇荷于是回去报告给了贤妃,贤妃一听自家侄女说舍不得夏祎,闹着要去张婕妤处住,也是气的不行,她又不好把夏顼赶出去,于是只能让堇荷亲自去找张婕妤说情。 软磨硬泡好一阵后,张婕妤才勉强同意。 康妃那边倒好打发,本身康妃对黛玉管的就蛮松,只要时刻跟宫里伺候她的嬷嬷告知她的行踪即可。兼之今晚她确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办,小姑娘家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被吓到了得不偿失,去别处睡也好。 而快要入睡的五公主一听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马上要过来陪自己,兴奋的不行,瞌睡一下子就没了。
第40章 前奏 上巳节后没多久, 三皇子夏祥就举行了成婚仪式,娶的是忠顺亲王的外甥女裴氏,也是出身王侯之家。 南柯国有制, 凡皇子、公主, 必得成婚、出嫁之时才能获得封号,皇子也才能出宫建造自己的府邸。 三皇子完婚不久,便被圣上册封为裕王, 并于宫外建裕王府。 与此同时,甄太妃接到来自江南的家书后身体就开始欠安,后来更是终日缠绵病榻。 圣上忧心太妃的身体, 便命江南甄家进京探望。 贤妃亦是焦焚不已, 无他,而是她深知依照圣上对太妃的感情,到时太妃万一有个好歹, 少说一、两年内见不得婚嫁事,申椒已经十八, 再拖两年, 可就到二十了! 原先她说申椒“老姑娘”或许有些言过其实, 可要真到了二十再论亲, 会叫人笑掉大牙的,即便嫁进去了,也难免会因此事成为他人的谈资。 这是她这个做姑母的不想看到的。 咸福宫。 “姑母!” 贤妃见申椒到了,忙将她拉到一边坐下, 随即将太妃病重一事跟她大概说了一下。 申椒自小在宫中长大,自然听懂了贤妃的弦外之意, 因着心中有事, 于是低了头, 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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