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是他们在汉阳境内将一度落入羌人手中的土地给拿回来,又连带着多吞了些其他来路的,就得算是背叛。 他们也不是没付出对乔琰的投资! 面对他这句质疑,乔琰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么劳驾给我一个解释,为何我调走此地守军往北面督办秋收事宜,你等便在上邽的守卫如此松懈,还让这消息传到董卓的耳朵里。” “董卓麾下李应樊稠所率部众两万人,自陈仓进军上邽方向,不日便可抵达上邽。” 姜怀闻言一惊。 可让他更为惊愕的显然是后半句话。 “老贼年事已高心气胆丧,若想进攻凉州并州早该为之,何苦等到我在此地的势力已根深蒂固的时候。这难道不是你们有意报信的结果?” “……”姜怀目瞪口呆。 董卓是什么时候选择进军的不重要,但这着实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可惜乔琰顶多是给他解了个惑,却根本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 她已紧跟着吩咐道:“把人都给我带出去!” 这个“都”字,用得实在是很有一番斩钉截铁的意味。 而这个带出去的“出去”,也何止是将他带出在冀县中所居住的宅邸,而是直接带到冀县的城外。 汉阳四姓子弟在汉阳各地尤其是冀县周遭向来作威作福,享受着豪强当道的待遇,何曾被人以这等拖拽的方式拖出城过。 更从未有这种被捆个结实到了身不由己的待遇。 但姜怀好歹还得到了乔琰亲自给他做出的解答,大约知道了今日之变的由来,同样被蛮横拖拽出来的其他三家可要比他惨多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的比惨没有什么意义。 姜怀朝着自己的“同僚”看去,又将目光落回到了乔琰的脸上。 在这城外临时搭建的桌案后,她席地而坐,一边翻阅着面前的竹简,一边等着人都被从城中抓出来。 这等悠闲到极致的做派,分明是未将眼前的各家怨怼之色放在眼里,更浑然未觉她此举之中的不逊。 她只是又从城中寻了几个本地人来,替她辨认眼前这些被抓出来的,分别对应着各家族谱之上的哪个名字。 若有对上的,便打上个标记的。 如有遗漏的,就让人去寻。 端的是有效率! 偏偏冀县落入她掌控之中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各家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消息通传。 城池能下,坞堡自然也能下。 吕布虽然对于自己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批精锐坐骑武装的骑兵,却只能被用在进攻坞堡这等小事上,颇有几分杀鸡焉用牛刀的不满,对于将一群满脑肥肠的家伙亲自动手拎出来,也觉得有点掉价。 可想到乔琰说先解决了这里的事情才能去上邽城外打个痛快,也只能去督促动手了。 等到周遭已是火把照明的时候,在这城外被捆缚着的人数已经翻了个倍。 张太守不由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早在她刚把人往外带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请了过来。 可说是说的请,他却并未觉得,乔琰在举动中对他有任何一点尊敬的意思。 他几次想要开口给这四家说情,也都被乔琰抬眸中流露出的锐利眼神给阻止在了当场。 生怕自己可能也会成为她被丢过去跟姜怀等人为伴,张太守没敢接着说下去。 但耳闻这一处处坞堡被她所攻破,现在夜半时分,行动稍慢的战车和缓行骑兵队伍也陆续抵达了此地,让乔琰这一方的势力看起来越发惊人,张太守越想越觉得,他若是再不开口说上几句,可能就要再没有劝阻机会了。 “乔并州……”他小心说道:“董贼进攻之事实属意外,该当是长安那头从先前的洛阳之败中彻底恢复元气了,这才赶在此时入侵,并不一定就是四姓子弟有泄密之人。”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乔琰对着身边的赵云做出了个示意,数张绢帛纸书,随即被丢到了张太守的面前。 他随手翻了两张,就发觉这些都是被搜罗出来的与董卓往来书信。 今年元月的宴会邀请,以及在此之前乔琰于凉州的种种表现,确实是让一部分曾经和董卓有过联系的,选择将手中的董卓书信给烧毁了,防止被乔琰给逮住把柄。 可这些大多是距离乔琰近的。 汉阳郡并不在乔琰的直接掌控中,情况大不相同。 这四姓中又多有行事嚣张的,满以为因姜冏效力于乔琰麾下,他们也就有了个能获得消息和风向标的来源,甚至颇觉自己手中还有往来长安之信件,很有一番谁人入主凉州都不可能改变他们地位的傲然。 然而也正是这些书信,在此时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乔琰丢给张太守看的还并不只是如此。 在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购置田地的文书,明显是与大汉律令不符合,州府的账册居然也有从四姓的库房中收缴出来,还有些是四家之间的往来信件,其中的打压贤才以捧自家子弟上位的情况,当真是数不胜数。 “……” “张太守还想说什么?”乔琰挑了挑眉头。 的确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跟董卓之间有关于此次进军的交谈,但由过往言谈举止类推而得出一个结论,在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中的情况下,是非黑白只能由她来说了算的! 张太守这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不少:“有些事情我当然也知道。” 豪强壮大也算是凉州特色了,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 只不过有些相对守规矩一些,有些不守规矩一些。 这汉阳四姓在太守势弱的情况下,显然要更倾向于后者。 “我就是想说,眼看董贼来袭,能多些协助的力量总还是更好的,没必要把大家的关系弄到这么难看的地步,万一让董卓看了笑话,岂不是也不太妙对不对?” 这四家所豢养的私兵确实不是乔琰部将的对手,可也多是些壮劳力。 总不至于要为了一个尚未有定论的消息,便将人都给解决了。 到时候凉州各郡也难保不会因此而发生动乱,更不利于她的平乱行动。 乔琰冷笑了一声:“张太守这话说的就让我有些听不懂了,敢问您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 能做太守的总是有些学识的,怎么也不会没听过这个。 可这句攘外必先安内一出,张太守警觉这个“安”字意味深长。 以乔琰今日表现来看,这就不可能是一出正儿八经的安定。 当他朝着四周望去的时候,被火把映照分明的并不只是她的这些部从,还有锋利的刀兵。 其中自有一种潜台词:只要这些人都没了,岂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安内”? 张太守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位乔并州当真不愧是以战事起家的,在这种时候也是一样的铁血手腕。 “你还说错了一句话,我并不需要这些人来替我应战董卓。” 乔琰话说到此,将手中的竹简砸在了桌案上。 场中虽被惊吓得不敢入眠,却还是被困意袭扰的人,都因这一声陡然清醒了过来。 距离她足够近的也都听到了乔琰所说的下一句话:“我有应战必胜之把握,既不会输,何须他们与我在这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来人!” 她这音调一抬,别管是暂时安全的张太守,还是此时为阶下囚的汉阳四姓都心头一紧。 “把与长安有书信往来的都带出来。” 汉阳冀县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了书信落款,要将人找出来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些人里有的早忘记了这些东西,有的甚至前几日还将其拎出来欣赏过。 可无论这其中的区别几何,他们只有一个结果。 乔琰决绝开口,毫无转圜余地的意思:“杀了悬首于城头。” “乔……” 他话未说完,便已被乔琰打断在了当场。“张太守,我劝你先三思再说话,否则我就要考虑一下让人往酒泉走一趟了。” 想到乔琰让羌人在徐荣和马腾的领导下,从大宛劫掠宝马而回这种操作,张太守连忙闭了嘴。 她将徐荣与马腾边缘化处置的说法既然是假,那么她无力掌控河西四郡之中另外三郡的说法,很有可能也只是一句不实之言。 到时候汉阳四姓的命没救下来,反而给自己的家族招来了灭顶之灾,那可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去哭的。 再想想董卓的这次进军,他这个汉阳太守没收到消息,反而是身在金城郡的乔琰先收到了信报,甚至快速整军前来,他更觉得自己没有发言的余地。 这种反应速度…… 谁知道她有没有在董卓那边设置个卧底。 完全不知道自己还真相了的张太守,此时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要多低有多低,目送着这些“证据确凿”的四姓子弟被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已知必死的局面,让这些人此刻失态哀求的声音,几乎在一瞬之间充斥了城外,但乔琰的眸光中并无一点为之所动的情绪。 张太守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人能成为天子重臣、少年州牧实在是有其道理的。 在低垂的夜幕里,那些哀嚎声转为了对她的痛骂,而后终结在刀斧夺命的声响里。 执行这斩首命令的士卒也真如乔琰所吩咐的那样,手捧人头朝着冀县城头的方向送去。 虽然夜色模糊了这些场景画面造成的冲击力,却也无疑因为人在黑暗中的想象更甚,而加重了恐惧。 人群之中的一个赵姓年轻人原本和妻子背对背而坐,以便在这种被捆缚的状态下可以让两人彼此双手交握,但在这种屠刀起落的恐吓面前,他下意识地将手收拢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态,他连忙给妻子道了个歉,又道:“是我连累你了。” 他的妻子并不出自汉阳四姓,只是因为为防抓人出现漏网之鱼,才一并带来了。 乔琰深知在凉州地界上斩草除根的必要性。 光和二年酒泉郡的一个案例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酒泉赵君安和当地的豪强李寿结怨,被其杀害。赵君安的三个儿子陆续在瘟疫中死去,只剩下了一个女儿,可也正是在李寿庆贺于赵家无人的情况下,赵君安的这个女儿赵娥将李寿给当街砍死,而后坦然前去州府领罪。 这倒不是说乔琰要把自己比作那胡作非为的李寿,只是凭借着凉州人的战斗力,难保不会出现个为夫报仇的情况。 那就不必留情了。 方才诛杀这些与董卓势力联系之人的时候,他们的亲眷也并未被漏下。 正是这种连坐的情况,让赵昂心中煎熬不已。 他死了无妨,可他才成婚不久的妻子还有身孕,只怕也无法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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