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也便是个错误,是不是也该受罚才对? 但很意外,她听到的只是乔琰对着随军征战的姚嫦说道:“带她下去换身衣服吧。” 李蕙不敢抗拒地跟着姚嫦退出了大殿,便无法听到堂上接下来的对话了。 乔琰琢磨着李蕙的情况,很难说她这种性格是不是被李傕夫妻打压出来的结果。 但毋庸置疑的是,她不仅并未享受到李傕掌权所带来的好处,反而因此遭了罪。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李傕的罪而对她问责,显然是并不合适的。 但此时要紧的不是这个“假天子”,而是真天子的去向。 哪怕是刘协失踪,需要一个稳定中央的招牌,李蕙也不可能继续假扮下去。 假的就是假的,纸里也是包不住火的,乔琰更不可能将这种把柄送到她的对手面前,让他们有对她借机发难的可能。 现在就要看最后的结果了。 总归,在董卓已除,关中平原已经落入她手中的情况下,无论那套计划是否成功执行,刘协又有无顺理成章地消失,她都还有各自应对的策略。 而在赵云南下领人搜捕的结果返回之前,另有几人先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贾诩以及董卓的亲眷一道,都被从地道中搜了出来。 这条地道通向长安城内的一处民宅,入口床板也早被李傕忙于应付董卓之事而重新盖了回去,本不应当这么容易被发现。 但地道与民宅内留存的食物是有限的,总要想办法出去获取。 在贾诩并“不知道”城中占据主导的,已经并非李傕和董卓任何一方的情况下,他贸然出来走动,直接撞到了一支吕布从白道川带来的军屯兵卒面前。 而后因为被认出身份后不太能打也不太能跑,三两下就被人给擒获,送到乔琰的面前来了。 连带着的还有董卓的母亲女儿等人。 骤然听闻董卓和董白的死讯,这位被敕封为池阳君的老夫人有好一阵子都没缓过劲来。 她靠着孙女的搀扶,平顺了气息,朝着坐在上首的乔琰看来。 乔琰身上的兵甲依然在身,即便已经掌握住了长安的局势,也依然没有处在任何一点懈怠的状态,像是随时可以继续统兵作战。 此刻她的目光中也并无对她们的怜悯,而只有一片沉静的对视。 老夫人开口问道:“敢问君侯打算如何安排我等?” 乔琰回道:“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如董卓一般,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起码不会像董卓对何氏一般曝尸街头。” “其二,两位隐姓埋名,在我并州的屯田之地过活,安稳过完余生。”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握着孙女还在颤抖却并未抽离的手,回道:“宁可好死,莫要苟活,我选第一条。也多谢君侯给我们一个团圆。” 比起被董卓将尸骨肢解弃于道边的何苗,她们这也确实算得了体面了。 这位老夫人能教导出董白这个曾孙女,自身也非常人。 她身边那妇人,便是牛辅的妻子,虽然惧怕于这个死亡的结果,但她最终只是朝着乔琰行了个谢礼,便随同祖母一道走向了自己的终点。 这二人是这结局,董卓的侄子董璜自然也不例外。 董卓小钱的发行,年内多征赋税,以及在长安局势并未平定的情况下征兵的举动,都让长安城中对董卓敢怒不敢言的,绝不在少数。 如今眼见董卓伏法,董卓的亲人就死,长安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要他们来说,这结果还是有些便宜他们了。 在段煨的看护之下,他们的遗体盛放于棺木之中,被送往凉州的董卓故里陇西郡安葬。 为此,段煨向乔琰道了个谢。 他深知,倘若将其放在长安,只怕总会有深受其害的,想来上一出开棺戮尸的举动。 目送着段煨离去,乔琰转向了贾诩,叹了口气。“先生是否也该当给我一个解释了?” 在外人所知的情况里,贾诩本是因为阎行的劫持,才会被掳劫到长安来的。 若按照今时之人对忠义的定位,贾诩该当自此以后一言不发,绝不为董卓献策才对。 再要是考虑到他身在凉并二州的妻子的安全,他更应当做个绝不投敌的忠贞之臣。 可他不仅开了口,还替董卓出了不少主意。 但有点意思的是,他居然并未被长安百姓彻底归并入董卓的同党中。 除却孙坚这件事之外,他所提出的建议都只是在阻止乔琰的用兵而已,若要说对长安的影响—— 他建议董卓通过和益州之间达成交易,来平定长安的粮价,还得算是对长安民众有功。 他劝说李傕信任王允和黄琬等人,从某种意义上,又减免了前几日的动乱中对长安所造成的影响。 换了谁都得觉得,对贾诩的定罪有些不易。 只因他给自己已经留出了一条条妥善的退路,堪称老谋深算。 更重要的是,李傕给贾诩求了官职,也经由过刘协的同意,也就是说……贾诩是刘协的侍中。 他作为天子的臣属,也确实没有行僭越天子权柄之事,乔琰是没有权力决定他生死的。 乔琰和贾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只说一切都得等到刘协回来再有定论。 然而在赵云回返后,他们得到的却不是刘协被成功带回的消息,而是阎行被赵云押解着送到了长安。 赵云汇报道:“我往南下追踪,在霸水方向打听到,有李傕与天子年岁外表相仿的两人往上雒方向撤离,在那里果然遭到了此人领兵阻拦。” 阎行自然不是赵云的对手,未过多久就被赵云给擒获。 可这一耽搁,李傕已走得更远了。 在朝中各位大臣紧盯的目光中,阎行朝着乔琰看来,说道:“赵将军说,自我背叛君侯,为报韩将军之仇投奔董卓后,君侯始终不计前嫌,并未对韩将军旧部动手,甚至也并未对我在凉州的老父老母迁怒,此番进军长安的兵卒中便有凉州故人可作证。” “我已不忠,不能不孝,所以我告诉赵将军,先前李傕确实从这里过的,想要让我等一道往南阳的方向去。” “当时我与李傕说,倘若后有追兵,直走武关只会让我们被后面的骑兵赶上,一顿冲杀,最后谁也走不了。不如我领兵先行伏击追兵,而后再走,请我的亲卫先将其护送到武关,等我一日,再一并南下。” 王允差点想上去拎着阎行的衣领,总算还记得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只沉声说道:“你若真忠孝两全,当时就应当将李傕与天子一并送回长安来!” 阎行回他:“我当时以为父母已不在,李傕肯支持征讨凉州之举,我自当报恩,如今他虽失势,我却知道何为有始有终,为他断后又如何!” “行了,”乔琰直接喝止了两人的争执,转向阎行说道:“你接着说下去。” 阎行继续说道:“可我领着赵将军抵达武关的时候,却并未看到等候在此地的李傕。” “被留在此地的部下说,他让人先过武关去打探情况,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却已看不到李傕踪影了。” “……”这一次捏眉心觉得头疼的变成皇甫嵩了。 以凉州人的交谈习惯来说,在李傕已经处在这等落魄境地的时候,阎行没表现出要当机立断与他一起撤走武关的话,极有可能会让李傕觉得,是阎行还在犹豫,他到底是应该卖掉李傕倒戈乔琰,还是继续跟他一条路走到黑。 李傕也发现,他指挥不动阎行所率领的士卒的。 别看这些人手还是李傕分派给阎行的,但阎行才领着这些人打了一场对张济的胜仗,那么他若是判断需要这样数量的人才能完成伏击,李傕说什么也不好使。 所以他们是不会直接跟着李傕走的。 这又加重了李傕的疑心。 抱着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眼见阎行又派出了心腹来“护送”他,李傕是怎么想都不放心,也绝不可能将他们看成保护他安全的保镖。 他只会觉得这是看守他的人手。 既然谁也靠不住,他便只能自己走! 只要不立刻被擒获,手中又有一个刘协,他总是有复起机会的。 可从上雒到武关的这一带,李傕能走的路实在是太多了。 往西南方向翻上至山阳,就可以到汉中地界。 往东南方向过武关,就能如他原计划所说的那样到达南阳。 往东北方向走便是卢氏,而后可以进入长安到洛阳的这条官道。 在吕布已经在此地逮住了一个假天子之后,这条路的安全性也无疑大大提升。 他到底走了哪条路呢。 “让人四处去找找吧。”卢植看着眼前这片沉默的气氛,开口说道。 阎行已经将情况都告知了他们,年纪又实在不算大,以至于让人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这份外表上的年轻让人不难想到,他当时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才会因为韩遂对他的赏识,果断地从凉州跑路离开前来长安。 也同样是因为他的年轻,让李傕觉得他容易出现抉择上的反复。 卢植此时和皇甫嵩有着同样的猜测。 李傕恐怕真的是因为阎行的表态不够明确,而觉得他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存在威胁,故而决定先藏匿起来,到时候再现身。 但越是这等目标小的情况,也就越是难被人找到。 哪怕以武关为中心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他们也只是在山阳周遭的山岭中发现了被丢弃在此地的天子衣裳,并未找到其他多余的指向性线索。 闻听这搜索结果,黄琬皱着眉头说道:“李傕这样逃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他迟早是要露面的。” 到了这个地步,李傕挟持刘协的意义已经和董卓的情况大不相同了。 他手中没有兵,只有人,便只是在将刘协当做一张保命牌而已。 可他想了想又变了脸色,“不对,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如果他将天子送去邺城,袁绍等人必然将他当做恩人。” 因为这样一来,这世上便再没有两位天子,而只有刘辩这一位汉灵帝的后裔! 袁绍怎么都要给李傕一笔足够安度余生的报酬。 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又听王允说道:“其实还有别的可能,若是他将陛下送到荆州或者益州的境内,也同样有操作的余地。这两位一个割据益州,一个雄踞荆襄,且都为汉室宗亲,如若先行积攒实力,再以陛下之名号令州郡,同样可以从中获益。” 换句话说,他们这一通分析下来,根本没排除掉李傕走某个方向的可能选项。 “还是再找找吧……” “够了!”王允话未说完,已听到了乔琰厉声的打断。 “我累了。” 她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砸在了因为她那“够了”二字而安静下来的大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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