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为了第一个目的。 但两项理由的存在,俨然是为一部分人找了个台阶下。 袁熙看着那两沓纸,也有心想要去拿上几张,以确保在回到冀州后能跟父亲做出交代,可惜他紧跟着这些人凑上去看热闹后便得知,这纸张的领取需要实名。 他随身带着假身份的证明是不错,但为了防止暴露身份,大概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前来领取纸张的人并没有太多。 “或许是在观望吧,”边上有人说道,“领了纸总得写些东西,这和在言谈之间夸耀长安盛景还是有些不同的,真要付诸于笔墨了,可就表明立场了。” “何况,谁又肯将自己的笔墨跟贩夫走卒的放在一起较量呢?” 袁熙很想说,贩夫走卒根本看不出这些纸张的妙用,又何来放在一起较量之说。 但想想这话中的道理倒是也对,这种划分出三六九等的比斗,总是要拿出个权威的评判标准来的。 只是,大概是因那获胜者的诗赋可以抄录于乐平月报之上随之发行,对一些想要得到出头机会的士子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诱惑,还是陆续有人以名贴路引等物报名领纸。 转变发生在这活动开办的第三天。 一名貌不惊人,身形也瘦小的年轻人将自己的作品张贴在了诗文的评选区域,以自己的一篇辞赋惊动了观望着的不少人。 神女送征赋之名顿时成为了众人热议的话题。 即便这篇辞赋的出现难免让人觉得有讨好之嫌,可在他们将目光移到作赋之人的名字上后,他们又顿时将这种评价给撤了回来。 这是王粲! 祖上出过两代三公的山阳王氏子弟,虽然已没有了显赫的财力官威,但以王粲的身份,根本没有必要说什么违心的话。 何况按照如今文人的观点,文章是能反映出文人脸面的。 这确实是一篇好赋! 他年纪虽轻,却已经用这一篇辞赋直接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更证明了这场评选可以很有含金量,那他就更没有必要去做这等有辱声名之事。 所以即便王粲所做的,只是按照乔琰的安排将自己的文稿给贴到了征文的墙上,在他这个举动之后,自负在辞赋上有跟他一较高下实力的,都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 到底是不是真能有这个相提并论的实力尚未可知,但谁让有个说法叫做文无第一呢。 比如说,杨修就看到祢衡也在随后领了纸,动起了笔。 此前祢衡还因为乔琰要推行禁酒令的事情,借着酒劲指桑骂槐,让杨修得到了个当接待员的惩处,现在又咬着笔杆子斟酌用词,真是让杨修有些哭笑不得。 祢衡则很坦然地表示,他这是要以这种方式告诉王粲,要想获得头名,并不一定要通过这等神鬼志怪之说。 “那要通过什么?”杨修问道。 他敏锐地意识到,以祢衡这种开口带刺的家伙,居然没在此时说王粲这是在行谄媚之道,好像是一个特殊的信号。 但这种发现就不用专门拿到祢衡面前来说道了。 祢衡翻了个白眼,“借物比兴吧。” 杨修还想再问,他就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而引发这场波澜的还并不只是王粲的这份投稿。 在《神女送征赋》出现于长安街头,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同一日,大约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有另外的一张纸被贴上了墙。 不是诗文组,而是书画组。 那是一份以隶书所写的长安赋,出自张昶的手笔。 虽因早前卫觊在乔琰的授意之下发起了对张芝和张昶的拜访,又将张芝给请到了乐平任教,张昶的身上其实已经被打上了长安朝廷的标签,但想到张猛这个跳出来尝试劈砍地面的举动,张昶自觉自己还是得将此事的后续影响给消弭下去,这才有了这样一份作品。 这份辞赋在文学性上远不如王粲所写的那副,但这张隶书中的笔墨,却实在是张昶的超常发挥,以至于和王粲的那一张作品形成了双足鼎立的架势。 不过在随后,乔琰又找张昶聊了聊,说的还是张猛的事情。 “先生此举意在替胞弟的口无遮拦而赔罪,我心中清楚,但谁又能真对一个人的人生全盘负责呢?” 乔琰可没打算因为张猛有几分武力且是张奂的儿子就贸然启用他。 她如今麾下并不缺将领,尤其不缺本事不够却自视甚高的将领。 更何况,张猛今年是三十又不是三岁,凭什么还要让一个年近六旬的兄长为他担忧呢? 见张昶脸上尤有几分纠结之色,乔琰道:“先生先不必想这么多,且看看此番投稿中的优胜之人吧。反正令弟手臂的伤势还需医治,总之也得先安分几日。” 张猛砍出去的那一刀造成的反震,并不是随便放着两日就能好的。 所以樊阿被乔琰从并州召来长安,要跟随袁耀前往豫州之前,先给张猛诊治了一番。 他现在还喝着那个多加了苦味的药呢。 但怎么说呢,比起嘴里苦心里也苦的张猛,可能还是袁熙的日子要更加难熬一些。 王粲的诗文与张昶的书法,引发了长安城中投稿热潮的同时,也让袁熙更加确信,父亲面对的这个对手可能要比他所想象得更加可怕。 所以他已没有那么多耽搁的时间了。 好在他通过这些天来的观察可以确认,田丰的表现并不像是个真在长安得到了高升的人该有的样子。 他并不是不想回返邺城向着父亲报信,而是他的处境不允许他这么做。 作为弘文馆中的助手,他所得到的待遇是不低的。他已不再需要跟其他人挤着住在一个院落里,而是可以有单独的居所。 但在长安城这个重新恢复秩序的帝都之中,内城之中的居所位置是很有限的。 所以在这样的集中安排之后,田丰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一种处境—— 往来出入弘文馆都会有从事同一工作的同僚一并行动,且左邻右舍全都是“自己人”。 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有什么异样的举动都能被看个明白。 顶多就是在回家的路上状似无意地将目光投向东面,在同行之人问起的时候,便说自己是在思念身在冀州的家人。 但要跟随在后头的袁熙看来,这无疑是田丰身在乔营心在袁的表现。 那便可以找他! 让袁熙不免庆幸的是,因近日里的长安新路和文稿活动,暂留长安的文士多滞留在弘文馆中交谈,或是诗文唱和,或是落笔如飞,又或是评判已投来的新稿,这就让他想要混入弘文馆中寻田丰商议,变得不会太过醒目。 袁熙换了身文士打扮,随同人流一道走了进去,趁着其他人未曾注意到他的举动,连忙窜到了田丰的面前。 他还算聪明地没一口叫破田丰的身份,而是按照父亲告知他的那样,小声地喊了句“元先生”。 田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朝着他看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让他把手中的笔都给甩出去。 袁熙怎么会在这里? 田丰心中在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确实在等着袁绍派出人手来联络他,但这个人可以是某个不起眼的下属,却绝不能是二公子! 这毕竟是袁绍的儿子! 他一把拉住了袁熙的手,急切说道:“走!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这弘文馆中乃是鱼龙混杂之地,难保就会有恰好见过袁熙的。 田丰把胡子做出了一番修剪,又在这半年间刻意吃富态了几分,和原本的田丰有些不同,但若是他和袁熙站在一处,就特征明显得多了。 因近来的风光景象,长安城对士人的吸引力大幅上升,只怕那些打着前来观望旗号的,也只等限酒令的内容颁布,就会做出最后的选择。 其中又难保有人想先行一步,尤其是那些河北士人。 拿下田丰和袁熙,谁又说不是一份功劳! 但还没等田丰走出两步,就见郭嘉恰好朝着他走了过来。 郭嘉打量了一眼两人,问道:“你儿子?”:,w,
第260章 鹦鹉之赋 从田丰的视角来看,郭嘉此时只在手中拿着三两张纸卷,并不像是来此地处理公务的,更像是来弘文馆找荀彧闲聊。毕竟荀彧位处尚书台办公之时要找起来可要比在弘文馆中找起来麻烦。 但他这漫不经心的一句“你儿子”可算是要把田丰给吓疯了。 儿子?谁儿子? 他怎么敢把明公的儿子当做是自己的儿子! 可他的这一瞬怔楞,显然被郭嘉误以为自己猜对了。 “你这就不厚道了,”郭嘉摇头感慨道,“之前便听你说,你在来到并州后卖力苦干,还不就是想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一并接到这头来,按说你以如今的月俸,要做到这点也不难了。” 田丰给自己的家世背景早已经在脑子里构建出无数遍了,所以此刻再是担心袁熙会被人给认出来,他也下意识地说道:“长安毕竟是帝都,近来涌入的人口又多,倘若过日子的开销增多,还是有些吃力的。我如今连住的地方也是因弘文馆的缘故才得到的,已多蒙君侯关照,又哪好再多让人费神。”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思忖,该当如何让袁熙脱身,就听郭嘉回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君侯其实巴不得我们让她多关照一点,这样我们在替她办事的时候也能更加无所顾虑、竭诚尽心。” “这种上头出钱下头出力的互相应和,也不失为一种良性发展,你说是不是,元公子?” 袁熙听到别人对他的称呼,大多数时候不是袁二公子就是袁公子,再不然就是二公子,以至于一听到郭嘉忽然将问题丢了过来,他根本没意识到其中“元”和“袁”的差别,出自本能地回道:“不错。” 郭嘉拊掌一笑:“看吧,你儿子和你抱着同样的想法。” 田丰:…… 这个突如其来的盖棺定论,若是换在他刚来到此地做这个卧底探子的时候,或许就要让他直接暴露了。 得亏他已被这一次次的升职给磨炼了出来,才在此时有了一番处变不惊的态度。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倘若他在此时否认袁熙的身份,做出什么改口的举动,只怕才是要让他的身份暴露在郭嘉之前。 还不如顺着这个说法往下说了。 他在心中默默地跟袁绍告了个罪,努力让自己横空又多出一个儿子的情况成为他所能适应之事,这才朝着郭嘉回道:“话虽这样说,但他们对长安还是不太适应……连我自己也都还在跟着老师学习,所以……” 所以不将家里人接过来也还是说得通的。 但他旋即就看到郭嘉将目光落在了袁熙的身上,打量起了袁熙身上的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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