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张辽二十五岁的年纪坐到这个位置上,几乎是仅次于乔琰的奇迹了。 可当他接下这个委任的时候,竟然没人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田丰随同张辽一道南下前往涿郡的时候就无数次感慨,为何像是张辽这样的将领并未出现在冀州。 幽州有了这样一位年轻却稳重的主持者,对袁绍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幽州局势能以这样快的速度平定,也着实脱离不开张辽的努力。 然而这样的存在,却好像没有任何的一点可能被拉拢到对面去。 当田丰向着张辽转达了路上遇到的那位少年对他的谢意之时,他在张辽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虽不分明却很真切的笑容,随后便同他说起了当年在求职于州府遭到拒绝之后,乔琰对他提供的帮助。 “那已是中平二年的事情了。”张辽说道。 九年前的记忆在他这里依然清晰,也让田丰从他这里听到了一个对外人来说几乎不可能知道的故事。 “我并非是因为君侯成为并州牧才成为她的下属,而是因为她的帮助才能为并州戍守门户,并未空耗两年的时间等待。” “彼时的我还怀着一腔想要重振家族在马邑之谋后衰败的名声,若非这两年间的打磨我也不可能有今日。” 他道:“我今日话多了些,还请不要介意,不过我只是觉得,他与其感谢于我,还不如感谢君侯在此事上做出的帮扶。” 田丰回道:“这话说得也不错,有因才有果,何况如今你为大司马戍守幽州,也算是在还她的知遇之恩了。” 张辽脸上的笑意越发清晰,“正是如此了。不说那么多吧,我们已快到地方了。” 在二人的前方就是渔阳郡和涿郡的交界之处,拒马河的西段距离这个交界之处相当近,到了东段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贴近幽州和冀州的边界线上,故而当他们越界而过不久,就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军营。 “请元皓先生随我一道往军营走一遭吧。将此地的情形看个明白。” 田丰忽然顿住了脚步。 在这一刻,他比听到乔琰一鼓作气同时拿下了益州和幽州的消息之时,还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否则他为什么会从张辽的口中听到“元皓”这两个字。 他缓缓地将头转向了张辽的方向,便听这个年轻人又说了一句,“田元皓先生,君侯令我带你参观一番这幽冀边界。” 田丰如遭雷击。 田元皓! 从张辽口中说出的话,清清楚楚地就是这三个字! 他们到底是何时知道他的身份的? 张辽并没有明确地给出这个答案。 他就好像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一般,在叫破了这个名字后,认真地带着客人参观着自己屋子中的布置,让田丰在下意识跟着他脚步的走动中,有种自己好像身在梦中的错觉。 可这并不是错觉。 张辽的语气客套而疏离,又带着一种刚刚夺下幽州全境的自信,每一个字都精准地传入田丰的耳中,甚至精确到了各营的布防人数和兵种。 要不是他此时还在震惊之中,田丰真想问问张辽,他将这些东西说给他这个对手听,真的是正常的吗? 张辽神色淡定如昔。 乔琰给他的指令,是让他在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将他们已经知晓田丰身份的消息告知于对方,他便直接选择了在这个刚抵达边境的时间。 这到底适不适合于田丰,或许是一场豪赌,可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当张辽领着田丰参观完了这边境防卫,让其在魂不守舍中为吕布和甘宁宣读了敕封后,便给其准备了回返冀州的干粮钱财和快马,然而当田丰已经随时可以从此地撤走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脚下像是生了根,无法在对方坦然的目光中挪动。 田丰极力地说服着自己,他这是因为生怕其中有诈,不想掉入了对方所准备的陷阱中,这才做出了这样一个暂时留下的决定。 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此时离开,可能会造成什么终身的遗憾。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当他做出这个暂时留在涿郡决定的时候,张辽捏了捏自己拢在袖中的手,悄悄擦去了其中的冷汗。 他也不知道,与此同时,在冀州那边,他的好友辛毗也正在朝着此地而来。 因这个意图捧杀幽州驻兵将领的决断,袁绍给了辛毗相当高的权限,又将次子袁熙和其所率部从都派给了辛毗打下手。 只怕不消几日,他们就会抵达对峙地带。 而在辛毗的计划之中,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当然是要往涿郡范围内走一遭的。 为此,那位一度潜伏进了吕布军营中的牵招虽然腿脚还不灵便,也依然一道前来了。 田丰只知道,若是看乔琰和张辽对这条防守界限上的安排,短时间内还不会出现幽州军队大举南侵的举动,他还有最后的一点斟酌时间。 但这边是暗流涌动,这偌大一个天下,却有一处正是一触即发之时。 孙策慢条斯理地打磨着手中的长枪,面前的灯火将他眼中肃杀锐气映照得分明。 有规律的打磨声中他听到对面的张昭问道:“伯符将军出兵讨伐黄祖的决定已经不会变了?” 事实上这个决定早在今年开春他就已经做出了,可惜因为突如其来的旱情,让他在周瑜的劝说之下决定暂时收兵。正是担心那灾情会对扬州造成影响,进而引发山越的动乱。 周瑜的决定是对的,在五六月间,以祖郎为首的山越确实又对着孙策做出了一番袭扰。 但到了秋日,这个决定已再不容转圜! 不管后方还有何种波折,这兵他是非出不可了! “为何要变?”孙策冷笑了一声,“刘表此人——我可以先不去动他,但黄祖老贼与我父之死休戚相关,若不杀他,我有何资格在父亲忌日祭告!” 张昭刚要开口就听孙策补上了一句:“张公不必劝我。” “我讨伐那身在豫章郡的黄祖,就算不以报父仇之名也同样有理可说。” 孙策猝尔起身,手中的长枪在外头透照而来的月华和帐中烛火的交错下,正闪过了一道金银明灭的辉光,“昔年大司马为我求得会稽郡太守与讨逆将军之位,黄祖便在董卓老贼的授意下接掌了豫章郡太守的位置,老贼已亡,黄祖这太守之位名不正言不顺,我以扬州牧之名讨伐于他有何不可!” “扬州虽少旱灾灾情,然黄祖不事民生,只图享乐,偌大一个豫章郡在他手中多一日,其中民众便多受一日灾劫,我杀之反为正道!” “若张公所忧者,乃是此战于我扬州损耗良多,那不妨请张公想想,黄祖会想到我等今日发兵吗?” 张昭没回答,但他知道,这个答案确实是不会。 眼下正是秋收时节,大司马乔琰连取两州的战绩在前,四方震慑,谁也不会觉得在此时还有人会做出异动。 又大约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长安朝廷新得的那两州和周遭的接壤之地上。 而在扬州这头,周瑜刚北上徐州不久,这是个孙策暂时将臂膀助力分出,意图在今年偃旗息鼓的表现。 黄祖恐怕此时正满心以为,自己的处境安全得很。 可他哪里知道,在今日的会稽郡,孙策顶着张昭的目光提枪掀帘而出,外面的骑兵早已陈列就位。 夜色之中,沉沉杀气覆压而来,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指向了那豫章郡的方向。 黄盖韩当这些老将目含殷切地朝着孙策看来,正见这青年被骑兵所掣的火把映亮了满身甲胄,和那双明亮异常的眼眸,端的是一派风华正茂的英豪气概。 他翻身骑上了被人牵到他面前的坐骑,在勒紧缰绳的那一刻高声喝道:“诸位,随我出兵——” “此战,势杀黄祖!”
第324章 黄祖身死 马蹄声震碎了黑沉的夜幕。 孙策的出兵丝毫也没打算给黄祖留有反抗的余地。 他所屯兵之处正在会稽郡的大末县,也便是如今的衢州和金华之间,往西奔入余水流域,径直朝着临汝而去。 夜间的出兵动静看似大,实则却免于了被民众察觉,进而让黄祖留在会稽郡内的探子知晓他孙策的动向。 此战他确实是势在必得! 黄祖所在的豫章郡郡治南昌被包裹在鄱阳湖、军山湖等湖泊环绕之中,对于从东面而来的孙策军队就是最好不过的屏障。 孙策不会忘记,他的父亲就是过了荆州的洞庭湖水泽过后身亡的,所以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步上对方的后尘。 他选择了另外的一条袭杀黄祖之路—— 先取临汝,后转道北上进取南昌。 黄祖在临汝的守军本就不丰。 从大末到临汝之间七百多里的路程,还不是一马平川之地,要以骑兵奔行,起码也需要两日,更何况是步兵,期间还几乎没有从中获取补给的城市。 只要孙策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就不该选择这条路,即便是绕过鄱阳湖流域,逐城而战,也显然要比这条孤军深入的路线更少几分对人力的消耗。 但乔琰的作战成功已经给孙策提供了一个相当有效的范本,孙策麾下从将领到部从为了给孙坚报仇的信念,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这样的一支队伍悍然切入豫章郡的腹地,很可能并不应该叫做什么孤军深入,而应该比作一把捅入心肺的尖刀! 没有城市,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最大的优势。 这地广人稀之地间的停留,极难被人发觉。 即便是有,在他们发觉孙策这一行人前,也已经被那头的人察觉到窥伺了。 这一路走来,军队只做过一次长时间的休整,孙策抱着自己手中那把打磨光亮的枪,看着面前的余水滔滔流过,忽然想到了当年父亲意图北上时候和他在江边的那段对话。 他按照当日和父亲说的可行之法,一步步走到了扬州牧的位置,可父亲的生命却永远留在了荆州的地界上。 不过无妨!他会继承父亲的遗志,让这支军队,起码在南方成为逢战必胜,令人闻风丧胆的队伍! “公覆将军,此战我不会输的。”孙策耳闻后头传来的脚步之声,转头就看到黄盖行到了他的后面。 “你知道我要说的并不是你会不会输,而是……”黄盖说到这里,又忽然自己止住了话茬。 从孙策坚定的神情之中他已看出,有些话他可以不必开口了。 他若要说什么让孙策将冲锋陷阵的任务交托给他们,自己不要做这种打头阵之事,孙策大概也是不会听从的。 他要真这么做了,又哪里还是孙策呢? 黄盖话锋一转,说道:“将军还需留着体力攻南昌城,这临汝总该分功给我们这些下属才对,否则我等随将军出行,也没什么参与出战的机会,着实对不起拿的俸禄,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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