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小姐,您看到那边皇家花园里那棵大树了吗?那是克拉克夫树,也是巴黎城公众议论的中心。” 老板激动地搓着手介绍,而他身后的拉瓦锡轻轻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但大多数都不能报道。” “《莱茵报》有两个分工作室,在巴黎市中心的这个工作室拥有大部分员工,绝大多数的编辑、财务、平面设计师都在这里工作,还带有小型印刷厂,包括16名印刷工。” “但因为国王及大部分贵族居住在凡尔赛,那里才是新闻的源头,所以报社的新闻通讯员、抄写员以及直接与王室新闻信息审查官对接的联络官都集中在凡尔赛城的那个工作室。” 安塔妮亚静静地听着他介绍,并不多做回应。 她知道这是因为凡尔赛城内住宿相当紧张,就她所知,就连许多大贵族都得挤在条件相当拮据的宫殿房间或楼房中,更别说领一份微薄薪水的工作人员。 此时由于报社已经付不起报社全力运转所需的人员工资,工作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她的目光在报社横七竖八的桌子上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报纸上扫过,随后微微一皱眉,拿起了其中一张。 报社老板这些天饱受即将破产的噩耗的折磨,听了拉瓦锡的暗示“这位伯爵小姐背景不简单”后仿佛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因此接待得格外殷勤——所以他对这位年纪不大的贵族少女此时淡淡的表情很是惴惴不安。 看到安塔妮亚突然对这张报纸的内容产生了兴趣,他连忙凑上去。 那是一则王室悬赏,征集能够在海上准确测量经度的方案,赏金是五十万里弗尔。 上辈子那条臭名昭著的项链,在当时给出的价格是两百万里弗尔。安塔妮亚幽幽地想道。 价值一条军舰的项链,那个愚蠢的珠宝商可真敢做啊。 当然,那也是因为路易十四确实舍得给他的某个情妇买—— “哦,对!”报社老板马上热情地开口,“我听安托万讲了,您对科学研究有兴趣。” “这个悬赏已经有很多年了,其实倒也差不多算是能够解决了,有一位非常厉害的钟表匠已经研究出能够使用的航海经线仪,按理说原本应该撤销这条悬赏的,但因为那些经线仪制作实在是太复杂太精确了,能够操作使用的人也不多,所以国王陛下授意继续保留这则悬赏。” 对于航海来说,确定自身的经纬度位置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在陆地上的人们已经发明出了十分可靠的仪器和公式,来通过水滴、摆锤、太阳光或北极星与地面的方位和交角来计算时间,进而得出经纬度。 但在摇晃的海上,通常使用的这些工具都失效了。 数世纪以来,无数船只因为无法精确地测量时间与位置而迷失方向、葬身海底,造成了惨痛的损失。 法国七年战争之后吃了英国的大亏,国王此时更是不甘心,只能期盼重金悬赏能够引发足够聪明的脑袋贡献智慧。 安塔妮亚若有所思地将报纸卷起来,打算带回去给某人看看。 好像有个发财的机会摆在面前了呢。 “我刚才进来时好像看到,这旁边是一家旅馆?”安塔妮亚顺口问道。 她走进来时看到旁边的大门入口处装饰得金碧辉煌,将洛可可的柔媚风情发挥到了极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现在她确实动了买下《莱茵报》的心思,便想确认一下工作室周边的状况。 “啊,是,是的……”报社老板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安塔妮亚瞥了他一眼,干脆转身问道:“拉瓦锡先生?” 拉瓦锡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脸一下子红起来:“呃,那个……或许您最好还是不要问这个问题。” 安塔妮亚微微一挑眉。 一家旅馆,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哦,她或许猜到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巴黎人嘛,来来回回不就是那些事。 她那年刚嫁到法国来时还颇为不适应,动不动就脸红,但许多年下来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家族遗传下来的洁癖还是冒出头来——如果这家报社将来属于她,旁边挨着一家妓|院的话,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令人厌恶。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忽然从外面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咚”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一声痛呼,以及许多惊恐的尖叫:“让娜!”“兰格小姐!” “莱格利斯先生!她会死的!” “怎么了?”屋内的几人都下意识地转过身朝外望去。 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一位金色长发的年轻少女倒在地上挣扎尖叫着,一名中年男子抓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你竟敢骗我!我叫你背着我又去勾引别的男人……” 他扬起手便又要落下去,那名少女一边挥舞手脚,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救命啊!叫警察!” 她一抬头,一张安塔妮亚无比面熟的面容猛然出现在阳光下,嘴角青紫开裂,流下一丝血迹。 安塔妮亚瞪大了眼睛,险些脱口而出——杜巴利夫人! 这不是当初她刚成为法国王储妃时忍了很久,等到路易十四死了才终于忍无可忍赶出宫去的那位嚣张跋扈的国王情妇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耐心等待!开幕式很美也很冷orz 对啦,抽奖今晚就开奖啦,祝宝子们新年都有好运气! 关于法国报纸的记载参考罗伯特·达恩顿《华盛顿的假牙:非典型的十八世纪指南》 关于经纬仪的记载参考瑞安·诺思《万物发明指南》
第28章 ◎从腓特烈大帝嘴里抢人◎ 21岁的让娜刚刚开始尝试交际花的工作。 这家妓|院的拥有者让·巴蒂斯特·杜巴利看上了她的美貌,在让她做自己情妇的同时,也毫不吝啬地当起皮条客,将她的美貌与诱惑兜售给了不少人。 从缝纫用品店的女工到交际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兰格小姐”已经在巴黎市中心附近区域颇有名气。 这是个高级场所,能来消费她美色的金主非富即贵,让她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财富。 但也让她遇上了些危险的客人。 比如康辛斯顿伯爵,偏执、残忍,明明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却妄想独占她—— “啊!”男人痛叫一声缩回手,手上是被她咬得血流如注的伤口,“你这只可恶的癞蛤蟆!” “救命啊!”让娜飞快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大声尖叫一边逃窜。 只要让老板或他手下人听见就行,老板肯定不会放任她出事的。毕竟她还是他的摇钱树! 让娜一边跑努力安慰自己。 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从街边探出头来,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快跑啊,让娜!” 他不敢上前,只能帮着让娜一起呼救:“杀人啦!救命啊!” 然而,这个时间并不是妓|院和赌场的运营时间,这条街上没有什么人。 让娜听到背后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回头,她猛地被绊了一跤,身子一下子向前栽倒过去。 扑通! 膝盖并没有撞到坚硬的地板,有人扶住了她。 让娜只来得及看到色泽鲜亮一看就很昂贵的衣料在自己面前一闪,便听见一个尚显稚嫩但沉稳冷静的少女声音:“按住他。” 砰的一声传来,随后是康辛斯顿伯爵破口大骂的声音,马上又变成了愤怒的“呜呜”声。 “让娜!”小乞丐喜极而泣,从藏身的地方跌跌撞撞跑过来。 “当街要杀人?可真厉害啊。”让娜听见少女冷冷地说,“送他去警察局。” 老板还没出现,这就解决了? 让娜脑中转得飞快,迅速一抹眼睛抽泣起来:“小姐,这个流氓要杀死我!呜呜呜……” 被她抓住裙角的贵族少女使劲往外扯了扯,却没扯开。 让娜感觉那瘦小的身躯僵硬了好几秒,然后一只小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你太吵了。”少女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啊,对不起!”让娜马上就止住了哭声。 她掏出绣着金色蔷薇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看着被塞住嘴的康辛斯顿伯爵被骂骂咧咧扭送走了才松了口气。 小乞丐也在这时扑到了她身边,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那个老臭虫!他居然敢打你!这份工作也太危险了,让娜姐姐,你别做了吧……” “没关系,他下次肯定不敢了。”让娜安抚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这份工作要是危险,那就没什么安全的工作了——而且还赚得多嘛,不然我哪里有钱来给你和你的小伙伴买面包。” 安抚好了小乞丐,让娜眼珠一转,顺势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少女的胳膊:“小姐,要是没有你,他就要杀死我了。真是太感谢了,请一定允许我请您喝杯酒!” 她瞥了一眼少女细嫩白净的脸庞,马上又改口道:“——热巧克力也可以!” “呃……”少女神色复杂地犹豫了好几秒,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您。” ……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让娜十分热情地问道。 安塔妮亚神色有些微妙地垂下了眼睛。 她知道杜巴利夫人在爬上国王的床之前是个妓|女,但并不知道遇到国王前的她竟然是这样的生活状况。 原本她并没有考虑过提前与这位以做情妇为荣的女人打交道。毕竟她知道等她嫁到法国之后,路易十五也没几年好活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这位兰格小姐就住在自己有意买下的报社楼上。 上辈子的她和杜巴利夫人是有名的冤家,但她对这个女人本人其实没有什么偏见。 她只是讨厌张扬放纵的“国王情妇”这个存在本身,因为奥地利宫廷对这种事深恶痛绝。 而这种一开始的敌对随即就被嗅觉灵敏的宫廷派别察觉,很快演变成一场对抗。 按照凡尔赛的礼仪——虽然安塔妮亚自己其实对所有这些规则都嗤之以鼻——地位低的女人不能先对地位高的女人开口搭话。 路易十五的王后早已去世,当时身为王储妃的安塔妮亚就是凡尔赛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因此,她不先开口,杜巴利夫人就不能与她说话。 那时年轻骄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年轻王储妃在身边人的撺掇下根本看不惯王室情妇在国王的默许下挥金如土、只手遮天的做派,因此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条对自己有利的规矩,就是不和她说话。 可杜巴利夫人从民间升到国王情妇的位置,最在乎的却是别人的认可。 她和她一派的人随即就从国王入手,开始赤裸裸地向王储妃施压,试图通过法国国王和奥地利女王等方面的压力迫使她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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