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非常君知道弦泠兮手里有回溯镜,该来的总会来,他躲不掉,也不准备躲:“知道了一切,你是准备告诉正道?还是准备亲手结束吾罪恶的一生?” 弦泠兮把桌子上的茶杯摔碎,用茶杯的碎片抵住非常君的脖子:“吾杀你,不是因为你让别人家破人亡,而是你算计吾。” 碎片划破非常君的皮肤,鲜血慢慢地渗出来,流到他的锁骨上。非常君笑意不减,拿着茶杯的手更没有颤抖,他说:“你不会杀吾。” “呵,笑话,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凭吾以后不会再骗你。”非常君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泠兮,吾所做的一切都不是针对你。那天你问吾的三个问题,吾的回答都是真的。吾恨人之最,是他让吾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话,吾恨素还真,是他从吾跟前夺走你。 吾告诉你的那段过去是吾挥之不去的噩梦,你以为越骄子是吾的本性,其实不是,如果天命对吾公平些,吾宁愿永远做你面前那个永远温柔的非常君。” 弦泠兮拿着瓷片的手犹豫了,她的心很难受,悲伤的情绪如同气球在她心脏里膨胀,只有她在乎的人能够伤她,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师父和她说的话。 师父说:“爱憎极端,伤人伤己,有时什么都不懂,才是最幸福的。” 她一心追求人世感情,终被感情所伤。感情的博弈,没有必赢的结局,她占尽优势,同样不能全身而退。 “弦姑娘,你手握的瓷片伤人的同时也划伤了自己的手,何不先把利器放下?”寂寞侯走了出来,他单手背在身后,来到非常君的身边对弦泠兮说道:“这个江湖正义和邪恶没那么明显的界限,非常君是做了一些在姑娘眼中的恶事,但同时,他也为冥瘟之祸制作了解药,这是关于人之最的公平竞争,争的不过是谁来对抗八歧邪神的机会,姑娘,请给他一个机会吧。” 弦泠兮见到寂寞侯,自嘲的笑了一声,他上次的提醒不是为了什么报恩,而是为了替非常君找转圜之地。 她放出狠话: “寂寞侯,你们联手,正道危矣,可所有的阴谋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泡沫,就算你认准吾不会杀他,吾也可以废他武功,从此江湖不见。” 寂寞侯笑得风轻云淡:“就算他站在我们这边也一样吗?” 随着他话落,另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棕红色的发如天边的夕阳,弦泠兮看着他,抬头看天,不让眼泪掉下来。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骗吾?” 她握着瓷片手,同样也被锐利的棱角划伤,手上的伤口可以在瞬间复原,但被接连背叛的心,却无法复原。 炎熇兵燹走到她身边,伸出手道:“泠兮,把瓷片给吾,吾不会害你。” “不会害吾,呵,你前段时间还告诉吾非常君不是好人!你说吾被骗是因为吾轻信他,那现在,你出现在这里又算是什么!” 弦泠兮抬手,瓷片飞出,炎熇兵燹没有丝毫躲闪,瓷片断他一缕头发,落在青青草地之上。 “一页书如果是人之最,你什么都得不到,他们只会在需要你的时候想起你,非常君不同,如果他能成为天下共主,你会是武林后掌。” “你以为吾在乎权势?”六天之界的共治权她都不稀罕,她能稀罕区区苦境武林的统治权?弦泠兮红着眼睛摇头:“你们把吾看的忒轻了,就算吾要权势,吾也不是为后,而是称帝。” “呵呵呵,吾知你不在乎,可吾看不惯他们利用你的样子!你说你要去对付八歧邪神,是为了中原正道吧?啧啧,真伟大,伟大的吾都看不下去了,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儿,泠兮,变回以前的样子吧,当年你冷漠的样子最可爱。” 自从炎熇兵燹退隐在浮华梦阁后,弦泠兮就很少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桀骜不驯又带着浓重的戾气。 越是亲近的人,她越不了解,炎熇兵燹对她虽然说话不客气,但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帮,于是她想当然的以为炎熇兵燹对外人也是这样的。 其实并不是,炎熇兵燹不是,非常君也不是。非常君骗她,也骗别人,他骗她时,只是为了让她属于他,而他骗别人时,是榨干别人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送那些人下酆都。炎熇兵燹对她凶,对别人也凶,但他对她凶时,都是为了她的利益,而他对别人凶时,会直接用刀挖了别人的眼睛。 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是寂寞侯,站在他们争端之中,寂寞侯理性的有些可怕。他句句有情,却又句句无情:“姑娘,你与非常君炎熇兵燹的感情,难道比不了一个一页书?你在乎的是素还真的游戏,对一页书不过是爱屋及乌,这个选择题,并不会让你难以抉择。” “泠兮,回到吾身边吧。”非常君试探的用手搭她的肩膀,在被她用内力震开后仍锲而不舍的说道:“吾知自己所做皆恶,但吾可以像你保证,若吾败一页书,吾会好好保护苦境。” 炎熇兵燹双手环抱于胸前道:“呵,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比中原正道待你真诚。泠兮,如果他做不到,吾会切了他的脑袋送给你。” 弦泠兮把他们在她面前时,表现出对外人放肆的包容,当成他们本来的善良,她从一开始就错的彻底。 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应,她觉得他们会败,对于未来的直觉让她的心变得很空很空。素还真和一页书皆是身负救世的天命,这么多年,所有和他们为敌的邪恶势力都失败了,这一切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是天命的选择。 弦泠兮不受天命所归,她把自己的血给了炎熇兵燹,炎熇兵燹也跳出生世的规则,可非常君没有,受规则束缚,人就胜不过天。 “吾不干涉,你们好自为之。”弦泠兮拉开时空裂缝,在钻进去之前,她停了一下,回头看向炎熇兵燹道:“吾拿回了赤火令,等最终决战后,你胜了,才来找吾要。” 不等炎熇兵燹回答,赤火令便飞到她的手中。三枚赤火令,除了练峨眉带走的那把,剩下的都回到了她的手上。 “至于你,非常君,这么久以来吾确实不了解你,一直以来都是吾单方面的依赖你,你的付出让吾以为你不求回报,可能是吾真的太自我,这一次,算是吾给你的一个机会,去争你自己想要的吧,吾不阻止,也不会帮助你,只能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她一个人落寞的回到参商之虞,收回赤火令,除她自己无人能进参商之虞。那片师父种的梅花林还是那么鲜艳,她手里握着还温热的赤火令,茫然无所适从。 参商之虞的梅花树下,有一枚她在蚀骨生死后她为他埋葬的赤火令,她跪坐在花海之下,一手抚摸土地,一手放置在胸口,她说道:“师父,很久没来和你说话了,你说吾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第115章 巨变 早已灰飞烟灭的人不能给她答案,梅花的花瓣落在她的手背上,参商之虞依旧繁花似锦,她举目四望,最后目光落在梅花林的小径上,这是当初蚀骨生离开她时走过的路,也是她出参商之虞时,走过的路。 她孤零零的走出去,孤零零的走回来,她走出去的时候在梅花树下葬一把钥匙,她回来时拿回了她送出去的钥匙。 弦泠兮很冷静,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她一般不会掉眼泪,当然,此刻的她也没有必要掉眼泪。 八卦定吉凶,吉凶定大业。弦泠兮拿出三枚铜钱放于手中,双手紧扣,思其非常君玉为之事,将心念融贯于铜钱之中,合掌摇晃后放入卦盘中,前后一共掷六次,得坎为水卦,一切如水底捞月,梦幻泡影。 弦泠兮扔下铜钱,夫诸在一旁注视她,等到她结束后,它才开口:“是谁惹你伤心了?” “鹿鹿,你说,吾该不该回六天之界,作为太阴幽荧?吾在乎的人伤害了吾,吾是否应该离他们远去?”比回参商之虞更决绝的路,是回六天之界,这种想法就像是烟花一般在她心里炸开,像是一条明亮的路,又像是一条不归路。 夫诸听她动了如此心思,有些愕然,连连摇头道:“不要回去,就算苦境是你的伤心地,也比回到他身边好。欺骗纵然可恶,可比起他的背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这个他,指的是太阳神。 弦泠兮摘下头上的发簪,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我见犹怜,她对夫诸招了招手,夫诸走过来把头靠在她的腿上。她抚摸着夫诸柔顺的皮毛道:“背叛吗?很久远的事情,已经再也想不起来了。鹿鹿,你懂人类的感情吗?告诉吾,在这种情况下,吾应该怎么做?” “吾和你一样,在这参商之虞长大,你只带吾出去一趟,吾懂得没有你多。” 夫诸的皮毛很暖,它枕在弦泠兮的腿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弦泠兮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想的累了,便也趴在夫诸的身上,进入了梦乡。 “泠兮……” 漫山遍野的红梅,如天边的火烧云,有人孤寂的立于梅林尽头,血色霞光染红他一身白衣,他背对着她,长发披散下来,似近似远,是一场圆不了的梦。 “师父,是你回来看吾了吗?泠兮很想你。”弦泠兮往他在的方向跑,却怎么也跑不到他的身边。 蚀骨生不回头,他的身影变得虚幻,霞光穿过他的身体,留不下影子:“止步,泠兮,你当知晓,吾不存在。” “师父,吾很想你。”她爱过的人都是幻梦,执着到头都是空。 “泠兮,执着是苦,放下成空,是苦是空,你须自己抉择。” “吾噶意的人都变了。” 明明在一起欢声笑语同行的人,突然有一天就变了。温柔不在,慈悲不在,他的锐利不是针对她,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能对别人残忍,是不是也会对她残忍? “你认识的人本心从未变,一切,只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 她是知道的,也正是她知道这一点,她才痛苦非常:“师父,替吾做个选择吧。” 蚀骨生说:“离开参商之虞,进入武林吧,随心而为,不要后悔,不要回头。” 关在笼子里的夜莺,曾一心想拜托饲养它的人飞出去,终于有一天,它成功了,它看到了浮华三千,风花雪月,古道瘦马,却也经历了狂风暴雨,天寒地冻,它受伤了,想回到那个笼子里,却发现,已经没有归途。 “师父,你可以回头,让吾再看你一眼吗?”弦泠兮站在原地,蚀骨生的背影就像是抓不住的烟,她看见的他,却又知不是他。 “吾说过,不要回头。” “可吾想你。” “吾也是。” 大梦一场,梦里的梅花消散,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夫诸,瞬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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