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老道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恶劣。虽不至于打骂,却十分冷淡,不苟言笑,严词厉色,跟对着苏芮时和颜悦色的样子完全不同。每次苏芮看到燕赤霞因为他的冷脸笑容凝固,她就格外替他感到委屈。 “喂,老头,你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吗?他还是小孩子,你怎么忍心看他每天做那么多家务,还不给他一个好脸,简直为老不尊!”苏芮站在棋盘前,等着老道士落子。 老道摸了摸长长的胡须,想了半天,把白子落下,神在在地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我自己好。” “这是什么意思?”苏芮边问,边让他把黑子下在她早已想好的位置。 “这孩子第一天来我就给他算了一卦,他是天煞孤星之命,凡是跟他亲近之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也难有真心待他之人。也就注定了他这一生没有父母缘,亲友缘,情缘和子女缘,注定孤独终老。我身体不好,本就活不长了,若是对他太好,只怕撑不到把他教养成人。” “你的身体,难道调理不好?若是让燕赤霞知道,你因为把他带在身边,害得你早死,他肯定会内疚万分。” “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罢了,看开就好。” “……”苏芮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她倒是没听燕赤霞提起过,“那有什么其他的可以补救的方法吗?你那么厉害,难道不能替他改命?” 老道看着棋局愁眉不展,胡子捋了半天,也没想到解决办法,干脆丢下棋子,抖了抖袖子,将双手抱在一起。 “方法有倒是有。” “那你还不快说!”苏芮急忙催促。 “我虽算到他是天煞孤星命,但这命却不是不能更改。而那个可以替他改命的人就是你。”老道指着苏芮,苏芮指着自己,反问:“我?” 老道点点头,“你算到你和那孩子之间有几面之缘,如若你见他时,没有婚配,你俩之间的姻缘线便可成。若是你已嫁作他人,那么你们今生就无任何可能。那孩子是个防备心极强的人,你能来到这儿,说明他潜意识的愿意接纳你。” “事实上,我嫁过人,不过,夫君死了,现在算是孀居之妇。”苏芮摊手。 老道笑了起来,“所以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苏芮正要说话,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燕赤霞端着装满饭菜的托盘进来,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师父,吃饭了。” 老道士嘴角一翘,随即冷哼一声,吐出两个字:“多事!” 燕赤霞被骂了,也完全不恼,凑过来往棋盘上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老道:“师父你在跟谁下棋?” “你师姐。”老道没好气说。 苏芮留在道观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燕赤霞一起学习道术,所以干脆也拜了老道士为师,算得上是燕赤霞名义上的师姐。 “师父是执黑子吗?我看这白子一片颓势,是必输无疑了!”燕赤霞的马屁拍到马腿上,把老道气得吹胡子瞪眼。 “就你话多,滚出去!” “哦。”燕赤霞蔫蔫儿地走出去,还贴心地关上房门。 苏芮收回视线,还是忍不住瞪了老道一眼。在道观这段时间,燕赤霞已经休养得很好,皮肤白皙了不说,身量也拔高了不少,脸颊多了几分婴儿肥,看上去又俊俏又可爱,任谁看了都不禁心生欢喜,除了这个铁石心肠的老道。 但这回,苏芮已经不想说他什么了,因为她又感觉到天旋地转,这就意味着,她要离开这里了。 “老头,我要走了,这局棋,你输给我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顺便照顾一下燕赤霞,让他的童年不至于只存在痛苦的记忆。” 即使这里只是燕赤霞的记忆深处,她不能做任何改变,苏芮还是忍不住嘱咐。 老道点点头,同样还了苏芮一句叮嘱。 “徒儿,感情之事随心而动,不可强求,你无须为了旁人,勉强自己。” 苏芮微微一愣,她还以为老道心里希望她能够改变燕赤霞的命运呢! 苏芮再次脚踩实地,是在一家酒馆当中。 她仔细一看,仿佛又不像是一家酒馆,里面到处都是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胭脂香气混在酒香当中,红纱飘飘,笙乐不绝,倒像是——青楼。 苏芮平生第一次逛青楼,虽说没法体验,但大饱眼福。她没急着离开,在楼中逛来逛去。之前的记忆告诉她,每次转场都是燕赤霞人生当中重要的节点,这里肯定也是。 所以,燕赤霞是跑到这里来捉妖了,还是为失足妇女开光?苏芮还是蛮想知道的。 她找了好多个房间,眼界大开,但是都没有燕赤霞的身影。苏芮暗暗为自己对燕赤霞人品的邪恶揣测感到抱歉,却立马听见某个房间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芮脚步一顿,直接穿墙进入房间。 里面是个雅间,里头布置的风格不像是苏芮看过的其他房间那么劲爆,反而像是小姐的闺房,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画。若不是房间里也有酒香和女儿家脂粉的气味,还真看不出来是青楼。 穿过流苏帘子进去,苏芮便看到一张八仙桌。 桌边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剑眉星目,双眼湿亮,扎着高高的马尾,修身的黑色劲装衬得他肩宽腰窄,结实修长。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比之前又长了十多岁的燕赤霞。 他现在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比上一段记忆,那可真是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身上多了一种介于成熟男人和青涩少年之间的气息,令人赏心悦目。 只可惜他紧皱的眉和下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现在并不十分乐意坐在这里。 “来来来,燕兄,在喝一杯,这杏春楼的女儿红,可是整个广西二十六省最出名的酒,我老早听说你喜欢喝酒,今日便特地把宴席摆在这儿,你可要给我面子,多喝几杯。” 燕赤霞接过酒杯,仰头饮进,几滴溢出的酒水顺着他的下颚线,一路滑落到颈项和衣襟深处,让他身上成熟的那一部分魅力伴随酒香一同挥发出来。 砰的一声。 燕赤霞重重地放下酒杯,抓起桌上的剑,蹭的站了起来。 “现在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我得回衙门了。” “燕兄。”坐在燕赤霞右手边的男人按住他的剑,又把他拉回座位上,“你才刚来就要走,真是太不给我面子。我请了杏春楼的花魁来给我们弹琴,她人还没到,你就要走,不仅是不给我面子,也不给人家女子面子,这实在说不过去吧。” 说话间,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股清淡好闻的栀子香随着一阵微风送入房间,流苏门帘飘扬,两个丫鬟打开帘子,便看到一个穿着朦胧纱衣,抱着琵琶的美人,娇滴滴地走到三人面前,施施然行了个礼。 “杏香有礼了,客人要听什么曲子,只管点就好了。若是拿不定主意的话,杏香有几个拿手的曲子,可以谈给客人们听。”美人的声音也是娇媚入骨。 走到灯下,苏芮便看清她那身清透的薄纱衣裳上得小心机,火光之中,薄纱闪烁着一片朦胧光泽,而那光泽之下,是一片雪腻莹白的皮肤,里头竟然只穿着一件肚兜。 两个男客人看直了眼,酒壶里的酒水撒到身上,也没有知觉。 苏芮下意识看向燕赤霞,不知道像他那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到如此美人,会不会同样失态。
第114章 房间里烛火旖旎,香气四溢。杏香不愧为杏春楼的头牌姑娘,身段妖娆,妆容精致,一颦一笑都是无限风情,叫人移不开视线。 燕赤霞在人进来之时,淡淡扫过一眼,便低头喝着闷酒,仿佛一块木头,对如此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无动于衷。 看到他如此冷漠,不知为何,苏芮心里反而生出一丝愉悦。 她在桌边坐下,穿着清凉的美人已经坐在帘后弹起琵琶,嘈嘈切切错杂的乐曲在整个房间回荡,让原本沉闷的酒局,稍微变得热闹的一些。 “燕兄,我听说你前几日在破案之时,找到一本账本,可有其事?” 宴席过半,话题在拐弯抹角几次后,终于现出真章。坐在燕赤霞旁边的男人,一边替他斟酒,一边试探。 闻言,燕赤霞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 “是又如何?” 陪客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端起酒杯,朝燕赤霞敬了杯酒。 “是这样的,这些年宁王殿下驻守广西,替陛下分忧解难,难免对手下疏于管教,为此,王爷也十分痛心。宁王的意思是,希望燕兄暂时不要把这份账目交给朝廷,以免让陛下心烦,账目这件事情,便交给他处理。宁王殿下知道燕兄铁面无私,最恨贪官污吏,有冷血判官之雅称,若是燕兄不嫌弃,殿下想邀请燕兄到王府一聚……” “不用了!”燕赤霞放下酒杯,冷脸拒绝了同僚的示好。 “燕兄难道甘心在这二十六省只当一个小小的捕快?宁王殿下看中你的才能,想要重用你,你何不搭上这青云梯,将来也给自己谋一份好差事?”那人继续劝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位愿意做宁王的走狗,请便,但是想要我跟你们同流合污,那便是异想天开。” 燕赤霞拿起剑,连手都懒得拱一下,就要离开,这下是真的谁也拦不住。 苏芮跟着义正言辞的燕赤霞,一同来到门口,他的两个同僚没有过来拦人,倒是一直在帘后弹琴的杏香姑娘,快速挡在门前,张开胳膊拦住燕赤霞的去路。 “让开。” 燕赤霞冷喝一声,表情阴沉,气势凛然,浑身多了一丝威慑。杏香面色发白,不仅没有让开,还飞快地扯下自己的衣裳,打乱头上的发髻。 “来人啊,救命啊,不要,求你不要这样,来人,啊!”杏香忽然大叫起来,冲过来就要抱住燕赤霞。 坐在桌边他的同僚,对视一眼,起身装模作样道:“燕兄,杏香姑娘卖艺不卖身,你这样不合适。燕兄,有话好好说……” “……”燕赤霞暴怒无言,他把杏香当成是普通的青楼女子,不曾料想她竟然突发奇招,害他一时没有防备,被抱个正着。 屋外传来一阵结实的脚步声,一听便知都是身手不凡。 燕赤霞用力将杏香推开,却见她不知何时把他怀中的账本给摸了去。 他来不及细想,伸手去抢,杏香没能逃脱,被拉得退后几步,一下子撞在柱子上,随后七荤八素倒地不起,同僚当中有一人走过去,掐着杏香的脖子,用力把她的头又往柱子上撞了一下。 杏香后脑勺一股鲜血慢慢晕开,眼里还保持着惊恐的神色。 “不好了,燕兄,你杀人了!” 燕赤霞的两个同僚想要抓他,奈何都不是燕赤霞的对手,在那些身手不凡的青楼打手破门而出的瞬间,燕赤霞也从窗口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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