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你怎么了?” 旁边惊起一小阵骚动,然后我就听见了江珩焦急的声音:“怎么了?” 我盯着地面,使劲眨了眨沉重得有些模糊的眼:“好像刚刚……上下楼跑得……太厉害了,有点……有点使不上力气……” 旁边有个人就笑:“不会是紧张到脱力吧?” “你说够了没?”江珩冷着脸看过去,呵斥了他一声。 “我没事的,站起来就好了……”我咬着牙想重新撑起身,却发现这平时轻而易举的事现在做起来竟然有点吃力。 我这是……怎么了? 江珩道了声“借过”后挤过面前围着的几人,在我面前半蹲下来,动手解开了我的高跟鞋:“你那小跑不会这样的,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我没事……” 在他面前我还是想端庄一些。本来打算用表现惊艳一下他的,怎么好巧不巧出了这茬子事…… “起都起不来还没事。扶好我。”他搀着我慢慢站了起来,轻声喃了句,“你的手有点冷。” 站起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腿脚发软头也晕得厉害,肯定不是疲惫的无力,还没能站多久就靠在了他身上。 老师也被这一出搞得紧张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呀?要不和江珩换个顺序休息一下?” 我再说不出“我没事”这句话来,喘息着答了声“好”。 正混乱间,幕前就传来了一阵掌声,应该是上一个人谢幕了。我听到动静动了一下,江珩就用力地把我往身边带了带:“你别去了。”然后对老师道,“我带她去校医室。” 后者一听赶紧反驳:“她上不了台的话下一个就是你,你还陪她去校医室?” 我也强打着精神推了推他:“你去吧,我让其他人扶我下去就好。” “就当我弃赛。”他抛下一句话,多看了我一眼后就转身背对我,蹲下时把我往他背上牵了去,从始至终支撑的力道都没离开过我。 “哎,你这个人怎么——”老师在一旁急得直叹息,但又拦不住他。我一来没反应过来,二来没力气拒绝,跌跌撞撞地就扑在了他背上,被稳稳接住,身边适时地传来三两起哄声。 “你干什么?”我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挣扎了一下,不明白这人突然又想做什么。 “趴好。”他背着我站起身,也没管旁边人的反应,径直往门口走去。 我被抬得一愣,一是没想到体型不算娇小的我就这么给背起来了,二是看他是真不打算出赛了,赧然顿时化为慌乱,心说怎么有这么一意孤行的人,忙忍着疼道:“别闹,你赶紧放我下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安分点吧。” 我还想说什么,可腰间的痛感又厉害了些,折腾得我也没精神回嘴了,头抵着他背喘了喘气。视野里,他走进了走廊,我光着的脚蹭过他的西裤。 “眉舒……”我低低喊了他一声。 “是江珩。” “江珩……”我有气无力地道,“我保证以后不炸你气场了……” 他笑了声:“你把我名字喊对的时候喊得很好听。” ———— 我醒过来后,茫然地看了会瓷砖地面。 离开礼堂后,江珩带着我去了校医室。校医说我是贫血,又林林总总问了我一些问题,觉得情况不对,就让他带我来了市医院。他给我挂了科,又陪我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检查。我大概就是在候诊区坐着等结果的时候睡过去的。 我坐正身子揉了揉眼,一只手就把我的手按了下去:“在医院里不要用手揉眼睛。” 我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是江珩,惊道:“江珩!?……你……你怎么还在这?” “不然你刚刚是枕着什么睡的?”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去看他皱皱的大衣的肩头。 “……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他答完后倾身过来,伸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头还晕不晕?” 我还没缓过劲来,怔怔地问他:“你晚上的课呢?不是还有个什么会要开……” “翘了。”他轻描淡写地道。 “……”我又陷入了震惊中。 他手心贴着我的额头望了我一会,看我一时半会没别的问题问了,就笑着又问了遍:“头还晕不晕?” “……比早上好点了……” “没事就好。你现在抵抗力低,注意点别生病了。”他坐了回去闭目养神,一手按着我的手腕,“贫血不是什么大事,输点微量元素什么的就好了。不用担心。” 我轻声应了声。 面前病人医生匆匆路过,带起股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来。我垂眼看着他们在瓷砖里的倒影,低声道:“耽搁了你的比赛,真的不好意思……” 他在我手腕上的力道重了一些:“我本来就不想去。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许是被气味影响了情绪,我鼻子一酸,眼泪开始打转:“你教了我那么多天的东西我也没用到,让你失望了……” “天呢,齐不晚……”他叹息着从包里翻出纸巾来,“你哭什么呀?” 我抽噎着摇头,觉得今天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他轻手轻脚地给我擦着眼泪,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一点也不失望。而且你都答应我不炸我气场了。让一个看见别人气场就不舒服的剑纯答应这个多不容易。” 我含泪瞪他:“谁说的,我那都是技术性失误。” “这不是很有精神吗。”他听了就失笑,“没事的,别哭了。” 我隔着一层朦胧的泪看着他,然后微微垂了垂眼,也跟着扯起唇角来。 我的生活在我父母的车沉进大海的同时,也沉了进去,反复挣扎,仍不得见光明。 眉舒,或是江珩,都是穿透混沌的海的一束光。 很早以前就知道,如果我某一天能见到眉舒,我会表白的。 表白的时候说什么呢,就说我想和他去看一场真正的烟火吧。我想和他一起看烟火在天上绽开,而不是满地的真诚之心在地上反复闪烁。 我想说。我想现在说。 “……江珩。” “嗯?” 我抿了抿唇,开口:“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他微微一怔。 我在心里过了遍台词,又把江珩写过字的手紧紧攥了攥,第一个音还没来得及出口,一个人就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是……齐不晚小姐是吗?” 我给拍得一个激灵,忙擦了擦颊上的泪痕回头看了过去:“是我,怎么了?” 小护士抱着叠资料,看向走廊示意:“你的结果出来了,医生在等你。”
第125章 生死相依07 十分钟后,我攥着检查单缓缓出了医生办公室的门。身后的门锁发出一声轻叩,投在面前白墙上的灯光缩窄至无。我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前方。 我当时应该是什么都没想的。脑子和墙面一样一片空白。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江珩提着包过来问我。 我依旧盯着墙,听到了他的声音后睫毛颤了颤,然后一点滚烫滑下了脸颊去。 “……怎么了?” 我答了声“没事”,低下头拈着袖子左右揩了揩泪。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然后目光挪到了我手中被攥得折痕累累的检查单上。我听到他很轻很轻地、颤抖地喘了声气。 “我得了肾衰竭。” 他僵了僵:“得了……什么?” “肾衰竭。早中期。”我看向他,含着泪牵起个大概不是很好看的笑来,“有几个指标不正常,我也不是很懂,去年体检的时候还在正常范围内的……” 他怔怔看着我。 “之后就大概……饮食呀……还有别的一些治疗,什么的……”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我其实想说句“人生怎么这么多姿多彩”来开个玩笑,毕竟被段思无意间灌输过“江珩这种沉稳型的不大会喜欢同样沉稳的女孩子”的想法后我不想在他面前太过严肃,但显然我功力没到位。 因为我刚说完前两个字就哽住了,再开口时已经带了点颤抖的哭腔,忙紧紧咬住下唇不再出声。 肾衰竭是什么?治得好就是拖着一条命,治不好就是死,可是我才刚二十岁啊——我为什么要在这本应该爱漂亮谈恋爱的年纪担心生死? 我眼泪不住地往外冒,身子绷得发抖。 过了一会,江珩轻轻把我揽了过去。我没人安慰还好,一有人对我温柔我就溃不成军,埋在他身前哭得天昏地暗,过往的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哭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内容大概已经远超了我得了重病的这一事实。思绪穿越了好些年头,把我扯回了充斥着水腥味,无聊的电视,无休止的雨,和我所听不到的呼救声的那个晚上。 我的人生为什么就这么想方设法地要把我逼进绝境? 江珩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我箍在他怀里。 很久之后,我们站在市医院外的马路边。 “你怎么回去?”他问。 “坐公交回宿舍吧。应该赶得上门禁。”我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明晃晃的灯刺得我干涩的眼生疼。 就算生活把我打得头破血流,我照样得擦一把血然后接着往下走。 我有些想嗤笑自己:刚刚查出来肾衰竭,第一件担心的事居然是能不能赶回宿舍。毕竟我以后的生活费大概有别的去处了,不知道舅舅和别的亲戚能拨来多少,吃喝都要省着,更别说在外面过夜。 他犹豫了一下:“你不回家跟亲人……” “不用了。”我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看向他,“你呢?” “我今晚回一下家。”他抿了抿唇,又道,“我给你打个的吧。很晚了。” “谢谢。”我也不推拒,垂着眼看着自己踩在隔离带边缘的鞋子。 我知道他在可怜我。我确实很值得可怜。 过了一会,他问:“你之前说你有事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我愣了一下。他说这话时,一辆车恰巧从我眼前掠过,灼亮的尾灯在我眼上留下一道炽热的痛感,疼得我眼泪渐渐泛了起来。 最后,我轻声道:“我想不起来了。” 我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借口。 “嗯。” 又过了会,我开口:“你之前在练习室也和我说等比赛完之后有话要说。现在还算数吗?” 他沉默了。 我转头看他,似乎盈满了眼眶的泪水经不住这个动作,一颗颗地滚了下来。他的位置是车来的方向。我一转头,眼里的车灯就被我的泪晕成了一片炫目到无法忍受的光。 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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