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年,为稳住卫持不让他流连秦楼楚馆,宫里送来两个绝色美婢,可没出三天,一个浑身是伤地挂在房梁上,一个衣衫不整地漂在莲池中央,死了个干净。 德宁长公主气急了,质问卫持都做了什么,刚满十岁的卫持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不住摇头。 不管是不是卫持做的,宫里赏下来的两个美婢总是死在了他的院子里。尽管长公主竭力掩盖事实,皇帝还是知道了,把卫持叫到宫里好一顿申斥。 从此卫持行事越发叛逆,总喜欢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出来,渐渐有了纨绔之名。 大话说出去了,卫持后悔不迭,可总不能把刚说出去的话再吃回来吧。 “卫骏、卫骋他们都被拘在宫学里读书,年后老六老七也要去了,剩我一个不好玩。”他梗着脖子道。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别别扭扭的:“那个……薛家女我不要了,还请长公主安排她去陪安宁郡主读书,我有长命陪着就够了,带着个小姑娘不方便。” 请? 德宁长公主噗嗤笑出声来:“咱们世子爷什么时候学会走后门了?” 卫持挑眉,长公主怕他犯浑,立刻改口:“一个商门女什么要紧,你若喜欢收在院子里不好?” 卫持一本正经拒绝:“我尚未娶妻,收一个世家女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名分给是不给?若给名分,将来正妻入门又该如何想我?” 长公主大喜,心说,卫持这个样子倒有几分皇帝当年的风采。 “那就先娶妻,如何?”长公主趁热打铁,把那些画像朝卫持的方向推了推。 卫持苦笑:“我再说一遍,我的妻不在乱七八糟的画像里,她在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声音苦涩:“她是一条鱼,每天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早晚会找到她!” 又是那条鱼! 长公主这半年看见鱼就烦,命人把池塘里的锦鲤全部打死,饭桌上也不许出现任何鱼的食物。 她现在恨鱼入骨。 是她无能把卫持养成了纨绔,皇帝却并无责备。为将功折罪她曾在皇帝面前放出豪言,卫持一日娶不到贤妻,她的六个儿子也跟着打光棍。 转眼三年过去,她的大儿子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老二、老三也都过了议亲的最佳年纪,可卫持却迷上了一条鱼。 若再等下去,恐怕连老七的亲事也要耽搁了。 可现在不能说出苦衷,还要忍受卫持的冷嘲热讽。 “长公主您可不能太偏心,府里除了我,您还有六个优秀的儿子呢。老大老二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每天素得挠墙,这些画像他们更需要。”卫持欠揍道。 “还有……薛家大姑娘的事我就当您答应了啊!我打听过了,中秋节之后忠顺王府会送安宁郡主去宫学。到时候我也去,要是看不见那小病秧子,太傅他老人家搞不好要气出大病来!”他飞快道,话未说完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长公主:“……” 翌日上午,王儴果然带了礼物去贾府看望薛母,他照例先去了王夫人的院子,由王夫人带去给贾母请安。 王家很少派人过来贾府,逢年过节也只派管事按旧例送些年节礼,有事也是让管事过来给王夫人带话,请她去王家商议。 贾母寿宴每年都办,只整寿才能见到王家舅太太的面,问起家里的少爷小姐,舅太太总能找到来不了的理由。 贾母爱热闹,东西两府都知道时不时要办个赏花会、暖炉会什么的凑趣儿,去王家请人就没一次能请来的,人家少爷闭门苦读,人家的姑娘忙着学琴棋书画、女红针黹。 搞得好像别家只顾享乐,只有他们王家最思进取! 昨日王夫人和薛家姨太太从王家回来,虽然没说什么,脸色明显都怎么不太好看。 今日王家格外殷勤,把他们家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二少爷王儴派了来探望薛母,想来是与昨夜陈氏来访有关。 昨夜发生的事,吃早饭的时候贾母已经问过凤姐了,原来是薛家大姑娘不知怎地入了德宁长公主的眼,破例入围了本次赞善陪侍的选拔。 这次选拔王家好像也送了姑娘去,听说也选上了,难怪昨日还冷若冰霜,今日莫名就亲热起来。 贾母忍不住唏嘘,王家这份攀高踩低的嘴脸和能屈能伸的做派真让人刮目相看。 心里虽不喜王家舅太太的做派,可贾母见到王儴本人还是很喜欢的,觉得这孩子模样好且斯文通透,说起话来也很讨喜,绝不是陈氏口中的书呆子。 送走王儴,再看自家子孙,贾母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命人把三日后的赏菊宴给取消了,把贾政叫到跟前催他赶紧给宝玉延请西席,贾环、贾兰也不能再混闹了一起送去族学读书。 且说王儴跟着王夫人来到梨香苑探望薛母,人刚走进院门就听见正屋里传出妇人的哭声,王夫人忙快走几步进屋,见薛母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抹眼泪,薛宝儿挨在她身边不住劝慰,薛蟠站在炕边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是?”王夫人进屋便问,昨天还好好的。 薛母刚要答话,看见王夫人身后站着王儴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薛宝儿帮忙打了圆场:“是我哥哥浑说,惹得妈掉了眼泪,让太太和二表哥见笑了。” 薛蟠挠挠脑袋给王夫人和王儴行礼算是揭过去了。 王儴也给薛母行礼,然后朝薛宝儿笑笑:“听说宝妹妹身体欠安,家母特意嘱咐我多带些补品过来。” 薛宝儿谢过,薛母便让莺儿叫来健壮仆妇将薛宝儿抱到耳房去,她有话要问王儴。 王儴只在进屋时看了薛宝儿一眼,之后始终垂着眼眸,直到仆妇进来抱人才又匆匆瞥了一眼。 只见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玉色衣裙,头上简简单单戴了碧玉珠花,耳朵上坠着水滴形状的羊脂玉耳环,巴掌大的小脸瓷白细腻,被仆妇抱起时露出腕上一对白玉手镯,和……两只绣了彩蝶的樱粉色绣鞋…… 王儴呼吸一滞,慌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连之后薛母问话都不曾听清,直到薛蟠又问了一遍才想起来意道:“姑母莫担心!德宁长公主遣人过来传话,说中秋节后忠顺王府要送安宁郡主去宫学读书,指了宝妹妹给安宁郡主做陪读。” 不是卫持吗? 薛蟠刚在客栈打听了一箩筐关于卫持昔年的“英雄事迹”,听得薛母心惊肉跳抹眼泪,就换人了? 薛母捂着心口念了句佛,又问:“安宁郡主可是个好相与的?” “安宁郡主……”王儴抬头看了一眼薛母哭红的眼睛,委婉道,“安宁郡主是忠顺亲王的嫡幺女,听说极得王爷宠爱,性格难免骄纵些。” 岂止骄纵,安宁郡主简直就是女版卫持。 想起出来时陈氏的叮嘱,王儴下意识把后半句隐去,笑吟吟看着薛母:“宝妹妹能得德宁长公主青眼可见造化不浅,料想忠顺王府也会有所顾忌,再说宫规森严,任谁也不敢造次。” 当然卫持除外。 可忠顺亲王也有从龙之功,军功卓著,所以才能以异姓破例册封亲王爵,卫持再浑也不敢对安宁郡主身边的人下手。 薛家虽富可敌国,终究门第不高,若贸然给公主做陪读恐怕会遭人嫉恨,安宁郡主虽是郡主,待遇却与公主无异,也算是最佳人选了。 难为德宁长公主煞费苦心,只是他好像听说……安宁郡主十分痛恨读书,至今大字都不识一个。
第12章 挑宫花 王儴陪薛母聊天,薛宝儿也没闲着,派人在门外听墙根,王儴人还没走,他带来的消息薛宝儿就知道了一个大概。 当得知德宁长公主对她的安排,薛宝儿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把她留给吃鱼怪。 忠顺王,是《红楼梦》里唯二出现过的亲王,似乎与贾府被抄家很有些关系。 等等! 亲王? 亲王是先帝的儿子,也曾经是皇子啊! 那她能不能…… 德宁长公主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亲王应该不至于太老,父女恋她还可以考虑,要是爷孙恋就算了。 委实下不去嘴。 她只需要得到一点点爱,接个吻,变成人。 等完全变成人,她一定死远远的,绝不破坏别人家庭。 怀揣希望,听见莺儿说王儴要走了,薛宝儿赶紧命人将她抱上木轮椅推出去送王儴。 王家深耕京城多年,自然知道亲王的情况,她得提前打听打听。 薛母留了王夫人在屋中说话,让薛蟠送王儴。王儴迈出屋门就看见薛宝儿坐在木轮椅上朝他们笑。 “许久未见,我也出来送送二表哥。”她说。 薛蟠最讨厌跟读书人说话,拿腔拿调酸死个人,见薛宝儿要送王儴便借口谈生意将人丢给她一溜烟跑没影了。 薛宝儿朝王儴歉意地笑笑:“我哥哥是个急脾气,心里存不得事,二表哥别见怪。” 王儴缓下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木轮椅后面半步陪薛宝儿说话,薛宝儿问起陪读的事,王儴又把刚才跟薛母说的话讲了一遍。 这些话薛宝儿已经知道了,还是听得很认真,事关她能不能完全变成人,生怕漏掉一点点有用信息。 听完,她问:“二表哥,都中住了多少位亲王,你知道吗?” 王儴听她如此问,很诧异,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据我所知,有四位亲王住在都中,分别是仁亲王、礼亲王、义忠亲王和忠顺亲王。” 薛宝儿默默记在心里,又问:“那安宁郡主也姓卫吗?” 原来是打听安宁郡主来了,王儴温和一笑:“卫是国姓,忠顺亲王乃异姓王,安宁公主姓洪,不姓卫。” 哦,还有异姓王。 薛宝儿在脑子里默默把忠顺王划掉,发现义忠亲王也很可疑,封号都跟前两位不一样,便问:“义忠亲王府有人去宫学读书吗?” 王儴以为她只是想打探宫学的情况,索性一股脑都说了:“义忠老亲王的孙女也在宫学读书,到时候会提前给你们引荐,索家姑娘就是义忠亲王府的。” 很好,又排除一个! 仁亲王和礼亲王总该是先帝的儿子了吧,四个里面排除两个,薛宝儿不禁有点紧张,听王儴继续说:“仁亲王和礼亲王是先帝的遗腹子,仁亲王比礼亲王大几个月,都是十五岁,早在宫学跟着太傅读书。除了两位亲王,宫学里里还有贞和公主、静娴公主……” 后面的话薛宝儿全都听不进去了,要不是浑身无力,她差点从木轮椅上蹦起来。 本朝亲王都这么年轻的吗? 看见薛宝儿脸上快要洋溢出来的笑,王儴眸光不由暗了暗。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梨香院的院门前,薛宝儿还要再送,被王儴拒绝了,分别时王儴叮嘱她:“皇宫里规矩森严,切记非礼勿视,做好自己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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