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借给她玩,就是让她坐在那里看看,就可以了。”以为西装青年是怕苏韵是个会拆机的熊孩子所以才会如此提防地藏着匿着,吉田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东瀛人?”西装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开口问。 “是的,我叫吉田。”吉田以为有望,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 西装青年漫不经心地用两只手指捏着接过名片,看清楚上面的职业一栏标注着“翻译”时,嘴角立刻就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们是什么人?”西装青年抬眼看向苏韵和庄隆的方向。 尽管西装青年全程都是一副没什么礼仪教养的模样,但吉田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了他的疑问:“他们是从香江和美国来的客人……” “客人?!”西装青年突然出口打断了吉田的话,对着苏韵和庄隆的方向就是一句仿佛轻描淡写的话,“滚出东瀛——” “支、那、人。” 苏韵脸上的“乖巧”笑容瞬间消失。
第64章 干得漂亮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一片静默之中, 收敛起笑容沉下了脸的苏韵,二话不说就是扯断了行李箱上那可以延长的拉杆提手,气势汹汹地往地上一蹦——因为年龄尚小身高有限的缘故, 她坐在座位上时, 双脚是稍微悬空的。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产生的一点延迟,使得旁边眼明手快的庄隆飞速出手,一把拦住了就要拿着拉杆提手上前表演真人快打的苏韵。 苏韵愕然地回头望向他,只见庄隆眼中全是让她别冲动的劝告之意。 “现在, 我郑重要求阁下向我们道歉——为你方才的不逊言辞。”庄隆提高了声调,一改之前说粤语时的软糯, 单词尾音里都带着隐含怒意的霸气。 此话一出, 苏韵大致上就明白了庄隆出手拦她的意思:是个华夏人都会为这样的蔑称而生气,但直接气冲昏头的上前开撕, 是最最不理智也最得不偿失的做法。 这里是东瀛, 又是在行驶的列车之上, 理智的东瀛人有多少是一个说不准的量数;但只要一旦从动嘴发展到动手的话,事情就得升级。 不过, 这样敏感的话题在当事人这里始终是跨不过去,所以庄隆才会按下了心里的怒意, 强忍着开始用言语去占据道德高地,为接下来的动手打基础。 看庄隆那么熟悉地忍着怒气要求道歉的模样,就知道他昔年在美国遭遇过的、因为肤色民族等因素而歧视的事例绝对不少——在异国他乡,许许多多的人对此时的华夏的看法复杂万分, 或是担忧或是提防或是嫉恨, 生怕这一条积病沉眠中的东方巨龙重新醒来, 为从前的仇怨而对他们进行报复。 都是心照不宣的老套路了:一边在明面上鄙夷华夏目前的窘境, 一边又在暗地里担心华夏的重新崛起。爱恨交织之下,那种强撑着自己现在的一点优势,把华人华裔等统统都给打成下等阶层的做法便油然而生。 不是这种随时可能被追赶上的危机感时刻萦绕在身边,也不至于滋生出那么一批脑子有坑脑内有海的脑残。 这个不知道是脑子有坑还是脑内有海的西装青年,坐直了身体,看向这个子小小气焰却是丝毫不小的小女孩;然后,又看了一眼小女孩旁边那个要求他道歉的青年。 小女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青年看着也不像个练家子。 于是自认为对面二人都是战五渣的西装青年,嘴角那嘲笑的弧度不减反增:“我不觉得那是什么不逊言辞,支——” “年轻人,你别太过分!”一对双双拄着拐杖的老夫妇出言打断了西装青年的话:这年头私底下对华夏有特殊想法特殊意见的人依旧不少,但大多数人都会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一次还可以说是一时失口,再次那就必定是故意的了! 随着老夫妇的警告出声,车厢里原本静默关注着这边的其他乘客,也陆续开口了:“年轻人,你应该向这两位游客道歉!” “小鬼,你这是在破坏两国的友谊,再不赔礼道歉,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华夏和东瀛72年时就已经重新建交了,抱着旧时垃圾思想的垃圾,你应该谢罪!” 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时代,都会有着好人和坏人,诚不欺我。 苏韵无声地扫视了一圈身边那些都是指责西装青年而帮着他们的东瀛人,感叹不已。 当初重新建立邦交时,靠得可不止是华夏这方面的努力。 东瀛民间的有识之士和大批友好人士,同样也在促进华夏和东瀛邦交正常化的历史里,以民促官,形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友好洪流。 对事不对人,祖国成立初期,就已经有了必须把东瀛广大人民和那些极少数军国主义分子严格区别开来的呼吁。 除却那些对战争狂热的搞屎棍,两国的人民其实都是战争的受害者。 所以在现实里来说,除去那些脑子有坑的垃圾,大多数人都还是脑子正常的正常人,会为了公义而反驳同胞,着实不是难以碰到的事。 但世界上大多数事物给别人的印象都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偏偏就是这么几个挑起纷争的垃圾,就能使两边的人互相陷入指责对方的误会之中。 面对此情此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到众怒难犯的意思。 但西装青年就是头铁,梗着脖子就打算转头和责骂自己的同胞先一步开撕:“道什么歉?!我绝不道歉!” 然后他立刻就遭受了更猛烈的一波责骂,甚至连闻讯而来的列车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暗中给了他一个看煞笔的目光。 反应过来的翻译吉田也是混入了人民的海洋之中,叽里呱啦就是几种语言的责骂,心里恼恨不已:就是这个垃圾,害得他工作有损都算了,还要破坏两国友谊这一点绝对不能忍! 他们做翻译就是靠和友好建交国家的翻译互动吃饭的,这西装青年不但想要断他米路,还想要挑起两国纷争,用华夏的一句古话来说,这就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这些老古董,没脑子的下等人!”眼看西装青年一边护着计算器一边“舌战群雄”的场景,苏韵用没有提着拉杆提手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心生一计。 想要对付这种认知已经完全被扭曲的垃圾人,言语责骂和动手攻击都已经是没有多少效果的了,唯独是在他最擅长最自豪的地方打爆他,才能称得上为杀人诛心的最佳反击。 从刚才的观看过程里,能听懂日语的苏韵已经总结到了西装青年的不少信息:Busicom公司总裁小岛义雄的儿子,因为他们Busicom在欧美公司的冲击下成功避开了倒闭浪潮,所以就认为自家多了不起然后看谁都是弱智…… 那不管男女老少全员都怼的气焰,颇有一副纨绔太子党的派头。 苏韵既然知道4004是改变了世界的划时代杰作,那么与之搭配的Busicom这个几乎作出了商业史上最大的失误决定、号称最没有远见的东瀛公司,当然也是知道这个八卦一般的真实案例的些许情况。 但她根本就不会提醒,反而是在联系回忆到这家公司的下场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凑过去在庄隆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很快,庄隆就以成年人兄长之身出来,要求和西装青年“文斗”一轮。 这“文斗”也不是那些动口不动手的文学比斗,而是下了赌注的砌机比斗——将周围人贡献出来的一个手摇式计算器和西装青年手里那个Busicom计算器拿出来拆机,拆装时间最快的人就谓之赢。 若是他们这边赢,那么他们就能获得西装青年手里的Busicom计算器,并且西装青年还要诚恳地为之前的言论而道歉。若是西装青年赢,那么他们就赔一笔与Busicom计算器价值相等的金钱,并且不得再计较西装青年先前的言论。 自认为赢面很大的西装青年一听,顿时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比斗的要求。 于是看起来赢面极小的苏韵在众人的围观里走了出来应战。 西装青年一看对手只是苏韵这个小女孩,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句,就是苏韵印象里典型的“只有东瀛人自己能听得明白”日式英文了。 “对付你,小玛丽一个人就足够了。”庄隆轻笑一声。 围观的人群里起了不少细微的声响,苏韵凝神一听,除了对庄隆派出小女孩来应战而感到疑惑之外,还有对庄隆“不尊重”对手的异议。 “想要计算器的是我,当然是我来!”苏韵让翻译吉田“教”了自己这个话的日语表达,装作重复着读音说了出来。 这样的自信张扬以及贴心地学了日语回话的方式,立刻就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压下了不少声响。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开始计时之后,苏韵那娴熟的手法立刻就再一次使得围观人群里的细微声响继续减弱了下去。 这次比斗,苏韵还留了个小心机:她先拆装手摇式计算器,让西装青年先拆装Busicom计算器——这样,她就可以趁机偷瞄Busicom计算器的内部结构,提前定下拆装方案了。 西装青年也是对此表示毫无异议:Busicom计算器是他自家公司的产品,他经常有机会玩拆装维护的,最先解决掉这个再去研究那个古老的手摇式,也是最能节省时间的选择。 两个同样抱着小心机的人,就这么顶着列车的细微摇晃,全神贯注地开始了第二轮交换拆装。 别看苏韵现在个子小小,但她的知识储量和技术储量,却是站在了无数前人的肩膀上。 因此,靠着时代差距挂和技术的更胜一筹,在西装青年组装手摇式计算器到一半时,苏韵已经全数拆装完成! 一片掌声之中,西装青年满脸屈辱地对着苏韵这边鞠了一躬,并且还大声地为之前的事情道了歉。 “我们华夏人是很大方的,谢谢你的礼物。”苏韵捧着赢回来的Busicom计算器,不说原不原谅,只是笑盈盈地回了一句。 别人看起来,还以为她是大方地原谅了西装青年;实际上,这一句才是最深最杀人诛心的补刀。 把自家主打产品输给了别人,这种技不如人的丢脸,足以让任何一个好面子的人痛哭撞柱。 不过,西装青年不负他一贯保持着脑子有坑的思想水平,撞是撞了,但却没去撞柱,而是仗着身形优势,把想要捧着Busicom计算器回到对面座位坐好的苏韵撞倒在地。 看着那摔了一地的零件和摔在地上的苏韵,西装青年心中暗笑起来:就应该是这样——他们东瀛的东西,即使是毁掉,也绝对不会便宜别人! 在众人的惊呼里转身,脖子就触到了一阵冰凉。 “如果她有什么事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青年低沉磁性的冰冷声音与拉杆提手的冰凉触感构成了一种极大的威压,顿时吓得西装青年一脸惊惧地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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