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正道,和东京的高层并没有多少联系,术式是傀儡操术,家中有妻子一位,并无子嗣,现下已经离婚……” 鹿野怜抬眸看他:“对于大人身边的人,我们记得名字和喜好就足够了,前者是出于尊重,后者决定客人来访时,我们要奉上什么茶。” “明天我会登门致歉。” 她摇上车窗,失魂落魄的撑伞人站在原地。 ** 昨天走了太多的路,一直睡到早上六点,太宰治才睁开眼睛。 鹿野怜换了一身和服,站在窗户旁回头看他:“饿了吗?” “要吃螃蟹。” 她弯起眼睛笑,清晨朦胧的雾和柔和的阳光罩在她身上,像是一件淡金色的羽衣。 “早餐就是螃蟹的话,肚子会变得不舒服哦?” “我只喜欢这个。” “那我们吃蟹粉包子好不好?” “那是什么?” 她拿起一叠衣服走过来,“中华的美食,相传是由三国的诸葛先生发明的,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听起来还不错,太宰治问她:“是把螃蟹磨成粉了吗?” 她又笑,把衣服递给他:“换好衣服,自己去找答案好不好?” 太宰治这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原来只是睡衣。 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他抬头看着鹿野怜:“你也和我一样吗?小时候。” 她的手指搭上来,轻轻抚他的脸颊:“是的,我和你一样。” 弟弟小小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的袖子掀上去。 没有疤痕。 鸢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是因为长大了就会消失吗?” “没有这回事。” 她的语气温和而又认真,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子就随意敷衍:“用过药之后,伤口才会好起来。” 太宰治抬头看她:“你为什么不骗我,跟我说长大以后,一切就会好起来,把我骗到和你一样大,不然我会死掉的。” “你不喜欢童话,不是吗?” 她轻轻揉他的头发,一触即分:“换衣服好不好?” 弟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我会死掉的,在我把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把一切无趣至极的存在都领略以后,我决定我要死掉。” “嗯……第一步先试着不要扣歪扣子怎么样?” “……” 太宰治低头看了看他睡衣上扣错的扣子,抱起衣服往浴室跑。 鹿野怜失笑:“慢一点,小心滑倒。” 浴室门被小豆丁关上,鹿野怜去叫江户川乱步起床。 他已经是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的年纪,但却好像比六岁的弟弟还要幼稚,把脑袋钻进被子里不肯起床。 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懒洋洋,在撒娇:“乱步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软乎乎的大床了,我不要起来……” 鹿野怜按下电动窗帘的按钮,让阳光洒进来:“不想吃早餐吗?” 过了一会,被子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吃什么?” ** 这时候还刚刚破晓,被日本人誉为天下三大小笼包之一的“鹿鸣春”还未营业,但是中国人开的早餐店已经向东京敞开了大门。 热腾腾的蟹粉小笼、玫瑰豆沙馅的包子、甜甜的米糕、桂圆红豆粥——后面都是属于江户川乱步的。 要先咬一口,吸到里面浓郁的汤汁,然后再把小笼包夹起来,把薄薄的皮和厚厚的馅一起咬进嘴里。 因为太宰治不会用筷子,所以是鹿野怜在喂他。 长而纤细的手指、褐色木头做的筷子、有点烫,调味恰到好处的肉馅。 太宰治感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他说不出“好吃”这样的话。 于是他说出自己的结论:“不是螃蟹。” “嗯,是猪肉哦。”鹿野怜又喂他一口,“喜欢吗?” 这是太宰治记忆中第一次被大人喂着吃饭,很意外的,他并不反感,可能是因为她的动作太过自然,叫他几乎就快忘了——他们是昨天才见的面。 以后就要和她一直在一起了吗? 六岁的孩子开始思考人生,然后就没了胃口。 今天的早餐一点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只是蟹黄和猪肉的组合而已,无趣的搭配。 太宰治低下头:“我吃饱了。” 他话音刚落,江户川乱步就把他面前的蒸屉挪了过去。 “我也要姐姐喂!” “……”太宰治抬眸看他。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朝他笑,满脸的阳光灿烂:“没事的哦,哥哥会帮你吃完的!” 太宰治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餐盘,紧紧抿起了唇。 他们在说话,就好像和他隔着一个世界。 “怎么只吃豆沙馅?” “因为皮一点也不甜。” 江户川乱步和她撒娇:“姐姐喜欢做吃的吧?所以姐姐会做没有包子皮的包子吗?” 她像是被他逗笑了:“你喜欢的话。” 姐姐。 太宰治低头捏紧食指。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以这么自然地喊出来。 就好像他们是真的在一起长大,身体里留着同样血脉的姐弟。 真是奇怪而又随便的人。 他绝对没办法成为那样的人。 未经允许、就擅自喊姐姐的人。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再吃一点好不好?” 太宰治抬头看,属于他的、褐色木头做的筷子依旧被她握在手里。 她叫了一笼新的包子过来,而江户川乱步正高高兴兴地和筷子斗智斗勇。 杂乱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太宰治低头咬了一口包子。 馅料里面裹着满满的汁水,清晨的雾和阳光一起钻进店里,就变成了热闹的烟火气。 没意思,但很好吃。 ** 听见鹿野怜要来拜访,夜蛾正道特地空出了时间。 毕竟那是「药」。 只要是咒术师,都会对其产生向往,单纯的、出于这一具咒术师身体的、没有办法去抵御的本能。 本能很可怕,尤其是疯子的本能——曾经有咒术师把「药」嚼碎了吃下去。 从那以后,「药」就躲入了御三家的羽翼之下。 「药」的原理,至今还是无人知晓,听说她偶尔会安抚高层那些大人物,十多年来也一直有人潜入她的庭院。 在那些活着回来的人口中,她就像是隔着云端的花,只需要看上一看,体内狂暴的海就会获得安宁。 从前夜蛾正道多少有点不相信这个,但是当那只手推开移门的时候、当她低头朝他行礼的时候…… 如果在严寒中忍耐了一辈子的人,突然得到温暖的怀抱,如果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十年的人,掉进了清冽的泉水里面。 ——就是现在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实在是万分抱歉。” 给他带来阳光的人低下头,语气愧疚,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那样。 “最近没有来得及休息,所以没有控制好术式……” “控制?” 夜蛾正道因为这个词汇回神,他皱着眉:“你的术式是可控的吗?” “是的。” 她递来礼物:“怜这次来,一是想当面感激您对五条大人的照拂,二是想为他们擅自对您进行调查这件事当面向您致歉……” 开学之前,夜蛾正道就发现五条家的人跟踪调查他,监听他的电话,还打扰了他的前妻。 他本来十分生气,但他的新学生五条悟虽然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蛋小子,却是实打实的未来最强咒术师,育人者一向惜才,夜蛾正道也不例外,也就懒得去计较了。 只是现在,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 夜蛾正道看着眼前年轻的「药」,内心有些凝重。 “据我所知,「药」的术式是不可控的。” “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你和之前所有的「药」都不一样。” “第二种,你的术式会随着你的成长,渐渐变得不可控制。” 刚刚那种感觉,只要是体验过,就再也没有办法忽视的感觉,如果这样的术式变成了被动开启的状态…… 夜蛾正道忽然理解了把「药」嚼碎吃下去的那个人。 御三家真的可以保护她吗? 确定是「保护」,而不是别的什么吗? 她沉默了一会,脸色隐隐有些苍白:“长大之后,术式的确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她坐姿端正,有问必答,语气有些茫然,像是对师长这样的身份有着绝对的信赖。 夜蛾正道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学生。 同样是几百年也难得一见的存在,五条悟正仗着「六眼」世界肆意妄为。 可上一代「药」死在了什么年纪? 她比五条悟还要小一岁,还这样年轻,也还是个孩子。 有些事情是孩子没办法自己领会的,应该由年长者去告诉她、引导她、教育她。 身为教师的责任感叫他抬起了头,在这一刻,夜蛾正道没有去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也没有去思考会不会惹得御三家恼怒。 他只是看着她,以老师的身份,给出郑重的邀请:“来高专上学吧,研究你的术式,为了你自己。”
第5章 到了五月,随处可见的樱花被层层叠叠的绿叶所取代,京都就这样来到了新绿期。 鹿野怜回到京都已有两天,昨天安葬好母亲,今天就被加茂叫了出来。 他喜欢在京都到处走,又不喜欢与人为伍,于是便毫不避讳地行使特权,在这个游客众多的时节,独享一人份的景色。 西芳寺又称苔寺,这里养着120种苔藓,庭院中、小径旁,青苔像是地毯一样缠着泥土生长,虫鸣伴着流水滴答,像是自然的乐器,轻灵、舒缓。 “怎么突然要去东京念书?” 问话的人正是加茂家的嫡子,加茂宪澈,他身体不好,眉目间总带着几丝弱气,说话也慢条斯理,显得温润斯文。 他停下来看着鹿野怜:“我无意阻止你,只是好奇罢了,是要去照顾神子吗?” 鹿野怜也跟着停下,声音很轻:“是怜的私心。” “私心?” 他把这个词汇在心里嚼了两下,“既然如此,只差人说一声也就足够了,你刚刚安葬好你母亲,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没必要特地过来。” 鹿野怜替他拂去肩膀上的落叶:“与其在家中枯坐,倒不如和大人一同散心。” 少年轻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几分血色,“大概我是活不长了。” 鹿野怜轻轻皱眉,加茂宪澈又笑:“我知道在寺里说这样的话不太尊敬,但人之将死,我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鹿野怜抬眸看他,刚想说话,加茂宪澈就用扇子轻点她的额头:“你别说话,我现在有点不想听。” 他接着往前走:“家里在挑选合适的小孩继承我的位置,有一个天赋还不错,但到底是侧室所出,也不知道脾性如何,会不会刁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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