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挑起眉毛,现在他已经练就了一种心境,那就是无论这个女人说出或作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他都能淡定处之了。 说淡定也不准确,毕竟心里还是会震颤一下,至少不会炸毛。 在公安总部的审讯室里要求喝咖啡的,她还是头一个。 “你觉得可以吗?”安室抱起胳膊,反问道。 “感觉你接下来要刁难我好久,有点焦躁,没有咖啡#因就要崩溃了。”由衣真诚地解释道,双脚在椅子下蹭了蹭。 “那就忍着。”安室简短地否定道。 由衣抿抿嘴:“那出去了之后,你还可以做咖啡给我喝吗?” 安室换了一根眉毛挑起:“哼,出去?也许等你出来我早就退休了。” “不至于吧,我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由衣小心辩解。 “我没说你杀人那事,我说的是你通过某些途径获得了诸伏景光的枪,然后还威胁(我)公安警察,等等,需要我一一列出来吗?” 安室将一只胳膊压在文件夹上,往前探了探身,另一只手敲了敲桌面,带着不耐烦和愠怒,眼神也是波本式的。 “那还是不要了。”由衣也把被手铐束缚住的双手抬到桌面上,她向安室展示自己手腕上的一圈红印,“我有划痕性荨麻疹,所以从来都不系手链、手表之类的,这样戴着手铐其实蛮难受的,又痒又肿。” 说罢,费劲地挠了挠。 “想装可怜吗?”安室忽然觉得很好笑又很讽刺。她这样的女人,明知道那样的罪行被他知道了,还傻乎乎地耍这一招,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可为什么,却依旧讨厌不起来? 他不太理解。因为他从小就没有父母,最渴望的就是亲情。而在他人生中给予亲情的那些人,全都不在了。 所以他对她的罪行无法认同。 “我会被关很久吗?”由衣又问道,手指互相摩挲着。 “不知道。量刑不归我管。”安室保持着冷漠脸。 “哦……” “刚刚有人来找你了。”安室忽然说道。 由衣微弱地颤了一下,安室敏锐地捕捉到了。 “是谁?”她轻声问。 “那个叫做路易斯的外国侦探。你在警视厅留的也是他的联系方式吧?” 安室注意到她松了一口气。 “嗯,没错。是你们主动联系他的吧?”由衣笑了笑,“他是英国人,你们肯定觉得他也相当可疑。” 安室不置可否。 “其实他完全不知情,是我向他隐瞒了自己在英国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我的一个房客而已。” “他可不这么认为,在接待处很隆重地闹了一番。”安室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有些好笑似的摇了摇头。 “真像是他的作风呢。”由衣也笑笑。 今晚,大概很多人不为人知的小怪癖就要被暴露在同事面前了,想想都觉得那画面足够鸡飞狗跳。 “那他现在在哪?” “已经离开了。”安室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回答道。 由衣的心开始往下沉。 “是么。所以说你是把我被英国警方缉捕的原因告诉他了……” 安室点头,用带有揶揄腔调的口吻赞许道:“你真挺聪明的。” 由衣不再吭声了。她垂下脸,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是啊,迟早会知道的。她只是想让夏洛克通过对住处的勘察,帮她获得诸伏景光的全部信息,顺便搞到了那把枪,她可没想让他这么快知道自己的罪孽。 他会怎么办呢,会和威廉说吧。 得知真相的威廉,又会怎么看自己呢? 一定觉得她虚伪而狠毒吧。虚伪的是,之前表现出来的对亲情的渴望,狠毒的,自然是—— “能和我说说你的过去吗?”安室的声音切断了她的纠结,她缩起肩膀,好像有一阵寒风掠过。 沉默再一次横亘在他们中间。 “只有我们两人,玻璃外没有人,摄像头也没开。”他翻开文件夹,里面有不薄的一沓文件纸,她的几张照片赫然压在最上面。 由衣很惊讶地抬起脸。安室的表情依然无懈可击,一点松动也没有,她摸不清他的真正意图,以及对自己的真实感受。 “比起得知我是如何获得你的真实身份,以及拿到诸伏景光的枪,你更想先知道我的过去吗,安室先生?”她苦涩地一笑,抬起一只手扶住额头,眼眶酸涩。 她这么一说,安室才意识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但她没说错。相较于那些对于公安警察而言真正重要的信息,他更想先了解她的过去。 原来自己这么在意她吗?不可能,他应该只是单纯好奇而已,毕竟这种罪行,十分罕见。 他清了清嗓子,往后靠去,埋头匆匆浏览了一遍文件的头几页,像是在稳定心绪,然后才抬起脸来,注视着她。 “能跟我讲一讲,你十六岁那年,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原因吗?” 由衣停下了互相摩挲着的手指,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如果倾诉的对象是他,她愿意如实相告。 因为这段往事已经压制了她太久,自从发现被跟踪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喷涌而出,令她时常陷入慌乱分裂的情绪状态。她已经濒临崩溃。 但是—— “一杯咖啡,可以吗?”她执拗地央求道,眼中的神情是幼猫式的,让安室觉得不答应是件十分残忍的事。 他试图拿对方已经是罪犯,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普通市民来说服自己强硬一些,可一边如此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他点了一杯咖啡外卖,这是他最后的反抗了。因为由衣的语气里,充满了希望由他亲手冲泡的意思。 可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他是这样认为的。 由衣没有吹毛求疵,有咖啡就好了。咖啡上的拉花还完美保留着,让她不禁感慨外卖员的技术。 她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安室坐回到对面,身体前倾,等待着她的陈述。 “这个说来话长,您确定要牺牲一整晚的时间吗?”她用舌尖舔去唇角的奶沫,问道。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我每天只要睡上三个小时就够了。”安室恢复了板着脸的状态。 “这样可不行啊,对肾不好。”由衣把下巴搭在咖啡纸杯的杯口上,认真地说,“会影响以后的夫妻生活……” 安室透的脸更黑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不用和我兜圈子,既然答应了就赶紧说吧,不然你就24小时戴着手铐在这张椅子里坐着吧!” 这才让由衣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乖乖坐好,态度端正。 “先给我点时间组织组织语言——”她眨着眼睛说。 如果她是个男人,安室此刻已经一拳挥上去了。他现在的心里状态就是这样的。他攥了攥拳头,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夏洛克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到家中。 威廉打来了电话,他当做没听见,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按照以往,威廉肯定认为他正沉浸于调查无瑕顾及其他,可今天却一连气打来三通,就好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陷入两难境地。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夏洛特藏着那样的秘密。 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有细想。一个小丫头的隐秘过往,往往都是毫无营养的,他一开始就没当回事。 他烦闷地抽了几口烟,吐出长长的眼圈。 “无论听见什么和我有关的负面消息,都不要告诉威廉,好不好?”一周前,她这样央求他,完全是放下了身段的架势。 现在他终于明白,她是害怕威廉得知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会对她感到失望与恼怒吧。 虽然他本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他这个人的道德观念,一向很微妙。 至于威廉会如何反应,他不确信。有的时候他也搞不懂威廉。 准确地说,自从对他产生了异样感情后,就开始搞不懂了。 抽了五根烟,犹豫了再三,他决定违约。 他在脑中进行了无数推演,最终还是认为必须做些什么。他掏出手机,给威廉回了电话。 刚一接通,威廉的呼吸声传过来的时候,他便开口道:“夏洛特遇到麻烦了。想和我回一趟英国吗,Liam?”
第78章 无法传达的心意 第二次,父亲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姑父一家 在夏洛特的记忆里,她没从母亲身上感知到任何一丝爱。 母亲大部分时间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偶尔会对着她歇斯底里,含混不清地发泄一顿后,又重新沉浸在自己那纠结而不清醒的世界中。 就连第一次长蛀牙,还是女佣阿姨见她总捂着腮帮子,实在看不下眼,拉着她的小手去找医生看的。 好在她还算结实健康,要不然很可能不到十五岁就夭折了。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有一个人,一直对她很好,让她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柔。 那就是她的姑姑,科迪莉亚莫里亚蒂。 相较于父亲,很多人都认为她长得更像姑姑。同样的碧绿色眼睛,同样蓬松而浓密的长卷发,同样富有东方神韵。只不过姑姑更加优雅、娴静,目光中有种超脱的聪慧。 但是她一直很脆弱,这种脆弱体现在身体上。 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她就因为一场车祸而行动不便,长期住在莫里亚蒂家的老宅邸中,偶尔会去法国的疗养院度过冬天。总而言之无法像许多同龄姑娘那样,在外面寻欢作乐。 姑姑很爱她。父亲每次到母亲这里,也是因为要带着夏洛特去看姑姑。 每当这时,母亲脸上都会泛起一丝恶毒的恨意。 有一次,她不小心瞥见了那种表情,顿时吓得浑身发冷。直到很久,母亲憎恶痛恨的神情都会在噩梦中浮现,成了一种阴影。 可姑姑不一样,姑姑就像是世界上最博学、聪敏而沉稳的老师,会爱怜地揉她的头顶,把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上,给她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每当这时,父亲也变得很不一样了。 他会安静地靠在壁炉旁,胳膊向后撑在壁炉台上,用一种安稳的目光注视着她们,嘴角泛起的不再是戏谑与薄情,而是淡淡的岁月静好似的温情。 姑姑很喜欢《福尔摩斯探案集》,她给她讲的第一个故事就是「红发会」。 她听得津津有味,并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像姑姑那样读很多的书。 可是父亲却对此嗤之以鼻。每当两位女性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多么了不起,他总会哼着鼻子表示不认同。 姑姑似乎很喜欢拿这一点来故意逗他,并冲夏洛特调皮地眨眼睛。 在姐姐面前,父亲真的很像个孩子,一个很容易屈服的孩子。一个需要用柔情来抚平内心浮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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