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从他胖乎乎的小腿旁擦过,被身后缓步而来的一个男人轻轻抬脚止住滚动。 “很高兴见到你,侯爵小姐。”褐发绿眸的男人欠了欠帽子,嘴边牵起一丝轻微而又温柔的笑意。 她立刻将手背到身后,脸上堆叠起复杂的微笑,掺杂着崇拜、拘谨与恋慕:“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莫里亚蒂伯爵。” 当然不会没想到,她正是因为知道伯爵定期会来孤儿院做慈善,才特意投其所好,顺便来一次偶遇。 伯爵又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有些局促。但他并没有揭穿,而是弯腰将球捡起来,递到男孩手中。 男孩接过球,礼貌地谢过他,语气中没有畏惧与生疏,显然对这位贵气十足的男人十分熟悉。 他抱着球跑回到自己的朋友身边,大家一起冲男人开心地挥手。 “这些孩子都很聪明。”他也挥了一下手,转过头来,对她说,“而且很顽强,如果有改变人生的机会,他们会比我们更加努力。” 侯爵小姐愣了一下,立刻想到了自己那个沉迷于赌博、不思进取的弟弟,心里竟十分赞同。 可这种事情是很少发生的,如果有,也早被作家们争先写进了小说,在伦敦各大剧院上演。 她对社会上的矛盾并不了解。她能不加思考地说出当季巴黎最流行的所有配色,却记不住每天都能在报纸上看到的市长的名字。 她的爱好和所有贵族小姐没有差别,红茶、服饰、诗歌戏剧,还有爱情。 两个月前,她被本尼特小姐拉去了一场社交舞会,在那里邂逅了英俊的莫里亚蒂伯爵。 她对他一见钟情。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心脏骤然消失,所有的血液回流到四肢百骸。 但随之而来的,是他刚刚订婚的消息。她差点昏厥,不住地抱怨上天为什么不早一点让她与他相识。她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如果再早一点的话,一定能—— 不,就算是现在,也未必不能! 她脑海中蓦然浮现不久前看到的一则故事:一位勋爵家的小姐,从一个平民女孩手中抢走了未婚夫。 虽然不道德,可她从小到大见到的龃龉之事数不胜数,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于是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她坐在床头,下定了决心。 她要将他抢过来! “侯爵先生还好吧?”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忽然问了一句,嘴角仍然勾着淡淡的笑意。 她浑身一颤,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她父亲对莫里亚蒂一家都很厌恶,这是她达成心愿的第二道阻力。 可她并不在意,甚至都不去想父亲知道后会是什么情景。她只想像现在这样和他说说话,注视着他的眼睛,感受他清冽优雅仿佛玫瑰般的气息。 是的,她一直觉得他像玫瑰,有着美丽的外表,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布满尖锐的突刺。 她喜欢这种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它符合一个女孩对浪漫事物的憧憬。 她不知道很久以后,有一个专门形容她这一类女性的词——恋爱脑。 “父亲,呃,他大概在议会吧……”她支吾答道,双手在身后尴尬地绞在一起。 阿尔伯特笑笑,他对这个女孩并不反感,她的父亲和兄长对自己偏见颇深,可这些与她无关。 “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先告辞了。”他优雅地抬起下巴说道。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很多话涌到嘴边,在舌尖蓄势待发。 可她憋得耳朵通红,最终只是点头道:“路、路上请注意安全。”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侯爵小姐。” “贝阿特丽丝。”她忽然猛一抬头,说道,“以后请叫我贝阿特丽丝吧。” 阿尔伯特略略一怔,少见地诧异了半秒钟。 “嗯,好的,期待以后再见,贝阿特丽丝。”他再度行了一个摘帽礼,转身上了马车。 她望着他,直到马车仰起灰尘,驶出视野。 看来,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笨拙、羞怯,很多直白的话,她没办法一次说出口,就这样让他走掉了。 不过,还有的是机会,不是吗?马上又到了新一轮的社交季,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到那时,自己一定要勇敢起来,把心意传达给他。 这时,一个小女孩的抽抽搭搭的哭声从身后传来,她奇怪地扭过身,看见一个头发微卷的女孩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抹眼泪,一只手死死攥着一只脏兮兮的蝴蝶结发带。 原来是发带断掉了,女孩姜黄色的头顶冲着她,哭得十分伤心。 她心里涌上一股怜悯,低头从手包里掏出一块淡粉色的长方形手帕,熟练地对折,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走到女孩面前,缓缓蹲下身来,将手帕轻轻塞到女孩手里。 女孩立刻破涕而笑。上等丝绸的触感宛如天鹅羽毛拂过,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满眼新奇与惊艳。 真可爱。贝阿特丽丝站了起来,拍了拍女孩的小脑袋。 如果自己也做些慈善,会更容易让他产生好感吧?她还蛮喜欢孩子的,所以当即决定向这家孤儿院捐些钱款。 她有一些私房钱,平时买衣服、化妆品可以直接从父亲那里索要支票,老家伙虽然固执,但很好面子,也希望女儿光鲜亮丽,给自己增光,所以她的小金库只增不减,捐款不成问题。 可是最近家里的经济状况很微妙,掌管财务的老乔治莫名失踪,弟弟说他看见乔治把家里的古董私自卖掉,很可能是畏罪潜逃。 他劝父亲报警,可是全家人都知道,这些古董是从非法途径获得的,报警无异于自爆,老家伙果然没有同意,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但她心中始终有隐隐的不安,弟弟说起老乔治时,眼神里有种很冰冷的东西,令她十分畏惧。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小的时候看见他将一只刚出生的小猫放在车轮下碾过,并让母猫在一旁看着,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它痛苦的嘶叫那样。 她不止一次觉得,他就像一个小恶魔,从来都没有变过。 一阵冷风刮过,她紧了紧披肩,朝孤儿院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第120章 番外3:莫里亚蒂家的小小姐(7) 对于侯爵小姐的惨死,他究竟会抱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夏洛特在床上翻了个身,脸埋进松软的枕头。 昨晚她似乎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见自己对着威廉举起匕首。脑中有个尖锐的声音一直在怂恿,让她杀了他。虽然她百般不情愿,却仍旧被操纵了身体。 那个梦境是如此真切,让此刻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的她有些心惊肉跳。她在枕头上蹭了蹭,鼻尖嗅到一股类似百合花的香味。 好熟悉的感觉,就像某个人的体温那样温润。 情绪立刻得到舒缓,心跳也渐渐平复,她嗅着这股好闻的气味,脑中浮现出威廉的身影。 白皙的皮肤,纤长而优雅的脖颈,雕刻般的锁骨——就像是一株清雅的百合花。 一丝涎水从嘴角滑落,她泛起一抹痴笑…… “咳咳……”一阵透着尴尬的咳嗽从床脚传来,她幡然惊醒,随即张开圆圆的眼睛,猛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她看到路易斯正站在脚边,衣着整齐,臂弯里搭着一叠白色床单,正目光游离地瞥着她,一侧嘴角不怎么开心似的向下撇着。 她顿时脸颊一热,急忙用手背抹了把嘴角,收敛表情,抱着被子坐起来。 “早、早上好呀,路易斯先生。”她开朗地问候道,视线不经意扫到卧室右墙边那几排高高的书架。 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这里似乎不是昨晚入睡的那个房间。 书架上的书,粗略远视几眼,大多为数学和社会学方面的,正中央还有一颗庞大的地球仪。 昨夜的碎片般的记忆再度涌入脑海,她冷不丁抓起被子用力一闻。 淡淡的红茶香味,确实是威廉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里真的是威廉的卧室?而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咳咳!”路易斯更加用力地清了一下嗓子,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她涨红着脸,讪讪地放下被子,感觉自己像个被抓现行的「痴#汉」。 “威廉哥哥说你昨晚梦游了。”路易斯嘴角抽动地说,显然他在努力控制情绪,试图表现出和善、平易近人的一面。 夏洛特抱起膝盖,摇头道:“好像是,可我什么都记不住了。” 路易斯微微眯起眼睛,他不知道哥哥是如何打算的。但这个女孩确实试图刺杀他,留着这样一个安全隐患在身边,真的好吗? 但他还是遵从威廉的嘱咐,将梳洗完毕的夏洛特引到餐厅,给她端上刚出锅的松饼、鸡蛋、培根和熏肉,并将牛奶罐和一小杯黑咖啡放在她面前。 夏洛特感动地抽了抽鼻子,像是饿了很久那样,把食物一股脑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虽然姿态不优雅,可奇迹般地一块碎渣也没露出来。 她确实很饿,就好像一夜之间胃里被掏空了。 吃到一半,她才想起,那个送给她纯金发簪的侯爵小姐死了,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悲伤。这股悲伤鱼刺一样鲠在喉咙里,令她停下了咀嚼。 好惨。她死得实在太惨了。 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一个美丽无辜的女孩做出这样残忍的行为呢?「开膛手杰克」的模仿者?还是对她有刻骨深仇的什么人? 亦或者是,器官倒卖者?因为她的子宫被整个切走了,行凶者肯定具有相当规模的外科医学知识和操作技巧,且心理素质、身体能力都相当强悍,才能在昏暗的煤气灯下,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完成这一系列操作,还没有留下显眼的痕迹。 “早啊,夏洛特。”威廉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在她身旁落座,睡衣松松垮垮的,笑容宛如盛开的百合。 她动了动嘴巴,想说点什么,忽然,眼睛被报纸上大字加粗的头版新闻抓住了。 ——巴克纳侯爵小姐惨死白教堂,开膛手杰克再度复活! 光是这样一个标题,就足够让大众津津乐道了。它具有激起热议的一切元素,贵族,未婚美女,幽灵一样的连环杀手,以及惨烈的死亡方式。 威廉扫了几眼下面的报道内容,眉头拧了起来。她好奇地凑过去,也跟着皱起了眉。 报道中,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侯爵小姐可能存在放#荡的行为。因此才会被挖去子宫,按照以往民间人士对开膛手杰克的推论,她甚至可能因为某些妓#女般的行径,才成为原本已销声匿迹的凶手的新目标。 夏洛特攥紧了一只拳头,指甲甚至掐进了掌心。 “这简直就是诽谤!我见过她看阿尔伯特先生的眼神,她对他绝对是一片痴心,怎么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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