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你近来心事太重了些,瞧瘦的这样子。”熹妃的语气很是心疼。 正好也是男孩子开始抽条的年纪,弘历脸上那种腮嘟嘟的圆润都已经消失,跟还是胖乎乎的弘昼变成了两种样子。 “额娘,儿子只是苦夏又苦读。”他说了一半的实话:“上回三哥写不出《尚书》里的文章,被皇阿玛当着儿子和弘昼痛骂,甚至当着太监就被罚站在墙角背书,实在丢脸,儿子生怕也被皇阿玛罚,不免要多上心念书。” 熹妃坐了一会儿,终归还是问道:“弘历,你也渐渐大了,自然心里的事儿越来越多。或许将来额娘不能都猜透,但现在还是看得出的——你是不是以为你皇阿玛此次会带你去景山谒陵?” 弘历脸上露出惊讶来,这一瞬间的表情就证明熹妃猜对了。 他也不再掩饰,就轻轻点了点头。 虽说阿芙蓉之事,宫里除了禁绝此物外,也并未对外声张,弘昼都不知道哪儿的事儿,只知道自己身边宫人的身上和住处都被轮番搜了一遍,具体在搜什么弘昼也不清楚,还以为圆明园丢了什么要紧东西。 可弘历留心打听到了一些。 甚至打听到了三阿哥居然差点把这西洋毒药送给皇阿玛吃!为此三哥已经自己吓病了,到现在还虚弱地只能上半天书房,时不时自惊自怪的,一听皇阿玛宣召就开始打哆嗦。 弘历知道,三哥这个长子算是完了。 除非他跟弘昼都出事,不然皇阿玛绝不会让三哥做太子。甚至哪怕他们都没了,弘历都怀疑以皇阿玛厚待怡亲王府的态度,会不会过继个十三叔的孩子当皇子——当然这些都是缥缈的假设,只能用来说明皇上多不看好三哥。 那接下来就是自己了,弘历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不免心跳加速。 在得知皇阿玛要于中秋前亲自去谒陵时,弘历心里就很期待:皇玛法那会子,常派成年的皇子代替自己去拜谒祖先,若是亲至,也会选喜爱的皇子们跟随。 自己年龄不够独自代祭皇陵,但还有谁比自己更适合随驾皇阿玛去祭拜皇玛法呢? 加上八月十三还是自己十岁生辰。 皇阿玛若是还记得此事,带上他也算是一种勉励。 有了期待才会有失落,皇上不但没有提起任何带皇子随行的话,甚至走之前还下了晋封信嫔为妃的圣旨。 这两件事在弘历心上搅着,让他心里不能安定。 “弘历,你皇阿玛若是愿意带着你,那你该谢恩,若是不提此事,你也不该抱怨。”熹妃原不想点破儿子的心思,男孩子越长大越有自尊心,被生母点破也未必高兴。 果然弘历脸色有些涨红,连忙分辨道:“额娘,儿子只是有些失落,但不敢对皇阿玛存有一分抱怨之意。” 熹妃的声音冷下来,冷的让弘历觉得陌生。 “你未存抱怨之心?可皇上从未提过要带你出行,你又失落什么?你这份失落叫有心人看了去,在皇上跟前一提,是不是贪求?是不是怨怼?是不是在违背皇上的心思私下对储君之位意动!” 弘历的脸色都被这几句质问惊得白了起来。 半晌才道:“额娘,我知错了。” 熹妃这才缓和了语气,因以后见儿子的机会不多,索性就着此事把自己多年来对皇上的揣摩说透。 “弘历,额娘说的话,你只可放在自己心里慢慢想去。” 这点上熹妃对弘历还是放心的——要是她养的是弘时,那绝对闭嘴不谈,那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卖了也不知道。 “在王府的时候你还小,应当是记不清了。但那时候你皇阿玛的性子跟现在不同……想来是做了皇帝后,才变得君心似海难以揣测。” “但有一点,皇上倒是从来如此:待人凭心,一旦看一个人好,除非那人做出什么踩了他底线的事儿,否则他看人横竖都是好的。” “同样,他要是看一个人有了芥蒂,那就做什么都是错的。” “弘历,皇上在对待你们这些皇子上,一定会十分慎重,不会就一两件事就选中谁或是摒弃了谁。如今你这个年纪正事要紧的时候——等明年就会有单独的师傅教导你,不再只学些经史子集,而是要开始学着料理庶务甚至接触朝政了。” “你不能从一开始就犯错,让你皇阿玛觉得你是个不知足的儿子,是个贪心的儿子。” 做皇帝的儿子锦衣玉食的尊贵没错,但也是欲戴王冠先承其重,做皇子就要永远接受来自于君父的审视。 审不过去那就不是金帽子而是金枷锁了。 要永远知足感恩,永远以皇父为第一准则,永远不生野心(起码在皇上眼里要是这样)。 熹妃想了想才谨慎给儿子建议:“你多向你十三叔请教学习,就知道你皇阿玛看重什么样的臣子了。” 弘历到这儿才没忍住插了一句:“额娘,可我不只是臣子。” 熹妃淡淡道:“皇子还不如臣子。你离着皇上越近,能犯错的机会就越少。” 这一晚,弘历离开的时候还是心神不属。 熹妃依旧亲自提着灯笼,送儿子出门。 但看着儿子近来瘦了不少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熹妃忽然也有一点心慌:方才她传授的都是自己的生存经验,靠这个经验她在后宫没有吃过亏,一直平安到妃位。 但弘历做皇子也可以吗? 有一瞬间,熹妃简直想叫回儿子来,让他把刚才的话全忘掉,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皇子。 这样要是将来出了错,儿子或许不至于怨她。 因在景山耽误了一日,皇上回宫后就忙于中秋大宴之事。 直到中秋佳节过后,皇上才到素心堂来。见了姜恒皇上先就笑问道:“第一回 当家如何?可觉出了难处?” 在皇上看来,之前她管着永和宫景阳宫这些都不叫当家,充其量叫整理自己的私房,也只有宫中大宴大事才算是正经开始接触当家。 姜恒报以笑容:“臣妾不当家也知道艰难的。” 说着把自己的账本子拿出来给皇上看。 就等着皇上回来呢!
第89章 加薪与扭蛋 皇上接过姜恒递过来的活页册,就见上头画着两人通信时会用的山与花暗纹。只是他常用朱笔勾勒,而姜恒用了一种浅淡的蓝,如同“东方之既白”的一抹薄蓝。 他不免抬眼望她,眉眼就带了些笑意。 再低下头看她的账目。 皇上不是第一回 看永和宫的账目和库房造册。 他还挺乐于看姜恒亲手整理的各色账册,清晰简白又不是需要他决断动脑的事儿,看着舒服全当解闷了。 但这回他看的更用心。 因活页册第一张就是彩色条形图。 还不是当年她画的时间和事件对应的单行条形图,而是两种不同颜色对比的竖直条形,下面写着‘贵人’“嫔”,条形的高度代表支出的银两。 于是皇上一目了然就发现了问题:“做嫔位比做贵人的时候,多用了这许多银钱?”嫔这一根条形高出许多来。 随手往后翻,就见后面几页才是密密麻麻的细账。 一望可知的对比图和后头数页蝇头小字作比,皇上不免觉得这种对比条形图看着很便捷,各部对比年度支出都可以用一下…… 而姜恒则发出了现代父母共同的感慨:“皇上,都是养孩子的缘故。臣妾发现,养孩子是最费钱的,只要有孩子就攒不下钱。” 虽然是天下父母共同的感慨,但这还真不是皇室的感慨,尤其是皇上这种子嗣少的皇帝,从没觉得孩子是多大的开销。哪怕皇子到了年纪要圈地开府,要拨给安家银子二十多万两,但比起每年养着皇室宗亲以及维持紫禁城日常运转所耗费的庞大支出,这点银子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于是皇上并不当回事,只是支颐散漫而坐听她讲。 姜恒则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账目也是这么显示的:没有敏敏前,她的收入一直大于支出。 可有敏敏后……虽说敏敏的衣食住行和乳母保嬷嬷都是公主自带的份例,但逢年过节给敏敏身边人的赏赐自是姜恒这做母亲的出,这是决不能少的。 而且姜恒常向造办处递设计图,给敏敏做些小东西小玩具,这每一样的成本费和加工费都是要自己出钱。 积少成多,真是很可观的一笔支出。 皇上听她娓娓道来,竟然真把养孩子的支出算的这样清楚,越发觉得有趣,就“哦”了一声。 姜恒:……要我把加薪说的这么明白吗?那一眼看破我心思的领导去哪儿了。 而且皇上虽说要债的时候狠到一分都不少,但并不是个吝啬的人。属于那种该省省该花花的人。比如这个中秋,皇上就下旨给军机京章们建了四座紧挨着京城的四合院,供他们轮值军机早班的时候就近居住。 如今军机处已起。 除了张廷玉鄂尔泰这般领着汉军机和满军机被人称为“揆首”的要员外,军机处里也有三十来个负责办细差小事的“军机京章”,都是些年轻的臣子,官位并不高。而能被雍正爷选到军机处当差的注定了颇为廉洁能干,年轻官位低就注定了收入不高(起码灰色收入不高)。 于是其中大部分京章是买不起皇城根下房子的,基本家都在京郊处,有的更是靠着苦读科举改命,家无余资,连京郊的房子都买不起,只好赁房住。 为了不耽误差事,这些京章们若轮值早班时,清晨不免要绝早动身出发,进紫禁城来当差。而皇上的性子又注定了他们时不时要加个班,有时候三更天才能离了皇城。 天长日久难免辛苦,精神不济。 都不必旁人上折子,皇上就把他们的难处都体贴到,单独给他们建了‘集体宿舍’,可见绝不是个对下属吝啬的人。 于是姜恒这算了半天账,就期待看着皇上:给我也长点工资呗,主要是孩子还是咱们俩人的呀! 谁知皇上就“哦”了一声。 皇上是想看看她还要说什么。 只见她对着自己的‘哦’似乎怔了,然后又换了个说法:“皇上,臣妾还发现一事。” 皇上腹内忍笑:“说来听听。” 姜恒从另一个角度阐释自己的收支:“臣妾看宫中旧例,许多都是孝庄太后在时定的例了,月银也是如此。只是如今宫中花销可比当年大多了。”皇上您得看看通货膨胀的水平来涨工资啊。 谁料皇上一本正经:“如此可见,宫中浮夸之风渐行——这些年外头的米价浮动可并不大。” 姜恒:……那我这不是吃你家的米,不吃外头的米吗? 在外头,哪有动不动就得用金锞子赏人的? 皇上看她表情实在有意思,还等着看她还能再怎么说呢,姜恒却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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