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本没打算告诉她这件事,准备背后将其抹平处置就罢了。这宫里的妃嫔,提起董鄂氏谁不是讳莫如深,更别提被人跟她放在一起比较了,只怕很不安。 同时皇上也担心她若听了这些闲话,从此就学着那些‘贤惠’做派,劝着自己往别处去,倒是少了两人如今的自在。 谁料她这里还是知道了。 姜恒笑眯眯:“臣妾刚听倒也有些惊讶担心的,但一听皇上已知道此事,就知道没什么怕的了。”之后递上一支新的烤苕皮:“若不是觉罗氏,臣妾真不知皇上还替臣妾周全,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接过,看着她笑颜如初见一样甜,心里也是甜的。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处理所有的事儿,旁人不理解也没关系。 正如他曾写给自己的警句:“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这话既是对自己的注解,又未尝不是一种无奈。 因他前世再呕心沥血,照样有曾静等人给他拟了十大罪名,照样民间传着他贪财好色,不是个好皇帝的骂名。其实哪怕在跟曾静对线的时候,他也没有一日停下过手里的政务。 他一直觉得不被人理解也没关系,问心无愧就是了。 可现在,面对着眼前笑颜,却发觉能被旁人理解所做之事背后的苦心,能被人坚定说出口的明白信任着,实在是件很满足的事情。 二月里,京中讨论多时的选秀开始了。 内务府向各旗的满蒙汉都统发送了秀女入宫的参选顺序。 且说皇上登基来,宫里只行过一次选秀,宫外只好把这一次当成参考答案。 家世足够且想让女儿入宫搏一搏的满八旗官宦世家,这些日子少不了往内务府递银子,想让自家女儿第一日入宫参选——据说当年信妃娘娘就是第一日入宫待选的秀女。 三年前选秀持续了多日,但皇上只有第一日晌午亲至了,这第一日自是至关重要。 内务府是被皇上整饬过得,如今不敢乱贪,但这选秀时各家递上来的银子,属于不拿白不拿,笑嘻嘻就收了。 尤其是各家都送了银子,就相当于大家都没送,内务府钱照收,事儿不干,依旧按照历年的旧例来排秀女入宫后的次序。 之后一式三份,递呈皇上、太后和皇后。 裕妃对于选秀之事喜忧参半:忧的是又有一批新人进宫,基本要只出不进的备出一批衣料赏赐来;喜得则是,初选一开始,太后皇后白日的时间全被占住,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她们迎来了三年一次的大年假,足足有十日不用早起问安。 这日裕妃就下了帖子,请姜恒带着于嬷嬷过来,参加自己的雀牌牌局。 姜恒这回是带着新做的雀牌来的。 纯黑色曜石做的麻将,只有牌面是金粉勾的,裕妃笑道:“怎么,自己带牌来,就能少输点了?” 姜恒笑道:“我这可是请中正殿的法事算的吉利牌,黑色主水,水主财。” 自打过了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姜恒重新恢复了自己每晚一次的中正殿之行。如今敏敏也大了,可以抱上她一起出门玩去,姜恒还带她去看了自己的天鹅军团。虽然有日子没来,但天鹅们还是认得伴随美味食物的哨子声,热情的上岸来迎接姜恒(鹅饼)。 敏敏看的高兴,以至于现在一到了下午,就开始跟乳母提要求,要去看大鹅回来再吃点心——这孩子生物钟比闹钟还准时呢。 “我说呢,那天见到敏敏脖子上挂了个小金哨,我寻思宫里的长命锁出了新样子?原来是你给她打的唤鹅的哨子。”裕妃边洗雀牌边跟姜恒闲聊。 打了两圈,姜恒依旧是白给。 裕妃笑道:“黑色主财没错,只是这财流我们这儿来了。” 姜恒无奈又交出一把筹子。 “不知这次初选能留下多少人?”裕妃又问摸牌的于嬷嬷:“您见得多,就跟我们说说呗。” 姜恒也听着。 说来世事奇妙,她作为上一回选秀入宫,被宫外当成参考答案的信妃,其实之前并不很清楚具体选秀的流程! 她一过来就已经在储秀宫开始试用期工作了,都没给她一个参加入职考试的体验。 直到这次三妃都帮着太后皇后料理些选秀前后的安排琐事,姜恒才算摸清了选秀流程。 这秀女们头一回进宫,所谓的留牌子并不代表入宫为嫔妃,只是代表被皇室挑中,不能自行聘嫁,具体是入宫妃嫔妃,还是被指婚给皇子或是宗亲还待定。 再经过宫里一系列的关于初选秀女家世背景的细察,太后娘娘便会再点一批秀女复选,之后收到‘上留用’牌的秀女,才是入宫的秀女,其余的复选秀女就在家里等着指婚的圣旨即可。 “一般初选都能有小百人留牌子,但只怕还不够呢——三阿哥自是要指婚的,外头十五爷,十六爷年纪也都得大婚了。还有那么些王府的爷们,都巴望着呢。” 经过康熙爷的五十年,增长的不只有民间的人口,宗室的人口也剧烈膨胀着。 娶亲只是一个缩影,从中可窥见宗亲实多。 姜恒不由在心里算:光这笔支出,再过几代下去,只怕就是财政上极大的负担。正如大明一般,到了末期朱家衍生出几十万宗亲来,一半国库倒要用来养着闲人,军饷都发不出来。 她正在边想这账边摸牌,外头黄杨忽然走进来:“两位娘娘,慈宁宫召妃位上的娘娘过去呢。” 简直是时光倒流,上回打牌没几圈后也是这样。 裕妃简直惊了:“今儿不是初选第四日吗?太后娘娘不在体元殿选秀女?” 黄杨也觉得太巧了,只得道:“方才慈宁宫的小宫女说起,蒙古喀尔喀部来了几位格格。皇后娘娘留在体元殿选秀女走不开,太后娘娘就请几位妃位娘娘去见客。”
第96章 两个重磅消息 “喀尔喀的格格们这会子入宫做什么?”裕妃遗憾离开牌桌,与姜恒往慈宁宫来。这个选秀的时间点,令裕妃很自然就联想到选秀上:“说来也有几年没有公主嫁到蒙古去了,莫不是皇上要纳几位蒙古嫔妃?” 姜恒则想起皇上之前提过,想给弘时找个有主见有脾气的蒙古格格,大概这几位就是皇上挑中的候选人? 毕竟皇上只能看蒙古诸部的王公是否得用,划定个范围,具体格格们的性子还是要太后来看。 姜恒和裕妃是在慈宁宫门口遇到熹妃的,三人彼此见礼,一并入内。 太后宫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只见太后还穿着选秀女时穿的吉服坐在上头,下首左右陪坐着几位太妃,五个穿着本族服饰的蒙古格格虚坐在下头。 蒙古的格格与蒙军旗的姑娘不一样。 蒙军旗跟满汉军旗的旗人一样,都是按照皇上的安排,世代住在各驻防城内。大清开国日久,许多蒙古出身的蒙军旗人,早就渐渐被同化,因朝上都用满汉双语,有的年轻一辈连自家老祖宗的蒙语说的都不太利索了。 跟正经住在草原上的各蒙古部落完全不同。 这些蒙古部落的格格,才带着真正的来自草原上的气息,她们的笑容就像穿满了红玛瑙绿松石的头饰一般灿亮。哪怕来到这陌生的宫廷多少还有点拘谨,但言谈里头蓬勃的英气是规矩挡不住的。 三妃到了慈宁宫,一番请安就耗时颇长:三妃要分别给太后太妃们请安,蒙古格格们又要站起来给三妃请安让座,彼此认脸,互相寒暄,等终于按序重新入座的时候,姜恒看了一眼钟表,果然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在座的几位太妃,有姜恒曾见过的并颇为熟悉的,比如太后右手边坐着的和太妃。 和太妃也出身瓜尔佳氏,从前宫中偶然见着,对姜恒就很和气。 尤其是敏敏出生后,和太妃于太后处见姜恒就更多了。因和太妃只在先帝爷四十年生过皇十八女,然而公主甚至都没正式序齿就夭折了,自此和妃也没有生养。 如今宫中好容易添了位公主,和太妃就很稀罕很喜欢,但凡太后娘娘带敏敏,她就总想来蹭看一眼。这会子见了姜恒,就又额外对她笑了笑。 且说和太妃年纪比皇上还小几岁,今年才刚满三十,虽是太妃,却性子活泛与一般只顾礼佛养老的妃嫔不同,跟太后能玩到一起去,太后今日也是叫她来热场子的,免得蒙古格格们太紧张。 在座的还有一位姜恒素日少见的宣太妃。 这位是如今宫中硕果仅存的唯一封妃的蒙古嫔妃,这会子有草原上的格格来,太后就将总是深居简出的宣太妃也请了来一并说话。 亲不亲故乡人,比起和太妃显然是来完成任务热场子的,宣太妃的激动就真切多了,叽里呱啦跟几位格格轮番说着蒙古话,问着草原上的事情。 在座除了宣太妃,其余人自太后起,蒙古语都属于生疏选修课程,只会点‘吃了吗?’‘孩子怎么样’之类的家常话。 一大串连起来就听不甚懂,只是各自微笑。 等激动的宣太妃告一段落后,太后看了看时辰,就适时发话可以散场了。 “几位格格就先住在建福宫,熹妃裕妃,带格格们去安置一二,信妃先留下,哀家还有话跟你说。” 建福宫? 熹妃和裕妃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若这几位格格是皇上要收的蒙古嫔妃,应当住到储秀宫去。 可太后娘娘让住建福宫……那并不属于东西六宫范围,而是紫禁城最西边一处闲置的狭长宫殿,倒真是待客的规格。 熹妃裕妃带着几位蒙古格格告退后,宣太妃又恢复了往日平静中带着无聊的神态在原处坐着,开始回味方才家乡姑娘告诉她的草原诸事。和太妃则有眼色多了,看出太后单独留下信妃有话要说,于是叫上几位太妃:“今儿天好,咱们也回去摸牌吧。” 姜恒闻言不由莞尔:还好裕妃已经早一步走了,不然听说肯定羡慕坏了。 她们这属于好容易放年假,却从牌桌上被拉来加班的苦命人——接下来的年假肯定也泡汤了,太后皇后还在忙着选秀女,那三妃必要负责招待这几位蒙古格格。 诸位太妃都告退后,太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乌雅嬷嬷上来给太后摘掉一看就重的不得了的吉服冠。 太后摘了手上的金指甲套,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眶:“这几日选看秀女,真是看的哀家眼睛都要瞎掉了。” 乌雅嬷嬷就在旁急道:“娘娘又说这不忌讳的话了!” 太后就对姜恒道:“你是经过的,自然知道,秀女们都穿着浅蓝一色,一样的装扮一样的衣裳,一排排看过去,岂不眼花。”又随手指了个宫女:“去体元殿传个话,哀家今日就不过去了,辛苦皇后吧。再给皇后送一盏” 待说过几句选秀的闲话,太后歇了过来,与姜恒道:“哀家留下你,是有缘故。皇帝的意思,是要给弘时选一个蒙古出身的福晋,这些格格的出身倒都差不离,只看个人品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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