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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直愣愣地在前面走，慕倾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整个天地间，除了黄沙和飒飒的风声，就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走了很久，傅红雪心神不宁，并没有注意到方向，但慕倾姒却察觉到了，他们一直在同一片区域打转。 天色将晚，意识到再这样转下去他们就要冻死在边城的荒漠之中了，慕倾姒再一次叹了口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叹气。 她上前几步，站到傅红雪前进的路线上，竟差一点被他撞到，“阿雪，我知道你难过，要不……你哭出来？” 哭，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这一点，慕倾姒深有体会，但是，很多人说，难过就哭出来，或许，对于傅红雪，能有些用也说不定呢。 “憋久了不太好……”慕倾姒没怎么安慰过人，一是当年都是小书生哄她，二来她从来没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 傅红雪突然就跪倒在地，他的双手撑在温热的黄沙之上，逐渐握成了拳，有眼泪一滴滴渗入黄沙之中，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从他喉咙中发出来。 慕倾姒突然就觉得很心痛，心上仿佛刺入了一根针，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刺着胸口，细碎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阿雪……” 她蹲在傅红雪面前，伸出手抱住了他，像是母亲轻拍自己的孩子，一下下拍着他的背。 胸口的衣襟渐渐湿润，慕倾姒觉得整个人都要僵了。 等到周围暗下去，微热的风逐渐转凉，一声很轻很轻的话才传了出来，“我就像一个笑话……” “……”慕倾姒手一顿，而后坐了下来，舒活了一下酸胀的双腿，“据说，当自己觉得很惨的时候，如果有一个比他更惨的人出现，那就会觉得自己没那么惨，所以……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傅红雪翻身坐在了她身边，替她挡了刮来的凉风，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慕倾姒看着天地混为一色的远处，声音有些空，“我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那个时候，就先现在一样黑……”慕倾姒笑了笑，指了指已经看不清的远方，“树影婆娑，阴风作响，好似地狱，我却一点都不害怕，随手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就这样，在小河边，遇上了小书生。” “小书生人好，被我骗了也不知道，傻傻地带我去了栖身的寺庙，就是在哪里……”慕倾姒浅浅地笑着，时过境迁，她早没了当初那股怒意，“小书生被一群坏人杀害，而我……杀了那群人，咬了小书生，也知道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能力。” “我和小书生就这么绑在了一起……”慕倾姒看了看傅红雪，他听得很认真，于是，她转过头，看着那片黑暗，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一起生活了许久，小书生教了我很多，他当了大官，但是为了保住我容颜不变的秘密，辞官远离了京都，我们隐居了……” “后来，小书生越来越老，他不放心我，撑着不肯入地府，所以……”慕倾姒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去，“我知道他担心，所以，我把飞飞救了回来，飞飞的身世，我本以为是跟你像，却没有想到，不仅仅是像……” 慕倾姒看着傅红雪，微抿了抿唇，“飞飞的养母杀了飞飞的亲生父母，把尚在襁褓之中的飞飞带到了幽灵宫，为了报复那个背叛她的男人，逼飞飞练功，每日鞭打她，让她时刻谨记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杀了快活王……” 听到这里，傅红雪有些触动，这跟他何其相像。 慕倾姒以指为梳，替傅红雪梳理着杂乱的头发，继续说着，“遇到我之前，飞飞身上有一身的疤痕，她以为的母亲逼着她报仇，给她的不是爱，永远是冷漠与残酷的长鞭，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但最后她还是为那个人挡了刀……” “我救了飞飞之后，小书生让她照顾我，但我不愿意以此来绑定另一个人的一生，所以我跑出府，遇上了那个疯子——玉泽。”提起这个人，慕倾姒至今心中都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他抓了我，做了很多的试验，最惨的一次，我身上几乎就剩下了一个骨架……” 腰间的手猛地收紧，慕倾姒笑了笑，满不在乎，她拍了拍傅红雪的后背，“后来，我渐渐有了灵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泽的那些药，再后来，飞飞找过来，救了我……” 慕倾姒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相关的不相关的，只要是她记忆中能想到的比较惨的，全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察觉到傅红雪眼睛都红了，里面盛满了心疼，她才笑笑，“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事……” 她认真地盯着傅红雪的眼睛，“傅红雪，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很惨，经历过很痛苦的事情，但你跟他们不一样，因为，你还有我，我不是什么晴川暖阳，但我愿意做你的光，照亮你晦暗的人生之路，引你通往幸福。” “倾姒……”傅红雪红着眼抱住她，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倾姒……倾姒……倾姒……” “嗯，我在。”慕倾姒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应着，仿佛在将所有的力量传递给他。 过了许久，沙漠中风沙再起，傅红雪才平静下来。
第29章 废郭威 “阿雪，你打算怎么办？”慕倾姒看着他，有些事情不是避开就能解决的，面对，才是唯一的办法，“关于那份本不属于你的仇恨，你还要继续吗？关于花白凤，你还要认她吗？” 傅红雪垂下眼眸，“毕竟她养育我长大，仇，我会报，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面对她……” 他话语里透露出的脆弱，是慕倾姒遇到他以来从未见过的，她替他做了决定，“那我们先去报仇，等报完仇，再去想着这个问题，好吗？” 慕倾姒给飞飞留了信，她现在真的不想看见李寻欢，她怕自己一瞧见他就很不能把他的头给拧掉。 当年杀死白天羽的不仅仅是马空群还有另外的几人，慕倾姒和傅红雪先去找了离他们最近的郭威。 郭威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对于傅红雪的到来，他早有预料，“你就是傅红雪？白天羽的后人？我等你来报仇，已经等了二十年了。” 傅红雪握紧了刀，他看着郭威，避开了他前几个问题冷冷地道，“我现在已经来了……” 郭威毫不畏惧，他看了看傅红雪，“我当年杀了白家一家，如果你要报仇，就也该杀了郭家一家，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你若是让一个人活着离开，就不配做白天羽的儿子。” 看着郭威一副无畏的样子，并不像马空群那般阴险狡诈，傅红雪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他也问出了口，“为什么要杀我……杀白天羽？” “因为他该死！”郭威看着傅红雪，口气里满是不屑，“你以为他是什么人？盖世英雄？神刀门掌门？我告诉你，他就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杀掉他，我一点也不后悔。” “不许你侮辱他！”傅红雪大吼出声，眼眶霎时间便红了，毕竟是二十年来当做亲生父亲的人，他不许任何人侮辱他。 “多说无益，傅红雪，动手吧。”郭威坦荡的样子让慕倾姒有些动容，或许当年的事真的有隐情，但是，他们是复仇者，所以，她没有阻拦，她相信傅红雪会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很快，所有的郭家人都倒下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死去。 “为什么不杀了我们？”郭威不明白。 “为什么……”傅红雪的刀稳稳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为什么说我……说白天羽是……双手染血的刽子手？” “……”或许是因为傅红雪没有杀他，郭威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讲了出来，“你父亲白天羽，武功高强，建立了神刀门，本该是一代英雄人物，但是，他偶然得到了一本秘卷，《生死经·上卷》……” “这本秘卷是一门极为厉害的秘术，但是，从修习了《生死经》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嗜杀，易怒，稍有不顺心便要杀人……”郭威颓然地坐在地上，语气中是愤愤不平，“后来，他竟然将前来杀他的敌人活生生炼成了傀儡……” “江湖，本就是血腥的，你杀我，我杀你，这没有什么……”郭威似乎看到了什么惨景，闭上了眼，“但你父亲，居然开始对身边的人出手，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被他炼成了傀儡，这些傀儡，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极为嗜血，如果不杀了你父亲，江湖上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郭威猛地睁开眼，看着傅红雪，他此刻，是一种即将解脱的释然，“当然，我们确实对《生死经》很感兴趣，所以，马空群提议的时候，我没有反对，欣然加入，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何乐而而不为？” “傀儡……生死经……”慕倾姒突然觉得头有些疼，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场景闪过，耳边，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 “你怎么样？”傅红雪察觉到慕倾姒的异样，不再去管郭威，回过身扶住她，有些担忧。 慕倾姒摇了摇头，她有些喘，不太想说话，但她不想让傅红雪担心，所以她平息了一番心气，“我没事，阿雪，你还要杀他吗？” 傅红雪沉默了，他现在有些乱，如果他的……白天羽是个坏人，他的复仇，还是名正言顺吗？ “不如，废掉他的武功？”慕倾姒提议，对于江湖人来说，废掉武功，是比死还难受的一件事，行走江湖这些许年，她学会了很多事，其中一件就是，死是解脱，痛苦的活着才是折磨。 最终，傅红雪还是没杀他，他采用了慕倾姒的提议，废掉了郭威的武功，而后，他们在郭威的谩骂声中离开了。 慕倾姒和傅红雪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直接去找马空群，毕竟，他才是主谋。 慕倾姒和傅红雪得到马空群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掌控了慕容山庄，向天下各门各派广发英雄帖，邀请他们共商《生死经》的归属之事。 “他广发英雄帖，就不怕武林正派合力缉拿他吗？”慕倾姒想办法拿到了一张，看着帖子上的暗纹，她递给傅红雪，“而且，这可是他最想得到的《生死经》，就这么告诉天下人？” “他一定有什么目的，而这个目的，必须是将江湖上的人聚集起来的，他阴险狡诈，须得提防。”傅红雪将帖子收好，“倾姒，这一次，你就不要去……” “不，”慕倾姒果断拒绝，“每一次我不跟着你，你就得出事，我不会死的，你忘了吗？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事，我一定要跟着你。” “而且，”慕倾姒继续说道，“李寻欢他们还有飞飞他们一定都收到了消息，他们知道我们是要找马空群报仇，一定也会去的，我们不是两个人独闯，我也不会让你一人单枪匹马去闯，你别拦我，拦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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